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五十八回:不變的支持者,白夜浮生錄,夜厭白,書無憂),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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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梧惠剛走到院兒門口,便見到了熟人的背影。
“玉樹……?”
只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前面的女人便猛地回頭。果不其然。玉樹睜大眼睛,抬起眉,用力地揮了揮手裡的花籃。梧惠緊跟上前,隨她一起走進了院子。她仔細看了一眼,那竹籃裡也並不是裝滿了花。這是個果籃,幾支花插在水果的縫隙之間。
“你怎麼會來這兒?”梧惠問她,“來探親嗎?沒想到你也有親戚住在這兒。”
“沒有的事。你還不知道嗎?有個不遭人待見的醫生病了,兩天沒去上班了。”
“啊?”梧惠一怔,“什、什麼病啊?什麼時候?”
“昨天不是禮拜一麼?我們不見他來。下班時,主任讓我來看看,才發現他在家裡燒了一天。我要送他去醫院,他非不去,說請兩天假就好了。今天大夥又讓我下班來看看他,拿了點藥,還有點慰問品。”
“看來他人緣比我想得好一點。”
“……呵呵,應該也就好那麼一點點。”
醫生生病了上醫院,那感覺說不定跟加班一樣。不過,梧惠還真沒想到先發燒的人竟然是他。上週末自己凍成那個德行,一覺醒來又生龍活虎,莫非真和歐陽常拉她出去晃,身體得到鍛鍊了有關?
“我還真不知道。那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吧。”
“好啊。我還以為你們關係這麼好,早就知道了。”
“別瞎說,沒有的事。”
來到莫惟明門前,碧玉樹拍了幾下,無人應答。梧惠還想再敲,玉樹制止了她,說病人身體不適,行動緩慢是正常的。於是等了老一陣,兩人才聽到門內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門開啟時,莫惟明那一瞬微小的驚訝足以證明,他確實沒想到梧惠會出現於此。
“怎麼還有你……”
莫惟明的聲音比平時虛弱很多。此外,他的面色更加蒼白,但臉頰處不自然的紅暈仍在。
“……怎麼,不歡迎我?”
關切的話還沒來得及吐出口就被噎了回去,那梧惠自然再憋不出什麼好話。
“沒事……進來吧。隨便坐。”
說罷,他轉過身又往臥室裡挪。梧惠替玉樹將花果籃放到茶几上,環繞四周,感覺周圍依然十分整潔。不過單手擦過桌面兒時,她感到一層很薄很薄的灰。這幾天,莫惟明應該確實沒精力打掃。
她聽到玉樹絮絮叨叨地講著用藥,還有生活的注意事項,但沒有聽到莫惟明的聲音。他自己也是醫生,道理上,也許不需要玉樹講得那麼清楚——她一定是職業病犯了,只是莫惟明懶得反駁。回過頭,他雙手抱肩,目光遊離地倚靠在臥室門口。玉樹嘴上說著,拿著兩包藥在他面前晃悠,像逗孩子似的吸引他的注意。
“你這兩天,吃飯了嗎?”
梧惠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大概沒料到她會這麼講,莫惟明先是一愣,而後欲言又止。玉樹像是反應過來,捏著藥包的手伸出一根指頭,指著他說:
“好啊,你病成這樣,居然飯都不吃?還想不想回去上班了?”
“不想……”
細若蚊蠅的哼聲帶著怨氣,梧惠有點想笑。但莫惟明隨即抬高音量,對碧護士說:
“幸好你來了,我正巧想吃街口的雲吞麵。幫我盛一碗上來,我將感激不盡。”
“他家生意好得很,正趕上晚飯,未必排得上呢。”梧惠接話說,“要不我們幫你做點得了?你家還有什麼屯著的菜麼?”
莫惟明義正辭嚴地拒絕了。
“不。我的心情和我的體力都不足夠支撐我打掃廚房。”
“我們幫你掃了唄?”
“我信不過你們。”
“……”
碧玉樹翻了個白眼,故意大聲地嘆了口氣:“唉!真是伺候祖宗來了。算了,難得你恢復食慾,想吃點東西。看你今天狀態稍微好些,我也就放心了,明天給大夥兒也有個交代。今天我去幫你買一趟,順便帶點餅子,你白天可一定要吃哦。”
“謝謝你,你真是個善良的人。”
碧玉樹出門前瞪他一眼,知道他夸人從來功利。但現在和病人置氣可沒什麼意思。
她前腳離了屋子,莫惟明整個人突然軟下來,靠著門框的後背緩緩下滑。梧惠嚇一跳,繞過茶几想拉起他,但實在拉扯不動。她將手放到莫惟明的額頭,發覺溫度比想得更燙。
“你該不會從昨天一直反覆燒到現在?怎麼會這麼嚴重……”
莫惟明一手扒住門框,強撐著站起來,轉身走進臥室。他隨手扒下眼鏡,順勢一頭栽在床上,死了一樣不動彈。
“你……當真不打緊?我幫你燒點水,先把藥吃上?”
