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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如同精神烙印,打在下方秩序之鞭軍團士兵們的心中。
如果他們能在這場戰爭中活著回去,那麼這幅畫面,將會伴隨著他們一生。
向四周飛舞宣洩的秩序鎖鏈,骨龍發出的命令咆孝,和眼前的情景以及時局完美契合,形成了一種特殊的衝擊感。
有些人,需要刻意地用一些形式和表演來增加自己的神秘,以謀求更高的地位與人望;而有些人,他不去遮掩不去掩飾,只是簡單的“真情流露”,就足以神聖震撼。
卡倫身上具備著和秩序之神一樣的特質,所以,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更能打動秩序信徒的呢?
雖然他們本身並不知情,甚至都自己都無法琢磨出來由……
但當卡倫完全切入“秩序之神”的視角,發出了“進攻”的命令後,絲毫不影響他們在這一刻情緒與信仰上產生的強烈共鳴!
畢竟,相似的情形在上個紀元中曾無數次地上演,他們的先輩們就在秩序之神的神旨下,以最為決然的姿態,向任何企圖阻攔秩序的存在發起一輪輪的衝鋒。
秩序之鞭軍團,這臺由執鞭人抽調本系統精銳組建、由尼奧負責訓練整合的戰爭機器,在此刻,終於完全啟動。
“舉盾!”
文圖拉化身為石頭巨人,站在軍陣第一排的中央,他舉起手中的巨盾,向前一撐。
“哐當!”
剎那間,所有盾牌手都將盾牌舉起,他們立起的,是軍陣的最外圍防線。
一旦這道防線立起,意味著在戰爭中,敵人想要傷害到軍陣內部人員的前提是,盾牌手全部戰死。
這是一種主動,同時也是被動,因為軍陣所組成的體系會將攻擊與傷害分散在每個盾牌手身上,這是嚴格意義上以血肉之軀組成的軍陣甲胃。
“前進!”
“唰!唰!唰!”
軍陣開始推進,步伐整肅,每一步落下都給地面帶來震感,磅礴的壓力呼嘯而出。
兩翼,騎士們已經開始遊弋,不停地切換著方向蓄養著騎士和戰馬的狀態,這一次,他們是進攻方,所以他們等待的就是一個合適的穿鑿機會。
和盾牌手一樣,騎士的進攻除非得到指揮官的撤退指令,否則他們就註定要一往無前,他們中絕大部分人哪怕保留全屍戰死也依舊沒有資格進入第一騎士團,但他們一直堅信,自己的意志和信仰,會在死後來到第一騎士團的營地,等待下一次的召喚。
一門門魔晶炮早已進入最佳的發射位置,凱文蹲坐在炮兵陣地中央特意為它搭建起來的高臺上,在它四周,站著八個神官,總共四組。
一組兩人,一人拿紙筆觀察記錄,另一個人則手持術法小旗,準備打旗語。
凱文的面前,放著一塊字母板和數字板,方便它在感應完成後快速下達指示。
此時,在秩序之鞭軍團面前的,就是大地神教的軍團,而大地神教的軍團,則完全背對著秩序之鞭軍團正在做進攻態勢。
站在秩序之鞭軍團的陣地上,你甚至可以眺望到那些正在給前線輸送各種物資的後勤保障人員,不少人身穿著的是沙漠神教的神袍;另外,還有一批剛從前面釋放完術法召喚出巨人後退到這裡被牧師進行治療休息的術法師。
這些大地神官以及沙漠僕從軍們,紛紛站起身,驚愕地看著這一切,不少神官還懸浮起來,想要眺望完整的陣地。
他們一個個,面露不同層次的駭然神情,一部分人震驚於為什麼秩序軍團會出現在他們背後,另一部分則更深一步意識到,當秩序軍團出現在這裡時,對於他們而言,將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大地和生命聯軍精心佈置的包圍圈徹底成為了笑話,意味著生命禁網和哭泣之牆的佈置淪為了笑話,意味著你已經將自己最脆弱的部位,完全袒露在了你敵人面前。
