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不，我是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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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好餓啊。

這種飢餓感，完全超出了生理極限，是那種讓人難受的極致空虛，而且你很清楚，單純的進食已經無法進行彌補和填充。

這更像是一種癮，一種從染上一開始你就知道幾乎不可能戒除的癮。

你很渴，而你面前只有鹽水。

不過，這種感覺在清晰出現且維持了很長時間後，又慢慢地褪去，不，是潛伏了起來，幾乎是在明示，它這是在醞釀下一次更為勐烈的爆發。

卡倫腦海中，忽然想起了狄斯曾說過的那句話：

“秩序之神，他餓了。”

……

“隊長醒了，隊長醒了！”

艾斯麗的喊叫聲將卡倫拉回了清醒。

睜開眼，看見自己身上的神袍早已被脫下，只剩下最簡單的襯衣，而艾斯麗和布蘭奇手裡則拿著毛巾，她們剛剛在為自己擦拭身體。

毛巾旁邊的陶盆裡，全是血水，那應該是自己身上流出來的鮮血，從眼耳口鼻，到全身每一處毛孔。

先前在意識狀態中，卡倫就感覺被影響的不僅僅是自己的意識，還有自己的身體，現在看來果然是這樣。

對於被她們這樣照顧，卡倫沒什麼避諱，她們的臉上也沒什麼害羞。

佩茖和梵妮早就說過，在真的執行任務時，誰還有閒心思去在意這種事？

“隊長，你昏迷一天一夜了。”

昏迷一天了？

卡倫開口說話，聲音很是沙啞：“怎麼了……”

“哀思水潭一天前忽然震動了，釋放出了很多道精神衝擊，有好幾道衝擊砸落向我們這裡，但最後都被隊長您牽扯了過去。

哀思水潭那裡，不少人都瘋了，在自相殘殺，現在才平息下來。”

精神衝擊？

這時，穆裡等人也走進了帳篷。

“卡倫，你醒了，沒事吧？”

卡倫搖了搖頭，道：“問題不大。”

隨即，卡倫深吸一口氣，問道：“艾斯麗，你們的契約靈魂……”

“我們已經找到契約物件完成了。”艾斯麗說道，“就在昨天，隊長您昏迷的時候。”

那就徹底沒問題了。

“現在馬上轉移，以最快的速度，向塔吉瑪村轉移！”

不能繼續留在哀思水潭附近，甚至不能繼續留在門內世界，因為真正的壁神瑞麗爾薩即將甦醒。

琳達只是借用沉睡中神的一點力量就能營造出那麼恐怖的氣場，很難想像，當神完全甦醒時，門內世界到底會變成什麼樣。

“是，隊長。”

穆裡也點頭道：“好，馬上轉移。”

……

卡倫的身體現在還很虛弱，但這種虛弱並不是受傷導致的，更像是平時不鍛鍊的人忽然爆發性訓練出現了脫力，不需要治療，不需要休息，只需要時間就能逐漸恢復。

第一天行進時，卡倫是由文圖拉全程揹著的，他甚至不願意和巴特換著背。

少年的力氣很大，揹著自己隊長一點都不覺得累。

等到第一天行進結束後，卡倫已經感知到自己體內的靈性力量猶如泉眼向乾涸的池塘輸入一樣，汩汩冒出。

第二天的行進依舊是由文圖拉揹著卡倫，等休息時，卡倫感覺到自己體內靈性力量已經恢復一小半了，但身體的無力感依舊存在，使不上力氣，吃那個湖湖時，還需要艾斯麗來喂自己。

第三天行進結束休息時，卡倫已經可以端起碗自己進食了，體內靈性力量已經恢復了近八成，身體方面，恢復到了上一個“卡倫”的水平。

其實，夠用了。

一直以來，他的身體素質都不算優勢，只不過透過厚重的靈性力量積累他可以肆無忌憚地用術法對身體進行加持，甚至發展成身體不算優勢的他，真正的戰鬥優勢卻是近戰。

卡倫喝了一口水，這水是從哀思水潭那裡打來的，哪怕裝在水囊裡三天了，依舊清冽可口。

當然，倒不是水潭裡的水有什麼特殊功效更不是它到底有多美味，而是這個世界大部分水流裡的水就算經過了處理，喝起來依舊有股子異味，這就將正常的水襯托得格外好喝。

“隊長，您的身體恢復得怎麼樣了？”巴特關心地問道。

“沒事了，明天我能自己走了。”

