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章 偷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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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行駛，卡倫靠在座椅上，手裡拿著一份檔案，不是在看，純粹只是拿著。

外面明媚的陽光在此時反而讓人心緒煩躁，當你睡眠不足時，看這個世界的視角都會發生變化。

沒辦法，作為一個和丁格大區時差完全顛倒的大區區長，他必須得習慣這種節奏。

小康娜手捧著三本《秩序之光》正在閱讀；

一本是馬克來語版，一本是拉莫丁語版（用作神教記述歷史較長），一本是龍族語版。

帶一個孩子，讓她懂得日常禮貌以及上床睡覺前要洗澡，只是最基礎的，文化上的教育才是重中之重，也是最疲勞心神的。

就算是陪著卡倫出來開會，普洱也給小康娜佈置了作業，讓她必須完成。

看著左手拿著筆右手攥著拳頭、皺著眉努力看書的小康娜，卡倫總是抑制不住地想笑。

其實，她本可以不來，一般來說，自己出來開會帶理查負責處理手續，菲洛米娜負責安保和跑腿就足夠了，但這次要開的是秩序之鞭系統的大會，執鞭人會出席。

有執鞭人會出現的場合，還是帶上自己的小骨龍會比較好些，上次安迪勞就特意提醒過自己。

聖羅森教堂出現在了視野中，安檢人員清一色秩序之鞭款式的神袍。

理查遞送上卡倫的證件，對方向卡倫行禮後放行。

下了馬車，靴子踩在教堂廣場的地磚上，一股歷史肅穆感撲面而來。

此時，廣場上人不少，有資格參加這次大會的，至少也得是大區的區長，另外還有比如開拓空間或者本系統內部門的負責人，算上每個人的隨從人員，此時廣場上已經聚集了幾百人了。

他們基本都是一小圈一小圈地聚集在一起聊天說話，在這個時候，不合群會顯得很尷尬，像是小孩子沒人陪自己玩被孤立。

只不過，卡倫的“孤單”並未持續多久，很快，不斷地有人主動向他走來，有些人在以前的通訊法陣會議裡就“見過”，打了招呼後，馬上熱情地帶著卡倫去見其他人，卡倫對這樣的場面也是應付自如，收起鋒芒，儘量讓自己顯得溫和謙遜，就算是面對平級，也是以後輩的身份自居。