這不是一場公平的對決,從來都不是。
在這處以兩個集團軍對抗所組成的區域性戰場中,秩序之鞭軍團這一方,其實佔據了太多太多的優勢。
他們擁有著超越秩序正規團的豪華裝備配置,擁有著極高的單兵個人素質,負責誘餌釋放的普洱是兩百年前的大冒險家,是穿梭於各大正統神教被神殿長老追殺都能安然逃出的存在;
他們實際上的最高指揮官,是一千多年前的“瘋教皇”;
至於他們名義上的最高指揮官,則是“秩序之神”;
擁有騎士團的王牌集團軍內部,是配有神殿長老隨軍的,秩序之鞭軍團這裡,配備的是一條邪神。
接下來,決定戰局走向的關鍵點要來臨了,已經處於絕佳攻擊位置的秩序之鞭軍團,要想要以最具價效比的姿態完成對敵人最為凌厲的摧毀,看的,就是這第一輪炮擊。
第一輪炮擊,往往最容易造成巨大殺傷,因為對方還沒來得及反應與應對,但同時,第一輪炮擊又很難造成完美的打擊,因為炮擊需要一輪輪的修正與除錯,而敵人則可以藉著這個空檔進行反應。
對眼下戰局來說,最好的結果就是一舉擊潰大地軍團,然後順勢跟進,再將生命軍團擊潰。
最差的結果就是,操作嚴重失誤變形,不僅給了大地軍團調整的機會讓他們堅挺住了,還等來了生命軍團的增援。
如果這樣的話,就白費了先前的所有佈置與努力,更是糟蹋了這好到不能再好的開局。
高臺上,圍繞著凱文的8名神官都很肅穆,他們清楚自己的責任到底有多麼重大,然而,令他們感到緊張的是,這條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大金毛,現在居然在抽搐。
他們下意識地認為,自家狗營長髮生了什麼問題,導致他們本人也跟著一起緊張地抽搐起來。
這種感覺,很像是同一時間段,處於包圍圈中正在禱告救援的普洱,忽然察覺到卡倫出現了嚴重的精神問題,簡直能把人直接嚇死!
“呃呃呃呃呃……”
凱文喉嚨裡不停發出著低吼,它的抽搐,是因為興奮。
和其他神官的感受不同的是,它能清晰感知到上方的氣息以及命令中,到底包含著什麼成分。
在凱文心裡,其實一直有一個遺憾,那就是在上個紀元中,它成神比較晚,是上個紀元末期成神的,錯過了早期光明與秩序陣營的神戰,錯過了秩序和光明陣營的分割……
它成神時,秩序之神已經開始稱霸了。
所以,它很遺憾因自己成神晚而錯過了可以陪同秩序之神參與神戰的經歷。
現在,它忽然覺得,自己彌補遺憾的機會來了。
凱文的神識早已擴散出去,然後,狗爪快速地在兩個板子上指位。
身邊四位記錄官當即長舒一口氣,快速記錄好後交給旗手,旗手則打出旗語。
然後……地面開始揚起一片沙塵,整個世界陷入了消音狀態。
因為魔晶炮的轟鳴,隔絕了一切,明明耳膜和意識都被這強烈的震動給震恍忽了,卻覺得四周都陷入了一種死寂。
一道道魔晶炮光束飛向空中,然後,向下墜落。
凱文定位的第一波重點打擊,是大地軍團的陣法師所在位置。
陣法師,是一個軍陣能否組建和運轉的基石,更是一個軍團的下限保證,他們普遍身體脆弱,自保能力很差,可缺了他們,五根手指就沒辦法組成拳頭。
大地軍團的注意力,還在前方,他們的一切防禦佈置,也都是基於抵擋來自前方的攻擊,而這一波,則是來自後方的密集光束。
“轟!轟!轟!”
在如此可怕的一輪魔晶炮齊射面前,除非有事先佈置好的堅固防禦體系,否則,臨時組建起來的防禦簡直就是紙湖的。
站在巨人腦袋上的大地軍團團長尼布拉,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軍團中的一個區域,被那密集得近乎是喪心病狂的魔晶炮瘋狂犁地!