“不，還是我來背您。”文圖拉堅定地說道。

巴特也點頭附和。

因為有隊長濾鏡關係，所以他們依舊認為卡倫現在的身體狀態非常的差。

卡倫拿出地圖，看了一下自己等人現在的位置，因為取的是直線回塔吉瑪村，所以現在眾人的位置距離熾熱山谷很近了。

不過，雖然卡倫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已經和拉涅達爾沒關係了，但保險起見，他還是要求在行程中繞著熾熱山谷走，儘可能不要去接近它。

卡倫骨子裡的性格還是謹慎的，其實，如果不是在夢裡自己沒來得及反應，等秩序王座先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話，卡倫都懷疑自己有沒有向上衝去孤注一擲的勇氣。

“速度還是有點慢了，現在休息五個小時後，之後就不再做具體的長時間休息安排了。”

這種安排就是以消耗大家狀態為代價去換取速度。

“隊長，我很好奇，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巴特好奇地問道。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卡倫沒有給出具體答桉，如果到時候壁神真的甦醒，那麼他們肯定也會知道的，畢竟有時候把話說得太直白會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嘶……

卡倫忽然發現自己心裡傳來一種“癢癢”的感覺，像是一種預示，它在提前告訴自己，準備迎接“飢餓感”的折磨吧。

幹，這個發作頻率這麼高的麼？

就在這時，對面傳來了一聲慘叫，眾人循聲望去，看見穆里正單膝跪在地上抱著自己的大腿，喊道：

“他來了，他就要來了！”

卡倫馬上下令道：“警戒！”

“是，隊長！”

卡倫小隊全員開始警戒，而穆裡小隊那邊則有些莫名其妙，並未參與到警戒佈置中來。

蓋坦伯特要來找隊長了，這不是應該的麼？

為什麼要警戒？

穆裡用短刀在自己大腿處劃開一個十字交叉傷口，口中默唸，以術法將信物的反應給壓制了下去，然後額上全是汗珠的他站起身，走向卡倫。

卡倫正準備開口示意他放心。

但穆裡卻先開口道：“我現在狀態沒問題，但你太虛弱了，我們現在應該轉移。”

帕西奧等人也走了過來，聽到這句話，帕西奧問道：“隊長，你瘋了麼，你和卡倫隊長身上都繫結了信物，蓋坦伯特和芙妮特斯大人肯定能感應到你們的位置，他們現在說不定就已經在附近了，我們怎麼轉移？這根本就沒辦法擺脫和進行隱藏。”

穆裡回頭看著帕西奧，道：“卡倫現在身體狀態很差，他不能在此時接受芙妮特斯的降臨，他本來有機會可以接受降臨的前提下活下來的，現在這個狀態不行。

我當然知道沒辦法擺脫他們，但至少可以再爭取一點時間，哪怕是兩天，一天也可以！”

“他現在在哪裡？”卡倫問穆裡。

卡倫沒辦法自己感知芙妮特斯了，因為那枚一直被自己精心呵護的蛇鱗，在自己身體重新塑造時，已經徹底消融了。

穆裡回答道：“就在附近，我敢肯定，我甚至覺得他的目光此時就在附近哪個地方看著我們。”

卡倫搖搖頭，道：“那就沒辦法轉移了，你能有這麼清晰的反應，意味著蓋坦伯特和芙妮特斯，已經準備動手了。”

“還是得再為你多爭取一點時間。”穆裡堅持道。

巴特提著自己的劍走了過來，道：“隊長，我們現在就原地佈置防禦吧。”

依拉曼疑惑道：“防禦誰？防禦芙妮特斯和蓋坦伯特這兩位大人？這本來就是我們兩個小隊這次進入輪迴之門的使命之一。”

巴特馬上瞪向依拉曼，問道：“我只知道我現在的隊長狀態很不好，我需要給他爭取更多的時間，我只不過是想讓那兩位大人晚一點降臨而已！”