漸漸的，卡倫這邊聚集的人反而是最多的，年輕有時候會成為你的限制，讓你很難爬越這道門檻，可如果你爬越上來後依舊很年輕，那就意味著你的未來不可限量。

所以，很難有人會拒絕和卡倫接觸，哪怕不去刻意地結交，但至少沒人腦子進水一樣去故意貶低製造摩擦。

畢竟，當你早就退下來時，人家可還在高位。

過了會兒，本系統內部真正大老的馬車開始駛來，大家紛紛停止了聚團聊天，下來一位大人就集體行禮，只不過執鞭人的馬車卻並未出現，先響起的反而是教堂內示意開會的鐘聲。

隨從人員全部留在外面，卡倫和其他人一起走入教堂，教堂內的空間很大，像是個大劇院，每個座位上都放著職位名牌。

卡倫的位置在中間區域，缺點是並不靠前，優點是他前面就是比較寬闊的過道，視野良好，同時也容易被上面和周圍看到。

坐下來，和身邊的兩位區長同僚簡單地點點頭，卡倫就拿起座位上放著的會議概要開始翻閱。

本次會議的主題有三個，一個是總結過去所取得的成績順便展望未來，這是屬於年會性質的，嗯，今天這場會議實際上就屬於秩序之鞭系統內部的年會。

第二個主題是深化秩序之鞭改革，復甦秩序之鞭的功能，為秩序神教的發展提供更大的助力。

這一條其實是很早之前的延伸，最早可以牽扯到秩序之鞭基層構建重新啟動那會兒，那時候，卡倫尼奧和伯尼哈里他們還處於蜜月期呢。

但各個大區的狀況不一樣，有些大區秩序之鞭工作復甦得很好，比如約克城大區，有些大區現在依舊只是空架子，所以這個主題還是需要進行擴充和發散。

第三個主題更具象，牽扯到了教廷前陣子剛頒佈的神教動員機制改革，以及在荒漠戰事中秩序之鞭所能發揮的作用。

秩序之鞭的情報網已經鋪陳到了荒漠，可這次會議很顯然不僅僅是這個，而是涉及到了“民兵團”。

大祭祀想要借用荒漠這個戰場練兵，那麼下面各個系統的老大自然得組織響應和落實，不可能讓大祭祀唱獨角戲。

看到第三個主題時，卡倫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尖。

這邊還在形成檔案處於系統內部討論階段，自己那邊尼奧已經訓練整合好了一支千人民兵團，隨時準備出征。

甚至，第二批第三批，用來輪換和補充的人員名單都已經就緒，也逐步開始了訓練。

卡倫是以功勳起家的，在外界看來，卡倫在荒漠獵取的各大神教優秀年輕人的人頭，鋪就了他成為區長的道路。

所以，卡倫的示範作用效應在約克城大區很明顯，在民兵團組建訓練的訊息被流傳出去後，大區內部各個部門的報名積極性很高，走後門的非常多。

覺得自己可以的，就主動申請自己去，覺得自己年紀大了或者職位特殊不合適的，就請求讓自己的子侄去。

秩序神教一直以嚴謹刻板冷酷的形象示人，可實際上，秩序神教骨子裡隱藏著從未磨去的好戰基因。

他們的主神當年屠戮神祇，制霸神界，他們現在是當世第一大教，他們就算是死了，也要把自己封存起來，留待以後加入戰場。

但再好的基因，也需要匹配契合的組織度，約克城大區那裡因為伯恩的故意放權，卡倫所領銜的新部門，幾乎已經將原秩序之鞭和大區管理處的職能全部捏在了手裡，不像其他大區，還得互相扯皮內耗。

秩序之鞭二號人物和三號人物主持開始了會議，會議效率很高，主題過得很快，充分響應了執鞭人所倡導的高效行政模式。

當然，還有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中午不管飯。

不僅沒有飯，連茶水都沒有，你想要把大會開長開久，讓本系統各個領導們都上去一個個過滿嘴癮，那就得承受下方一大片大區和部門“諸侯”們的磅礴怨念。

當進入第三個主題時，執鞭人到了。

他走上臺，臺上所有大老們全部起身，下方所有人也都集體起立。

“拜見執鞭人。”

“拜見執鞭人。”

弗登點了點頭，解釋道：“臨時被抓去開了個小會，來晚了，給大家道歉。”

以弗登現在對秩序之鞭的掌握力度，他是不需要特意中途進會場特意強調存在感了，而能臨時拉他開小會的，只有那一位。

弗登坐下來後，二號人物和三號人物主動側身過來小聲講述會議程序，弗登聽後點了點頭，抬了抬手，示意會議繼續。

接下來，就是第三個會議主題的展開，主要是佈置目標任務，正式宣佈各大區秩序之鞭要開啟“民兵團模式”，前往荒漠支援戰場，同時鍛鍊隊伍。

卡倫身邊坐著的兩位區長，一個苦笑，感慨著：“接下來有的忙了。”

另一個則嘆了口氣，說道：“這事不好操作啊。”

然後，他們都看向了卡倫，像是在等著卡倫一起合群。

卡倫也只能合群地點了點頭：“是啊。”

弗登坐在主座上，手抵著額頭，他剛剛和其他一些系統的老大一起被大祭祀拉過去訓了。

原因是荒漠的戰事進展得比預期順利，沙漠叛軍打定主意打游擊戰和消耗戰，不和秩序騎士團正面交鋒，而那兩個活躍在荒漠的秩序騎士團在完成初期戰場目標後，很快就陷入了“無事可做”的狀態。

不可能讓珍貴的騎士團去進行治安戰和搜尋戰的，這是拿大炮打蚊子，另外，這對騎士團的戰力提升非但沒有好處，只有壞處，這種以大欺小的治安戰打得再多也算不上什麼“戰爭經驗豐富”。