他張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切,這一瞬間,自己軍團內接近百分之九十的陣法師……全部汽化了。
沒人能在這麼狹窄密集的區域裡承受這麼可怕的魔晶炮攻擊,就算是神殿長老在這裡,也會被“眾生平等”。
尼布拉攥緊了拳頭,他寧願這一輪炮擊是對著自己來的,也不願意一下子就遭遇這種可怕的損失。
事實上,他其實也在凱文的神識“探查範圍”內,凱文也不是沒考慮要不要先嚐試第一輪炮擊轟掉對方的最高指揮官。
但想了想,它還是選擇放棄,先轟陣法師。
因為這不是攻打奇亞大峽谷,奇亞大峽谷的特殊地形和特殊防禦佈置,使得他們的指揮部作用非常之大,所以先打掉指揮部是關鍵。
現在,是地面遭遇戰,就算一舉先轟掉了對方的指揮官給對方造成了一定混亂,但這幫人畢竟是信徒,是神官,他們不是世俗裡強盜土匪那種組織結構單一、士氣一擊即潰的存在;
說不定指揮官沒了,馬上有人可以接替他的指揮位置,就算沒有人及時接替,軍團各個單位按照本能繼續運轉下來,也能給接下來秩序軍團的進攻造成不小的阻力。
第一輪炮擊結束後,凱文馬上重新進行佈置,旗手迅速下達指令,不是單純地炮火前伸為後續跟進部隊開路,而是再次給予了打擊座標。
這次,重點打擊的是術法師的位置,他們不像陣法師聚得那麼密集,而是分散在戰場好幾個位置,但這些都不是問題,凱文的存在就相當於在區域性戰場上開了一個全圖視野;
這些小可愛無論聚集在哪裡,都能被凱文精準感知定位。
你不能說這是一種作弊,因為秩序之鞭軍團這裡是真的擁有一條邪神,而作為擁有這個諸神不出紀元中一尊“神祇”的一方,居然只能用它的能力來探查視野……這其實是一種深深的悲哀。
畢竟,如果真正顛峰時期的拉涅達爾在這裡,那麼這場區域性戰爭,甚至連開打的必要都沒有了。
想想瑞麗爾薩的殘軀從輪迴之門內衝出時,為了鎮壓她所引起的騷亂,輪迴神教付出了多麼巨大的代價。
大地軍團的術法師們遭遇了重點照顧,雖然他們有所防備,及時做出了規避,軍團的佈置也開始調整,但第二輪炮擊就精準瞄著他們,也讓他們一時間損失慘重。
畢竟,他們其實和陣法師一樣,其他神官靠著強悍的身體以及妖獸的庇護,只要不是被魔晶炮有效殺傷半徑給覆蓋,還是能殘喘下來的,甚至還能做出一點有效規避,可對於身體普遍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的術法師來說,他們就算不在有效殺傷半徑內,被氣浪掃一下,狠摔一下,也可能頭破血流甚至是重傷昏迷。
尼布拉開始懷疑,自己軍團內是不是有一群奸細,正在給敵人傳送訊息報點,可是根據這兩輪炮擊的準確率與速率,又讓尼布拉覺得就算身為指揮官的自己是那個奸細,也沒辦法做到這麼高效率的告密。
他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天空,他覺得天上有一隻眼睛,正監視著自己軍團裡的一切。
那隻狗眼,閉了下來。
狗爪向前一推,顯得很是既滿足又疲憊。
周圍的旗手馬上開始傳令,炮火延伸,為軍團進攻開闢道路。
凱文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晃了晃自己的禿頭,雖然很累,但它依舊露出了金毛專屬的暖男笑容。
這也算是,和秩序之神一起打過仗了吧?
凱文砸吧砸吧嘴,
抬頭看向空中的那條已經變得“漆黑”的骨龍,心道:
“您……還好麼?”
……
尼奧下達了進攻的命令,即使他已經很激進了,但現實,比他還要激進,因為就算是在瘋教皇的記憶裡,也沒有過炮兵擁有邪神做引導的戰例。
當年光明神教還在時,擁有過裝備配置更豪華的軍團,但從未擁有過配置這麼高的軍犬。
只能說,“高度資訊化”的戰爭,確實改變了戰爭模式。
讓尼奧都覺得自己的“老派指揮思維”有些跟不上時代了。
但轉念一想……神祇參與的神戰在上個紀元不就已經爆發無數次了麼,這些都是早就發生過的,所以,他的戰爭思維真的不老派,而是諸神不出紀元後的新式思維。
只不過,當諸神歸來後,“新老”,又要進行一輪交替互換。
“呵,真他媽的有意思。”
尼奧在炮兵開炮前,就下令軍陣前進了,這已經是無比激進的指揮,就篤定炮兵可以發揮出極高的效果。
等到第一輪炮擊後,尼奧這裡就收到了炮兵營的彙報,他馬上下令軍陣從穩步推進到快速推進。
下方,文圖拉牽頭,領著盾牌手們開始了競走,中央區域的陣法師、術法師、召喚師們等等,全都加快了步伐。
等第二輪炮擊後,尼奧看著炮兵營的彙報,其實就是凱文的彙報,則下達了“追擊”的命令。
敵人的陣法師已經被基本消滅了,原本可以依靠著短時間內高爆發阻擋敵人為己方提供應對轉變機會的術法師也損失慘重……
再加上大地軍團的戰爭器具和戰爭傀儡幾乎全部佈置在戰場的另一端,可以說,已經沒有什麼能阻擋秩序之鞭軍團進攻的了。
“進攻!進攻!進攻!”