“還有……冰毛巾……”他悶悶的聲音從被褥裡傳來。
“好,好。你趕緊把被子蓋上再說。”
也不知他到底是怎麼了。感覺有日子沒見,一個醫生也能把自己搞得病殃殃的。梧惠搖著頭,將熱水壺架到爐子上,轉身去盥洗室拿毛巾。架子上有兩個毛巾,看著都算乾淨。她隨便抽了一條,浸在水裡,覺得不夠涼。
梧惠突然想起,在他的客廳,似乎是有一個木質的小冰櫃。如果裡面還有冰,那她可以將第二條毛巾預存進去。於是她走過去,掀開蓋子,想檢查裡面的冰有沒有融盡。
剛掀開蓋子,裡面散出淡淡的涼意。裡面沒有什麼食品,但一個小盒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好奇心驅使她掀開檢視,但是,她剋制住了。
因為裡面放了什麼,梧惠已猜得八九不離十——無非是上次在緋夜灣,從虎口奪回來的東西。她想起來,自己最早在莫惟明家做客時,他就不讓自己碰這個櫃子。
不碰就不碰,誰稀罕似的?
她將燒好的熱水倒進杯中,又拿著擰好的毛巾走回臥室。莫惟明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眼鏡擺在床頭櫃。梧惠暗想,若是把這床白被子再往上一拉,玉樹回來非暈過去不可。
但她沒有。梧惠想,自己也真是一個善良的人。
將毛巾糊在患者的額頭上,她往床邊一坐,開始用從茶几順來的刀削順來的蘋果。她用審犯人似的語氣說:
“現在總能告訴我了吧?大熱天,你怎麼搞的?掉河裡了麼?”
“若是那樣,倒還好了。”莫惟明懶得轉頭,只是斜眼望過來,“我猜我受了刺激。”
“受了刺激?”
梧惠停下手。真不敢想,到底是怎麼樣的刺激,能影響到他的健康。
莫惟明又看了一眼臥室門,像是確定玉樹一時半會不會回來。良久,他以虛弱的、謹慎的語氣慢慢地說:
“我還是覺得,那些法器啊,星徒啊……那些——破事,我是得參與的。”
“……你是真發燒了。”
確認自己沒有聽錯,梧惠抽出手,貼心地將他的被角掖了掖。
“週末,我是夜班,唐先生來醫院找我……帶著一些,我父親的,專案資料。”
這一刻,梧惠手上的小刀又頓在蘋果上。她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你該不會,就憑這些改了主意吧……”
“你不知道那些意味著什麼。”
“你冷靜一點。我是說,就憑他給你準備的材料,你就想成為星徒,是不是太、太欠考慮了?反正我個人一直不太相信他。”梧惠愣愣地看著水果刀表面的反光,“而且,他代表的是警察廳的立場吧?廳長是什麼人?開陽卿。這麼多天了,你就沒想過,他們是故意引你上套的?雖然目的並不明確,可——”
莫惟明努力搖了搖頭,半長不長的頭髮在枕上更繚亂了。
“我何嘗沒有想過。但那些資料,那些資料,絕對不可能是偽造的。這說明,他們手上確實有著比我想的更多的資訊。不過,從他的態度判斷,是想勸我同他們合作,從別處拿到更多情報。而且你誤會了,我沒有說去做什麼星徒……我只是不得不參與這些事。”
大概是看到他病弱的樣子,梧惠意識到,雖然這人平日總是介於靠譜與不靠譜之間,但他並非有著上天入地的能耐。說到底,他也只是個普通人,會餓會病的那種普通人。
普通人怎麼能拿命去冒險呢?
“我還是覺得你應該再考慮一下。”沉默了許久,梧惠說,“你甚至會因為這些資訊生病……我知道,可能是一時的刺激,但,至少等你恢復健康以後,清醒的時候,再多考慮考慮。退一步講,就算你不配合他們,他們又能如何,你又會損失什麼?是吧……”
莫惟明緊閉雙唇,不再說話。但他的眼睛還怔怔地張著,不甘地望著天花板。梧惠捏著削好的蘋果,也不吱聲。她想起那個與莫惟明和鶯月君見面的夢,和夢裡的紅色果實。
莫惟明終於又開了口。
“你不支援我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梧惠嘆了口氣,“我是說……好吧。既然是你的家事,你願意就好了。我只是怕你……”
怕你後悔。話還沒說出口,玉樹便帶著飯上來了,還捎了梧惠的那份。之後莫惟明不再說話,閉了眼,儼然一副睡著的模樣。兩人留下他的飯便走了。一同被防蠅網罩住的,還有那個削好的蘋果。
送走玉樹,回到自己的樓層,梧惠看了一眼向上的樓梯,輕嘆一聲,轉動了鑰匙。
開燈的瞬間,她的目光與身軀因震驚而凝滯。
家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熟悉又驚惶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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