而後續神教應該派出的鍛鍊隊伍，卻出現了斷層，前面跑得太快，後面還沒能上賽道，脫節了。

其實，大家都沒錯，弗登很清楚，秩序神教的執行效率在教會圈裡絕對算高的，但這種體制下的大規模運轉，真的很難一下子就準備妥當。

接下來，各個系統老大的任務就是抓緊時間，擠出人手，組建各個民兵團，投入荒漠戰場。

這時，現在弗登的第一秘書米格爾將執鞭人的會議檔案擺放在他面前。

弗登隨手翻了翻，翻到下面發現還有幾份大區工作檔案，其中有一份引起了弗登的注意，因為是約克城大區的落款。

執鞭人翻開後第一時間認為這是一本計劃書，還在心裡感慨著這個年輕人做事腦子轉得就是快，不僅知道看風向，還具備行動力。

但看著看著，他就發現不對了，這哪裡是計劃書，這分明是專案落實進度書。

人員配置、裝備配置、供給配置……完成率全部到達百分之百。

甚至，似乎是覺得提前交卷得滿分還不過癮，額外自己出了附加題也一併交了上來，因為連後續輪換的第二批第三批也已經計劃完畢且落實大半了。

弗登抬起手，勾了勾。

米格爾馬上彎下腰，湊了過來。

“你收他點券了？”

在這個時間點這個位置，把這份計劃書放在自己面前，肯定是故意的。

米格爾馬上解釋道：“是安迪勞部長昨日轉遞的部門檔案，今早您先去和大祭祀會晤，沒來得及呈送給您。”

其實，就是米格爾故意的，卡倫的這份計劃書，是三天前就遞交上來的，卻被紀律檢查委員部給收了過去，壓了兩天，昨晚才從紀律檢查委員部門再轉過來。

其目的，就是想要讓這份計劃書的價值，在執鞭人這裡發揮到最大化。

計劃書送到米格爾這裡後，他利用職務之便，又壓了半天，且特意等到會議上再呈送上來。

他是在故意做人情，但他可不會因此去主動承受來自執鞭人的猜忌。

弗登“呵”了一聲，繼續道：“學院派那幫人，小心思就是多。”

緊接著，弗登微微皺眉：“卡倫為什麼要和他們混到一起去。”

米格爾馬上接話道：“可能是太孤單了吧，在得到您的召見前。”

“呵呵。”弗登手指在計劃書封面上摩挲了幾下，說道，“米格爾。”

“屬下在。”

“你幫我多留意一下他吧，他是個會辦事的。”

“屬下明白，您看人的眼光，一向很準。”

弗登敲了敲桌子，正在講話的二號人物馬上停下看向執鞭人。

“問問具體準備情況，問問批次，少說些場面上的廢話。”

“是，執鞭人。”

很快，坐在下方的諸位區長大人們馬上感知到了上方的話風變化，從一開始的任務佈置目標設定，變成了更為具體的落實方案，甚至主動要求下方坐著的諸位“諸侯”們講話。

一時間，下方諸位大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才剛佈置了試卷就要交卷了？

不過，會提前“偷題”的人顯然不止卡倫一個，事實上，今日會議主題的風向早就不是秘密了；

偷到題同時也能有本事提前做題的，也有。

就比如丁格大區秩序之鞭區長斯嘉麗，一頭橘色的秀髮盤起，給人以幹練的感覺，主動發言時，開始介紹本大區民兵團工作的籌備情況。

但丁格大區畢竟是秩序神教的首都大區，雖然平日裡大家會嘲笑丁格大區的區長最沒存在感，但在觀察風向提前做作業方面，她能提前開始，那真是一點都不奇怪。

可以說，就算是把一頭豬放在她的位置上，那頭豬的政治嗅覺也絕對不會遲緩。

接下來，又有幾位提前做作業的發言，講述籌備情況。

然後，又是幾位沒準備的空想派……事兒根本就沒做呢，但絲毫不耽擱他們侃侃而談。

自始至終，卡倫沒舉手，也沒故意做出什麼不屑的表情，只是很平靜地坐在那裡。

他的計劃書已經提前呈交上去了，所以沒必要在這裡出什麼風頭，自己事辦得好，上面領導清楚就好，就沒必要特意跑出來給領導當“別人家的孩子”了，那太拉仇恨。

以前自己跋扈囂張，那是沒得選，現在，自己想當一個謙遜的好人。

米格爾站在執鞭人身後，看著一個又一個區長講話完畢，始終不見卡倫舉手，他心裡微微有些疑惑，但很快他就明悟了過來。

這個年輕人，年紀還沒自己大，怎麼這麼沉得住氣。

弗登一開始還在聽聽，後來，目光就有意無意地掃向卡倫，卡倫所坐的位置雖然在中間，但卻是過道後面第一排，從上面好找得很。

一群叔叔伯伯年紀的，坐進來一個年輕人，而且這個年輕人長得還很，想不明顯都難。

“這小子……”