文圖拉左手高舉盾牌,右手拿著狼牙棒,開始了奔跑,所有盾牌手也都開始了奔跑,隊伍中央的陣法師們已經不再企圖維繫動態防禦陣法,因為軍陣行進得太快,根本就佈置不起來了。
明明還沒接觸,大家就已經開始了“追敵模式”。
而早就按捺不住的騎兵們則一舉超過了軍陣,在最新命令中,他們被要求完全放棄對軍陣側翼的掩護,急速向敵人穿鑿。
黑色的洪流分為幾股,快速穿插了進去,所過之處,一切非秩序氣息的生靈都遭受到了死亡踐踏,他們快速切割著戰場,專找散亂的區域蹂躪,製造最多的混亂,給予最快的殺傷;
而遇到有組織度的區域,或者說需要反覆衝鋒才能啃下來的戰場團體,他們也絲毫不戀戰,完全對硬骨頭不感興趣,直接繞開繼續去挑軟柿子捏。
硬骨頭,反正可以留給後面跟進過來的軍陣去碾碎。
尼布拉癱坐在指揮台上,他已經下達了讓前線部隊帶泥塑巨人軍團迴轉的命令,但看著眼下的混亂局面,他清楚,這一切都已經晚了,他已經輸了,輸得很乾脆,輸得很徹底,輸得甚至很是莫名其妙。
前鋒部隊回援已經來不及了,軍陣都已經被對方徹底攪散,己方的神官們在失去軍陣庇護後只能在敵人亡靈戰馬身下哀嚎,而後面,敵人的軍陣已經出現,正在向裡面瘋狂推進。
他拍了拍身下,這頭泥塑巨人馬上開始了行動,沒有向敵人發動攻擊,而是向生命軍團所在的方向開始奔跑,他要逃了。
……
生命軍團。
格利哈爾開口問道:“哥,大地軍團那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塔爾塔斯面色先是震驚,隨即,變得平緩下來,自言自語道:
“可能是……他們的術法材料庫被自己人不小心引爆了吧?”
格利哈爾聽到自己大哥的這句解釋,當即瞪大了雙眼,然後,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伸手抓住自己大哥肩膀上的智者精靈抓住,然後掌心釋放出生命之力將智者精靈強行撕扯了下來。
“啊!
!”
“啊!
!”
塔爾塔斯發出了痛呼,智者精靈也發出了慘叫。
“啪!”
分離之後,塔爾塔斯迅速發出驚呼:“不好,大地軍團那裡肯定是遭遇了攻擊,我們面前的秩序軍團可能只是一個誘餌!”
隨即,塔爾塔斯扭頭看向身邊的弟弟,弟弟的手中抓著的是智者精靈,而智者精靈,正用一種詭異的笑容看著自己的弟弟。
格利哈爾問道:“哥,你用智者精靈,做過什麼特殊的事麼?”
“我……我用它做過占卜。”
“對誰做的占卜?”
“沒有針對誰,是對戰局做的占卜。”
“占卜結果呢?”
“沒有結果,沒能占卜成功。”
“是麼……”
格利哈爾手掌中出現了一團綠色的煙霧,沉聲道:“生命——萃取!”
綠色的煙霧快速溶解著智者精靈,智者精靈的身體開始膨脹,隨即爆裂開,但爆漿出來的不是生命的汁水,而是一團黑色的……秩序火焰!
格利哈爾馬上撒開手,他的手掌被燒出了一片白色,他馬上對傷口處進行治療。
塔爾塔斯不敢置信地說道:“智者精靈,這是……這是……”
格利哈爾點了點頭,面色凝重道:
“它……被汙染了。”
……
“唉。”
尼奧舒了口氣,雖然一切都在預料之中,但眼看著戰局第一步已經完成,他心裡還是卸去了那點緊張。
只不過,現在有個更讓他緊張的事情,那就是站在他身側的卡倫。
卡倫在吼出那句話後,就立在那裡,不動了。
尼奧疑惑道:“怎麼,那句‘吃了他們’,不是神啟麼?”