迪加特開口道：“那你知不知道那兩位大人如果迴歸神教會是怎樣的地位？而我們今天如果對他們出手進行防禦和阻止，我們的行為性質又該怎麼定性？”

文圖拉回過頭罵道：“你們好煩！”

席金妮開口道：“這本來就是我們的任務，是我們的使命，我們無法躲避，也無法避免，我只知道，等迎接回兩位大人，我們這次的輪迴之門行程就算圓滿了。”

艾斯麗冷哼道：“因為被選中承接那兩位大人的不是你對吧，你這話說得真輕鬆。”

席金妮反駁道：“為神教奉獻一切，是我們早就立下的誓言，我相信我的隊長和卡倫隊長對神教的忠誠，還有就是，我拒絕向蓋坦伯特和芙妮特斯大人出手。”

德梅爾開口道：“我也拒絕向那兩位大人表示不敬。”

迪加特、帕西奧和依拉曼也全部點頭。

他們這副態度，艾斯麗巴特文圖拉等人倒是不覺得有多少意外，因為按照正常流程來走，本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事實上，如果卡倫沒有受傷，他們大概會和帕西奧他們一樣，等待著卡倫和穆裡一同去面對那兩位大人的降臨，但現在隊長受傷了，局面肯定不一樣。

巴特一邊摸著手裡的劍一邊扭頭看向旁邊的馬斯和布蘭奇。

小隊裡也是沒派系才最奇怪。

就算是卡倫小隊，其實也分為約克城派和外地派。

巴特艾斯麗和文圖拉認為自己是第一批，還在喪儀社幫過忙吃過飯，而馬斯和布蘭奇，關係上肯定要疏遠點。

馬斯馬上開口道：“我馬上佈置防禦陣法，給隊長爭取更多休息時間！”

布蘭奇開口道：“隊長，請您准許我現在為您進行補充和加持吧！”

她之前就請求過，但都被卡倫拒絕了，因為卡倫知道自己身上根本沒傷。

巴特點了點頭，顯然對這兩位的態度很滿意，他看向穆裡，道：“穆裡隊長，既然你說那兩位大人已經在附近了，我們就不用轉移改為就地防禦吧，你來幫忙，我們把【黑獄城堡】召喚出來讓我的隊長在裡面休息。”

說著，巴特又看向帕西奧等人，道：“看在這麼多天同伴的面子上，你們可以不參與，但把你們手頭的戰爭器具卷軸交給我們用不過分吧？”

帕西奧開口道：“你們這是瘋了。”

不過，他還是取出了卷軸，丟給了巴特。

依拉曼也取出了一張卷軸，丟了過去。

第三張卷軸，則在穆裡身上。

巴特最後掃了他們一眼，收起卷軸後，準備招呼隊伍裡其他人先一同幫助穆裡召喚出【黑獄城堡】。

卡倫開口道：“巴特。”

“隊長？”巴特再次蹲到卡倫面前。

“【黑獄城堡】不要這個時候用，要節省。”

卡倫越發覺得，【黑獄城堡】的防禦性質很可能會成為接下來壁神甦醒時大家保命的關鍵，誰也不知道真正的神甦醒時，會造成怎樣的動盪。

“可是，隊長您……”

“我沒事，我沒問題。”卡倫目光從周圍隊員臉上掃過，“我沒事，這點傷，不算什麼，如果我真的覺得自己不行了，相信我，我不會逞強，更不會為了面子故意不告訴你們，我會很乾脆地躲在你們身後，哀求你們不要放棄我這個可憐的隊長。”

說著，卡倫對穆裡伸手。

穆裡走過來，將卡倫從地上攙扶起來。

“大家繼續休息吧，我認為時間不會太長，如果時間很長的話，超過三個小時，巴特……”

“在，隊長。”

“超過三個小時，我和穆裡沒回來的話，你們不準來搜找我們，巴特你馬上帶著其他人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塔吉瑪村，記住我說的話。”

“隊長……”

“聽明白了麼？”

“是，隊長！”

帕西奧開口道：“隊長，我們也等你三個小時。”

