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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週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該出院了。梧惠自己的東西很少,只有那個手包,減輕了一串鑰匙的重量。醫院開了藥,還配了一對拐。她醒來第三天起就可以下地走動了,只是不能讓受傷的腿沾地。直到現在,上下樓與長距離的移動,依然需要受到別人幫助。
天已經黑了,啟聞卻並沒有如約來接她。他也沒借辦公室的電話給醫院打招呼,梧惠就這麼幹等著,等到傍晚。她已收拾好一切東西,卻乾等到現在,難免有些心煩。
「我要下班了。」
莫惟明夾著公文包,從門外探頭看了她一眼。
「哦,今天挺早啊。」梧惠應付著,眼睛看向窗外。她的心思並不在醫院。
「這幾天沒有我的晚班了。聽護士說,你還沒被接走,就順道看你一眼。」
「順道來最偏的病房看一眼,有心了。」她揶揄著。
「明天再走,你是要多交一天住院費的。」他像是好心提醒。
梧惠一直盯著窗外的視線終於收回來,落到莫惟明身上。她微微皺著眉,顯得平靜的臉上帶點恰好能被察覺的幽怨。沒有確切的訊息確實讓人煩悶。
「倒不是費用的問題,」她搖頭道,「他別是出什麼意外才好。」
「作為記者,他仇家很多?」
「那、那也不至於……可能就是趕上加班吧?比如,什麼地方出了突發狀況……」
「最近的世道不是很太平。」
「是啊。」
難得兩人沒拌起嘴來。梧惠倚靠在床頭,又將目光挪到窗外。從這個角度,其實看不到醫院的大門。正下方也不是醫院正門,看不到進出的人。莫惟明仍夾著包,在門外沒有動。像是經過了一番思考,他終於問:
「我送你回去?」
梧惠又轉過頭來。
「你……?」
「之前說,我準備搬到紫薇公寓去住,你忘了?」
她沒有掩飾自己的驚訝。「什麼?」她眉頭皺得更深,「你竟然不是在開玩笑?而且你這麼說……是已經搬過去了?」
「是啊,就在昨天。我早就瞭解過,那邊傢俱很全,我也沒什麼行李。也就是說,從今天起,我與你回家是順路的。」他稍作停頓,推了一下眼鏡說,「現在門口會有很多黃包車等下班的醫護人員,再晚就沒了。」
這樣一來,啟聞他明天若是……
也許看出她的顧慮,莫惟明又說:「明早來醫院,我可以替你打個電話告訴你同事不必來。雖說下了班,人工費就不必了。不過,路費是要平分的。」
這人真的是處處精打細算,梧惠都自愧弗如。但……她確實是想回去的,在不熟悉的地方,哪兒哪兒都不自在。而且雖然這個莫醫生說話很討人嫌,但這些天她也能看出來,作為醫生他確乎是負責的。也許他說的是個辦法。
莫惟明遞了拐過來,又說:「你眼睛上的紗布,一般七到十日就可以摘了。你要是怕行動不方便,可以先替你取下來,晚上的光線不會很強烈。如果有什麼不適可以告訴我。」
梧惠剛撐起身子,想了想,點點頭,他就幫她將紗布取下來。在前一天,她隔著紗布其實也能自如睜眼了。她眨眨眼,不覺得重見天日的左眼有什麼不適。她的雙眸很黑,很明亮,就像她的長髮那樣。
「能看清?有沒有覺得看東西模糊,或者有重影什麼的。」
「沒有,很正常……好像比之前還看得清了。」
「那就好。按理說還有一套檢查流程要走。不過我知你無大礙,只要嚴格遵循醫囑就可以了。開的眼藥水,一定要按說明使用。」
之後,他一路照看她走出
病房門,下了樓。每一步都必須非常小心,稍有不慎就痛得她倒吸冷氣。莫惟明倒是鎮定,說她要是晚一段時間被撞就好了。醫院準備加裝電梯,方案已經批下去了。
「……我就不能不被撞嗎?」
「哎呀,也是。還有這種可能呢。」
梧惠忍不住伸出一支拐擋到他腳邊,他有所預料般靈活地避開了。
這尷尬的一幕讓玉樹護士看見,她正推著醫療車,沒忍住樂出了聲。「關係不錯啊。」她剛說一句玩笑話,就讓一旁一個乾乾瘦瘦的白大褂老頭瞪了一眼。玉樹連忙推著車離開。那老頭看向這邊的眼神也並不友善,莫惟明只是衝他擺擺手,帶著梧惠離開了。
「突然怎麼了?」
「是我們主任。」
「我剛應該告你的狀。」