弗登舔了舔嘴唇，將自己面前的計劃書往身側二號人物面前挪了挪，敲了封面兩下。

二號人物掃了一眼後，馬上指名道：

“下面，請約克城大區區長陳述。”

“唰！”

一時間，全場目光都開始尋找，然後聚集到了卡倫身上。

雖然大家坐在下面，不可能更不敢用精神探測去竊聽臺上大老們的聊天，但大老們坐在上面的動作，下面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執鞭人的動作，二號人物的動作，以及接下來馬上的指名，再聯想到前不久執鞭人曾單獨召見卡倫，很難不讓人產生今日會議的一切都是欽定的感覺。

卡倫也沒料到這還有點名發言的，這沒辦法了，計劃書都已經呈交上去了，你再起身說一些場面話套話，反而是故意和上方的領導鬧彆扭。

人情世故這種東西，只能用在私下裡，因為在正式工作場合上，它是見不得光的。

卡倫站起身，會議現場工作人員將擴音器送到卡倫面前，卡倫接了過來，開口道：

“約克城大區民兵團已集合訓練整備完畢，即刻可以進入荒漠戰場。”

……

會議結束，眾人散場，雖然大家現在都飢腸轆轆，但依舊停留在廣場上做最後的敘舊，有經驗的人早就讓隨從人員自帶了食物和水，大家開始分食，一群區長大人們，像是搞起了踏青野餐。

理查更專業，他跑去馬車那裡，讓一直留在馬車內做作業的小康娜舉起一個用棉被包裹的大箱子過來，開啟，裡面全是保溫桶，小康娜將它們取出，一一開啟，從菜餚到湯品再到甜品，應有盡有，一條龍服務。

不僅如此，理查馬上又開始了食物分發，關係親近一點的，和卡倫有工作直接交往接觸的，就邀請人家過來一起吃，關係遠一點的，投資價值不是那麼大的，則主動送上一份點心。

這不是勢利眼，有些時候，你就得這樣去劃分，去做到區別對待，因為純粹的平等對待往往就意味著……沒有朋友。

丁格大區區長斯嘉麗主動走了過來，看樣子是想和卡倫說話，但她剛起了個頭，周圍其他人紛紛起身讓開，原來是執鞭人的秘書米格爾主動走了過來。

他的職位，可以說是在場最低的，但所有人都對他非常尊敬。

米格爾先彎下腰，看了看餐品，笑道：“卡倫區長準備可真豐盛。”

“是的，沒錯。”

“我剛剛也嚇了一跳。”

“哈哈，這還是開會以來第一次看見這麼豐盛的。”

秘書的一句話，引來了周圍一眾區長大人們的附和捧場。

卡倫回應道：“以前在大區裡做安保任務時，保護目標開會被餓怕了，這就成了習慣。”

“哦，原來是這樣，請跟我來。”

“好的，我知道了。”

米格爾轉身往外走，卡倫跟著他一起走到了馬車旁。

米格爾開啟馬車門，對卡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卡倫上了馬車，米格爾將門關閉。

過了大概半小時，米格爾將車門開啟，卡倫下了馬車。

米格爾笑道：“卡倫區長，我沒記錯的話，你還欠我一頓飯？”

卡倫回應道：“不，是兩頓。”

“呵呵，好的，記在賬上，到時候我討債時，你可得準備好。”

“朋友來吃飯，哪裡需要提前準備。”

“嗯，我喜歡這句話。”

米格爾開啟車門，上了馬車，不一會兒，馬車駛出。

卡倫回到先前聚餐的地方，原本熱鬧的場面，顯得稍微有些安靜，周圍區長們看向卡倫的目光，也明顯帶上了一層特殊的意味。

“諸位，我大區裡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好的，有事就先走吧。”

“卡倫區長，下次再聚。”

“公務重要，我們懂得。”

和眾人告別後，卡倫坐上自己的馬車。

一上車，理查就好奇地問道：“卡倫，執鞭人又和你單獨說了什麼？”

“執鞭人早就先走了，他的秘書是按照慣例留下來安排會議散場的。”

“那馬車裡……”

“馬車裡沒有人，我在裡面睡了個午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