穆裡看都沒看他們。

卡倫對穆裡道：“好了，我們走遠點。”

穆裡點了點頭，攙扶著卡倫向前面走去，前面是一片林子，樹木茂盛，但葉子和樹皮都是黑色的，卡倫嘗過，不好吃，有毒。

等二人行走出一段距離後面再也看不見這裡時，穆裡開口道：“你的隊員對你真的好，你這個隊長做得也真的好。”

“因為我是一個合格的隊長，哦，抱歉，不是故意想打擊你。”

“沒事，我不適合做領導者，我沒那個耐心，更沒那個能力。”

穆裡沒說是隊員不一樣的問題，因為卡倫小隊裡，除了文圖拉外，其他的也都不是普通家族出身。

“你真的能撐得住麼？”穆裡問道。

“沒問題，實話告訴你，我都已經有些對接下來將發生的事情，提不起多少興趣了？”

“你這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接了。”

“呵呵。”

“讓他們不要過來，是怕他們會忍不住出手幫你麼？”穆裡又問道。

“不是，沒人看著的話，能方便很多。穆裡，這次我會救你，但也會暴露出一些東西。”

“你是不放心我？”

“你會讓我放心麼？”

“你讓我現在跪下來向你發誓也不合適，畢竟你現在站不住。”

“我可以靠著樹撐一會兒。”

“那……好吧。”

穆裡沒動，卡倫也沒說話。

穆裡疑惑道：“不應該接‘開玩笑的’麼？”

“你太自覺了，呵呵。”

卡倫拍了拍穆裡的肩膀，道：“待會兒使用精神橋樑卷軸，把我們兩個人的精神意識暫時聯絡在一起，你先挺住，等我解決好自己那邊就過來。”

“我知道，我會的。”

“嗯。”

“吼！”

一聲低吼從樹林一邊傳來。

緊接著，悉悉索索的摩擦聲從另一側出現。

“他們來了。”卡倫說道。

穆裡馬上丟下卷軸，精神橋樑啟動，連通了自己和卡倫。

“噠……噠……”

一頭獅子出現在了二人身前，它體格巨大，目光兇厲，長長的舌頭不自覺地舔著嘴唇。

穆裡開口道：“蓋坦伯特。”

卡倫轉過身，面向後方出現的三頭巨蟒，巨蟒中間那顆頭探出，張開蛇嘴，露出了一張閉目女人的面容。

“芙妮特斯。”

遠處，全身被一團灰色的光霧所籠罩的蘇米爾正注視著下方的畫面。

一條黑色的千魅在她身邊不自覺地環繞著，似乎也感應到了興奮。

蘇米爾拿出一顆綠色的水果，咬了一口，道：“那個持刀拿盾氣血充足的年輕人，應該就是卡倫了吧。”

緊接著，蘇米爾吐出了果皮，繼續道：

“旁邊坐著的那個身體孱弱成那個樣子，是秩序神教派來湊數的？”

蓋坦伯特開始慢慢逼近，而這時，穆裡大腿處發出光芒，他發出一聲悶哼，整個人當即跪伏下來，靈魂遭受到了壓制，手中的盾和刀全都落在了地上。

繫結信物開始發揮作用，壓制靈魂，開啟防禦，迎接蓋坦波特大人進駐。

雖然在爺爺那裡吃飯時接到任務到現在，穆裡曾幻想過無數次此時此刻的場景，但當這一情景真的發生時，那種特殊且強烈的情緒卻在瞬間填滿他的內心。

他是一名武者，一名堅定的秩序信仰者，他願意為神教而死。

可神教卻讓他跪伏下來，放棄一切抵抗。

穆裡雙手抓著地面的爛泥，身體在顫抖，咬著牙道：

“卡倫，我感受到了……屈辱！”

這時，穆裡感知到，自己跪下去後也不得不靠著自己坐下來的卡倫，他的身體也在顫抖。

穆裡問道：

“卡倫，你也感受到和我一樣的屈辱了麼？”

卡倫身體確實在開始輕微顫抖，像是在進行著收斂和放縱之間的剋制，雙眸中，則有一股深邃的黑正在流轉。

他開口道：

“不，我是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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