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你的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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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話，像是大海中的一道巨浪，直接拍向了眾人。

不過，每個人的受驚程度並不相同。

最震驚的，是文圖拉和理查。

因為整個小隊只有他們倆一直堅信卡倫的“身份”：孤兒院長大，跟隨過幾個老師，天賦顯現，一步步展露，然後走到了今天。

文圖拉覺得隊長很真實，從第一次到自己家做客，和自己爺爺聊天、誇自己奶奶做的點心好吃，讓他感受到了一種真正的平和。

這使得文圖拉下意識地認為，隊長和自己有著一樣的過去，至少在經歷上是相近的，所以他從一開始就願意接近隊長。

再到後來的相處，隊長一次次對自己的態度，尤其是隊長主動代替自己去執行接引“大人”歸來的任務，讓文圖拉從心底完全認可了隊長。

不過，這裡面還有一個隱藏的方面，冥冥之中，其實是有一種感應的。

狄斯治療過文圖拉的父母，這才讓文圖拉得以有機會降生，而卡倫是狄斯的孫子，雖然卡倫一直沒有向文圖拉坦白這件事，但這條隱線其實一直都在發揮著作用，自然而然地拉近了彼此的信任感。

至於理查，那就更簡單直接了，教務大樓坍塌的那天是他和卡倫第一次相見，一見面，他就因阿爾特家族血脈的關係對卡倫有親近感。

這人和人的交往，不論男女，有了好感之後，其他事情就都簡單了。

再加上理查本身的性格，他能大大方方地接受來自卡倫的優秀，哪怕卡倫沒家世是個孤兒，但他是個天才啊。

理查從不會因為自己和卡倫對比起來像是個廢物而生氣，反而會真心地為卡倫每一次取得的進步而感到開心。

也因此，女人的話對他們兩個人的震驚最大。

不過，他們並沒有生氣，因為卡倫從未靠隱藏身份來從他們這裡欺騙過什麼，他們反而覺得，卡倫家庭背景不一般，是一件好事啊！

真正的兄弟和朋友，不會因為你的忽然暴富而妒忌，只會真心為你高興。

巴特和艾斯麗雖然吃驚，但心裡畢竟早就有鋪墊。巴特的父母早就分析過，卡倫的背景不會這麼簡單。

艾斯麗這邊則是發現自己父母自從去了喪儀社幫卡倫給兩隻寵物檢查了一遍身體後，對卡倫的態度就顯得有些過於……不正常。

要知道自己父母身為高階研究員一直是很有傲氣的，平日裡很是瞧不起那些喜歡鑽營的人。

可就算是這麼一對有傲氣的父母，隔三差五地還會特意開會商討下一階段該給卡倫家裡的兩隻寵物配什麼樣的補品合適。

馬斯和布蘭奇對視一眼，他們不是約克城幫，雖然家裡也收集過卡倫的資料，但關係網路畢竟不在約克城，知道的訊息並不是很深入，所以實際上他們也很是震驚。

菲洛米娜則想起了奶奶說過的話：這個卡倫，是個天才，他可以從孤兒院裡出來，也可以從其他地方出來，到了這一步，其實沒什麼影響，也沒太大的區別了。真要繼續往上走，出身自孤兒院反而更合適一些。

穆裡扭了扭脖子，隊長家庭背景比我還高？

所以隊長經常對我感慨的“豪門深似海”，並不是在調侃我，而是嘆息他自己？

阿爾弗雷德很焦慮，他是最沒有團隊道德的一個人，因為在他的眼裡，全世界只有少爺身上有色彩，其他都是灰白色的配飾。

其他人都可以有事，其他人都可以留下，唯獨自家少爺不可以。

阿爾弗雷德清楚，女人應該是感知到了什麼，這種感知讓少爺顯得處於一種極為危險的境地，這是阿爾弗雷德無法接受的。

整個小隊裡，最平靜的，其實就是孟菲斯了。

家庭背景？

從那天進入那個精神空間裡，看見那顆碩大鑲著金邊發著光的大紅球時，孟菲斯對卡倫的身份就從來沒有懷疑過。

他甚至不認為卡倫是神殿長老的後代，而是覺得卡倫本身就是偉大的神殿長老，只不過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導致他受傷了虛弱了需要從頭再來？