不論如何,她終於慢吞吞從樓梯上挪了下來,雖然過程十分艱難。莫惟明又說,原本她這樣不便行動的應當被安排在一樓。但天冷了,有的路段結冰,摔了很多老人孩子,一樓已經沒什麼位置。每年入冬開始就會有這樣的事發生,這也是醫院考慮安裝電梯的原因之一。
他說著,梧惠就默默地聽。兩人只需要走過最後的長廊,穿過前院,就能出去坐車了。在走過急救室時,梧惠突然發出短促的驚呼,整個人定在那裡。
「啊——」
「怎麼了……?」
她還站著不動,只是瞳孔有些驚慌地在眼裡亂竄,像是試圖捕捉什麼東西——或者說,尋找。她半晌不再有任何動作,呼吸卻不平穩了。她的餘光緊接著看到什麼,便猛轉過頭,看向急救室內。但半開的門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你看到什麼?」莫惟明敏銳地說。
「……不,沒什麼。」她搖搖頭,「應該是看錯了。」
「你可能會看到一些絮狀物,像飛蟲一樣。這是正常現象,因為術後你的玻璃體……」莫惟明意識到什麼,打住了話題,「算了,總之不用太擔心。」
「是、是嗎?好的。」
實際上……有一團黑影迎面朝她撲來。她該這麼說嗎?那黑影很大,速度也很快。但什麼也沒有發生,它就那樣憑空消失了。她暗想,大約是燈閃了一下,或者其他原因。那之後,側方的急救室似乎又閃過一個影子。但現在裡面沒有人,燈也沒開,只是漆黑一片。
應該沒有什麼大礙。就算真出什麼事,他現在也就住自己樓下……
他們終於趕在最後一個黃包車伕離開前走出醫院大門。兩人都沒有太重,但醫院和公寓還是有些距離的。即便車伕是個年輕力壯的小夥,也在到達目的地後累出一身汗。梧惠被攙下車,看到莫惟明轉身多給了車伕一點零錢。他順口叮囑了句,喝點溫水,少吹風,這會兒最容易感冒。車伕笑嘿嘿地收下錢,連連點頭,一口一句謝謝老闆。
一切都沒有變。走進熟悉的地方,梧惠明顯放鬆很多,手上也習慣了雙柺。大約是見這醫生做了好人好事,她看莫惟明比先前順眼一些。院子不大,但清理得還算乾淨,就是有些潮溼。空氣中殘留著一點做飯的油煙味,有人晾的衣服還沒有收。四處都透著煙火氣。植物倒也不少,許多光禿禿的樹種在無人養護的綠化區內,只是入冬的雜草都比它們看上去更有生機。
「紫薇樹,」看莫惟明一直看著,她介紹道,「名字就是這麼起的,不知道的以為有多洋氣。我記得之前還帶點綠的,才走了七天,感覺不剩幾片葉子了。」
「開花的季節應該很壯觀。」
「那倒是。但也有很多蚊蟲,自求多福吧。」
「比我之前住的地方條件更好。就是離醫院遠了點。」.
梧惠扭頭看他一眼
。
「你們當醫生的,不至於這麼窮吧?」
「也不富裕。怎麼,勤儉節約不是很好的習慣嗎?錢該用在刀刃上,平日能省就省。」
「你好像一個人生活?」梧惠又問,「父母也不在身邊嗎?你會也寄很多錢過去嗎?」
「他們都不在了。」
「……不好意思。」
莫惟明並不介意地擺手。他的語氣是那麼平靜,就和之前提到自己弟弟一樣。這樣的態度,可能是很久之前發生的事了……梧惠終歸還是為此道了歉,覺得自己不該問那麼多。說著,他們已經走進了樓,準備繼續慢吞吞往上挪。
「真討厭,明明該有電梯的……」她抱怨道,「以前從不覺得上樓費勁。」
「這算是附近最高的樓了。不過,在千華巷就顯得平平無奇。」
千華巷不是一條小巷,而是一大片街區,而且是曜州最繁華的地段,半夜三更還燈火通明。由於靠近碼頭,被不少生意人抓住商機,一條尋常小路就被逐步建設成全城最大的娛樂中心。往來於此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還有許多西洋麵孔。除了傳統的戲棚、茶館、棋牌室,還有酒樓、舞廳、咖啡廳、電影院、歌劇院、賭場……用百花齊放來形容絕不為過。
但這種漂亮的地方,在各種意義上往往也最混亂。就算是曜城本地的百姓,可能也有不少人終其一生都不會涉足半步。與這裡的人發生接觸,有時也並不是件幸運的事。
「我還沒去過呢。」
「我也消費不起。」
「呃?」
「我是說,正經人誰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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