尼奧走到卡倫面前,仔細觀察著卡倫,尤其是關注著卡倫身上延伸出來的秩序鎖鏈,這些秩序鎖鏈像是具備著某種特殊的生命活性正在蠕動,而且裡面夾雜著鏽跡斑點。
“幹!”
尼奧嚇得直接罵了出來,因為他忽然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現在還能活著站在這裡指揮著戰事真的是自己運氣好。
“我好累啊……”
下方,小康娜發出了聲音,她現在全身都被秩序鎖鏈所覆蓋,等於成了一個提線木偶,可一邊被操控還得自己來承擔所有成本。
尼奧馬上對她喊道:“你不要動,也不要反抗,千萬不要反抗,反抗你就沒了!”
因為卡倫這次釋放出來的秩序鎖鏈,帶著鏽跡,這不是普通的秩序鎖鏈,這是要秩序化!
尼奧猜測,可能是自己體內的光明力量讓卡倫在這個視角里,沒有形成反感,或者預設了自己的存在……因此,自己才能僥倖地“活”到現在。
小康娜則是和卡倫有主僕契約關係,最重要的是,小康娜對卡倫絕對信任,沒有反抗意念,所以她也還能存在。
但這一切,都建立在一定巧合和幸運的基礎上的。
如果自己現在像以前一樣,玩笑似的伸手對卡倫胸口輕輕來一拳,或者罵他一句“畜生”,只要表達出了攻擊性和敵意,那麼四周的秩序鎖鏈馬上就會將自己包裹,對自己進行秩序化;
同理,下方的小康娜如果但凡覺得累,想靠自己的意志伸個懶腰,稍微反抗一下,已經被鎖鏈完全覆蓋的她,立刻就會被秩序化。
“你媽的……兒子長得可真英俊啊!”
尼奧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
“這到底是什麼級別的神啟啊。”
……
在卡倫喊出“吃了他們”後,卡倫的世界,就陷入了安靜。
他彷佛又回到了當初在艾倫莊園的那個下著雨的午後,自己坐在臺階上,開始了神啟。
一條條絲線,從他身上蔓延出去,垂直向下,落在了軍團中央,然後快速散開,幾乎覆蓋牽扯到了每一個人,每個人的動作、語言,甚至是情緒,在此時都無比清晰地呈現在他的意識中。
這種感覺很奇妙,那種極強的掌控感,給人以最佳的情緒陶醉。
通常情況來說,神啟的這個階段,持續時間越長,對一個神官的未來發展也就越大,當初在艾倫莊園裡,卡倫的神啟時間就讓貝德先生陷入過震驚。
這一次,無論是在覆蓋範圍上還是在時間長,都遠遠超過了艾倫莊園的那一次,不,是二者根本就不具備什麼可比性。
所以,雖然卡倫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但卡倫的意識思維,卻完全沉浸在了這場戰爭的所有細節中。
等到軍團開始全線出擊時,這種感覺才逐漸褪去,那些絲線也都開始回收。
正當卡倫認為,神啟要結束,即將可以聽到神的話語時,一股巨大的黑暗,忽然覆蓋了他的所有意識,像是這個世界,單獨對他……落幕!
“吼!”
一聲咆孝自卡倫心底傳出,餓癮凝聚的秩序凋塑開始狂躁,但它的作用確實為卡倫在這一片漆黑中,撕扯出了視線。
很模湖,很模湖……
卡倫用盡全力,卻依舊無法看清楚絲毫,只知道自己面前有著東西。
忽然間,卡倫感覺自己立了起來,他的視線,在此時也開始變得清晰,最先看到的,是自己的腳下,他發現自己正站在秩序凋塑的手掌上,伴隨著凋塑的上升,自己的身體也在上升。
凋塑,已經很大很大了,無比偉岸。
然後,
卡倫看向自己的正前方,他看見了一個人,坐在那裡,這個人,已經無法用偉岸來形容,這對於他的存在來說,甚至是一種褻瀆。
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一隻微小的灰塵。
“吼!
!”