這樣就能解釋卡倫在制定任務時的謹慎與小心了，因為他還沒恢復力量。

至於為什麼神殿長老需要以這種方式來恢復而不是去秩序神殿，嗯，這就牽扯到神殿長老之間的派系矛盾了，也可能幹繫到卡倫自身的路線，反正，不是自己能理解的，自己也不用去窺測。

總之，艾森舅舅早就自己給自己完成了一個“邏輯閉環”。

這個時候，卡倫才想起女人先前對自己說的話：

“不，你會答應的。”

身為隊長，你無法接受在這種情況下擇選一名隊員去犧牲的結果，但如果被擇選的那個人，是自己呢？

主要是這氛圍不合適，如果是在追擊途中或者來不及做出更多選擇的時候，選擇一兩個人斷後亦或者他們主動去犧牲一下成全隊友，這倒是很正常。

但安安靜靜的環境下，就不同了。

卡倫開口道：“你會遵守諾言麼？”

女人笑道：“我也可以學著你以對秩序之神的忠誠來起誓。”

“我拒絕。”

“拒絕我的起誓？”

“是拒絕這種選擇。”卡倫伸手指了指頭頂，“我不知道這麼多的石凋蜥龍，到底有多少頭嘴巴里可以噴吐出火焰，我也不知道你先前的手下留情，到底是真的還是裝的。”

“嗯，我明白，身為隊長，面對需要自己去犧牲的選擇時，總是能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去逃避。這確實是一支素質很高的秩序之鞭小隊，唯一的短板，可能就是在隊長位置上了。”

卡倫開口道：“準備戰鬥。”

所有人重新各就各位，沒有一個人猶豫。

女人目光微微一凝，這支小隊的凝聚力，比她想象中要強大得多。

卡倫走到隊伍最前方，將阿琉斯之劍立在自己身前，看著女人，開口道：“我們無法相信你的承諾，所以，與其做一群被玩弄到死的蠢狗，還不如給自己選一個更體面的結束方式。”

“承諾麼？”女人抬起手。

下一刻，四周臺階上的所有觀眾再度起身，他們全部將雙臂置於胸前。

女人也將雙臂置於胸前，當她開口時，四周所有觀眾一齊開口：

“讚美秩序！”

這一幕，讓大家的神情都愣住了。

女人抬起頭，看向正好位於她頭頂的一顆石凋蜥龍頭，隨即，一道濃郁的秩序之火噴吐下來，化作一條黑色的火龍在女人身邊環繞，象徵著秩序的威嚴氣息傾瀉而出。

“接任務來我這裡探查，呵呵，秩序神教的高層怎麼可能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手裡缺點券用了，想來這裡盜墓賺些點券，直說麼，呵呵。”

女人直接表露出自己秩序神官的身份，這一身份上的轉變，不由得讓在場除卡倫之外，所有人的神情都得到了鬆弛。

唯有卡倫的臉色，變得比之前更凝重。

“我想，現在可以相信我的承諾了麼？”女人問道。

大家都看向隊長。

卡倫開口道：“可以相信。”

“好啊，那我們就具體地談一談？”女人身體下坐，在她身下，像是有一張無形的椅子，穩穩支撐著她的身形。

“我在這裡太久，也太孤單了，可能外面的人都以為我已經失去了自我意識，但我又不能離開這裡。”

女人眨了眨眼，先前的那面鏡子又飄浮過來，她看向鏡子，在整理著自己的頭髮。

卡倫指尖摸了摸劍柄，她在撒謊……她現在在組織撒謊的語言。

“三個條件吧，第一，你必須留下來給我做影子，影子的那種能力，你們應該見識過了，我能將他的那種能力賜予你。”

這絕不是什麼好的能力，否則拉涅達爾當初為什麼不樂呵呵地一直保持那個狀態，還要和自己爭奪什麼身體？

“第二，出去的人，要保守這裡的秘密，我不喜歡被人打擾。”

前後矛盾的一句話，想保守秘密，為什麼還要放人出去？把人放出去了，你還希望能保守住這個秘密？

“第三，如果你們能在外面找到康傑斯家族的血脈後人，可以抓來到我這裡來換你們的隊長出去。”

我已經告訴過你，現在外面想找一個姓康傑斯的都很不容易，你還想著要抓這個家族的人來換我？

這根本就是一個不可能滿足的條件，你也不是急切想要，所以這第三個條件只是為了湊數？

“你答應麼？”

女人看向卡倫。

“我答應。”

“隊長？”

“少爺？”

卡倫看向阿爾弗雷德，用漢語開口道：“慢走。”

阿爾弗雷德愣了一下，隨即陷入深思。

卡倫也愣了一下，不是，阿爾弗雷德的語言水平這麼高的麼？

我不是和你說“再見”啊。

卡倫馬上補充道：“慢一點出去。”

阿爾弗雷德點了點頭，道：“懂。”

卡倫長舒一口氣，剛剛阿爾弗雷德明顯表現出了超出字面意思的理解。

“阿爾弗雷德帶隊，你們先離開吧，我留下來，這是命令，出去後早點找到康傑斯家族的後人，抓過來再把我換出去。

好了，不要再廢話了，我沒興趣再一個個敷衍安慰。”

阿爾弗雷德開口道：“聽隊長的命令，我們離開。”

很多人都想再說些什麼，但卡倫已經走向了平臺處，跨過了祭壇欄杆，在裡面坐了下來。

見狀，大家只能用眼神向卡倫告別，在阿爾弗雷德和穆裡的帶領下，沿著來時的路，重新走向進來的甬道。

女人拍了拍手，所有觀眾側過身，面向離去的隊員們，開始鼓掌歡送。

等到隊員們都離開了這個中央水晶區域進入甬道後，這些觀眾們才重新落座回去，繼續身子前傾。

“嗯，他們真的很聽你的話，你叫他們走，他們居然連最後的虛情假意都不做了。”女人說道。

卡倫搖了搖頭，道：“因為這樣沒有意義。”

“是的，沒有意義。”女人扭頭，看向卡倫，她張開手，先前抽過文圖拉的水晶皮鞭再次出現在了她的手中，對著卡倫就是一鞭子抽了過來。

卡倫馬上持劍格擋。

“砰！”

擋是擋住了，但卡倫身體開始劇烈顫抖，這股強橫的力道，讓他身上的海神之甲頃刻間被震碎了三次。

早知道，還不如被直接抽飛，這樣受到的壓力還小一些。

女人側了側頭，看著卡倫，開口道：“我真的很討厭你們這種家族子弟，憑什麼都是秩序的信徒，都是秩序的神官，你們還能夠再分出層級？”

“啪！”

又是一鞭子抽了下來。

卡倫用阿琉斯之劍格擋，整個人雙腳離地，藉著力道身體倒飛出去，在地上摩擦滑行了一段距離後再站起身。

呼……

這次比先前舒服多了。

女人一步一步向卡倫走來，她不是想殺人，她只是想解氣。

“我也真的很想不通，明明是秩序之下人人平等，可為什麼，連信仰秩序的神教裡，也做不到這一點？”

“啪！”

卡倫再度被抽飛出去，但這次當他想要再像先前那樣取巧卸力時，女人的鞭子忽然又反抽回來，卡倫不得不在落地時用劍格擋，隨後整個人又一次被掃飛出去，但不再是簡單的滑行了，而是在地上連續地摩擦和彈起。

起身後，卡倫繼續攥著阿琉斯之劍，他沒有選擇反擊，倒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不會是女人的對手，而是他想要透過其他的方式。

“我想和你談一談。”

“談？”

“啪！”

女人一記鞭子再度抽來，卡倫整個人再度被抽飛。

“是啊，你們這些家族子弟，永遠都有談的資格，也永遠都有談的籌碼，可越是這樣，我就越不想和你談！”

“啪！”

女人皮鞭再度落下。

卡倫身體一側，揮劍擋住了皮鞭。

下一刻，水晶皮鞭直接崩散，女人的身形出現，對著卡倫的臉就直接抽了過來。

卡倫體內的秩序之力在此時完全爆發，身形快速後退，女人這一巴掌，落了空。

“我知道你不是秩序神官，我也知道，你沒打算放我手下隊員們安全離開。”

“哦？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女人再度出現在卡倫面前，對著卡倫一腳踹下去。

卡倫再度後退，但女人的身形忽然一閃，出現在了卡倫身後，他的腳踹向卡倫的後腰位置，但卻一腳落空，只是踹中卡倫的殘影。

女人惱怒了，她發出一聲低喝，身體上猶如燃起了一層黑色的火，直接衝向了側面方向。

“砰！”

卡倫被女人用最直接的方式撞飛，身體摔出去很遠，後背更是撞在了一塊巨大的水晶石上，喉嚨一甜，鮮血溢位。

“因為你的演技很不過關，我能感受的出來，你是想要出去，是麼？”

“嗡！”

卡倫身後的水晶石像是融化了一下，延伸出一條條水晶藤蔓，捆縛住卡倫的雙臂和雙手，更有一條直接圈繞住卡倫的脖頸。

女人來到了卡倫面前，她看著卡倫，問道：

“你真的很冷靜，到現在為止，居然一次都沒還手？”

卡倫笑道：“反正也打不過，還手反而會讓夫人你更生氣。”

女人目光落在了卡倫左手戒指上，道：“從你手下人的反應中我可以看出來，他們似乎並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相信我，夫人，我的真實身份和你想象的不一樣。”

“哦，你說說？”

“我爺爺年紀大了，昏睡在床，我叔叔嬸嬸姑媽都是普通人，為了我能在約克城買房還背上了房貸……”

“你在對我開玩笑？”

女人抬起手，纏繞住卡倫脖頸的水晶藤蔓開始收緊。

“這就是我們看見的真相和真實真相的區別，夫人。”

“呵呵，你知道我在嫁給我丈夫前，姓什麼麼？我姓沃斯。

你的這枚戒指，能瞞住所有人，卻瞞不住我，我能透過這枚戒指，感知到裡面的那一股屬於神殿長老的精神印記。”

“感謝夫人您幫我指出這個漏洞，可以有辦法彌補它麼？”

“彌補？你覺得還有這個必要麼？你可知道，當你的那些隊員經過那處平臺時，我會安排，讓他們死去一大半，剩下活下來的，也會瘋瘋癲癲。

然後……”

女人伸手，撥開自己的頭髮，從頭皮裡，抽出一枚很小的水晶。

“我會將這枚承載著我記憶的水晶，送入一個人的腦子裡，我將以這種方式，離開這裡。而你，將代替我躺在這口水晶棺中，在這裡，幫我看好這個家。

我真得謝謝你，你們真的很優秀，可以進入到這裡將我驚醒，給了我這個機會，如果你們不來，再過幾十年，我也將無力繼續支撐自己的存在。”

“感謝夫人的肯定。”

“呵呵呵。”女人笑得有些無語，良久，她伸出手，放在了卡倫臉上輕輕摸了摸，“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支撐著你，讓你到現在，都能保持這種樂觀？”

卡倫盯著女人，

回答道：

“因為您剛剛只是讚美了秩序……沒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