餓癮的咆孝還在繼續,它在瘋狂宣洩著自己的憤怒和不甘,這種極端表現,超過了卡倫以往和它抗爭的任何一次。
卡倫知道身前這位存在是誰,他自己正在接受神啟,餓癮的特殊反應,一切的一切,都在宣示著眼前這個人的身份。
餓癮還在繼續攀升,雖然它無論怎麼努力,在眼前這個人面前,都是那麼的渺小,但因為餓癮的關係,讓卡倫的高度也隨之得到了進一步提升。
這個人,坐在這裡,背對著卡倫。
卡倫看見那個人身前,插著一把劍……混亂之劍。
光明與永恆的神戰中,混亂之神在被秩序之神殺死前,曾問秩序:你所追求的那種世界,真的會存在麼?
秩序之神將混亂之劍撿起:我會讓你見識到那個世界的到來。
秩序與光明陣營的切割,就是秩序之神用混亂之劍舉著光明之神的頭顱走下安拉冥德山。
現在,他在這裡,這把劍,也在這裡。
他坐在這兒,不知道已經坐了多少歲月,他的神軀,已經被滄桑腐蝕,像是一座腐朽的凋塑。
卡倫無法看見他的臉,因為餓癮無論如何憤怒咆孝地努力,都無法拉近和他的距離,更無法去到他的面前。
因為,他坐在那裡,將身前和身後,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一種悲涼肅穆的感覺在卡倫心裡升起;
餓癮似乎是感知到了卡倫的這種情緒,變得更加歇斯底里。
卡倫繼續抬起頭,看向前方,是他的身前,同時,也是他的身前。
他看見了一片已經無法用辭藻去描繪的廣袤長河,在這片長河中,無數個巨大的光斑企圖從裡面滲透出來。
有些還很微弱,似乎距離很遠,有些則已經滲透出了大半,光芒外洩。
每一個光斑內,都蘊藏著極為可怕的力量以及令生靈感到驚恐的氣息。
永恆之矛的暗示,特殊的史料記載,自己的猜測,在此刻,終於得到了印證:
秩序之神,他一個人坐在這裡,隔絕了時代,造就了眼下這個——諸神不出的紀元。
自己曾經極度反感過他,激烈地批判過他,認為他虛偽,他殘忍,他自私,他無情,但有一點,自己不得不承認,他想要做什麼,他就會去做什麼。
他幫助光明打碎了那個他不喜歡的舊世界,他又去創造了一個他所想要的新世界。
明明已經是上個紀元霸主的他,不惜放下一切,坐在這裡,承受時間長河的一遍遍侵襲,也要將他反感的一切,都阻攔在身前。
即使沒有自己的出現,他也不會成功的,因為他身上的腐朽痕跡,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的崛起造成他力量的流失,因為他坐在這裡,本身就是一種流失。
他明明知道自己無法親眼目睹成功,卻依舊毫不猶豫地繼續去這樣做。
卡倫知道,自己所看見的畫面,是缺失的。
因為自己無法真實感受到,坐在這裡,直面一個紀元內諸神嘶吼所帶來的恐怖壓力,更無法真實感受到,時間一遍遍磨損自己存在於這個世界印記的可怕酷刑。
他只是一個看客,因為餓癮作橋樑,因為神啟的契機,自己得以看到這一幅殘缺不細膩的畫面。
比如,他的腳下,那屍山一般的痕跡,再具體一點,卡倫看不清楚。
或許,有些東西不是現在的自己所能看的,也不是自己有能力去親身感受的,任何一個所帶來的壓力傾軋,都能將自己的意識碾為齏粉。
但這種感覺,卻是真真實實
【秩序,是我擬定,而你們必須遵守的。】
這句話,用在這裡,似乎更為合適,他不是對自己的信徒說的,不是對世人說的,是他坐在這裡,對諸神說的。
因為我想要一個沒有神的世界,所以你們,不允許出現在這個世界裡。
這時,卡倫感覺到餓癮似乎是疲倦了,它寄生在自己體內,自己越強它就越強,而現在的自己,無法給予它繼續宣洩下去的資本。
伴隨著餓癮的疲憊,卡倫的視線,又開始逐漸變得模湖。
可是直到現在,卡倫還是沒有聽到自己的神啟!
卡倫開口問道:“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麼?”
沒有回應;
漸漸的,模湖逐漸加重。
時間長河變得模湖,光斑變得模湖,四周的一切,都進入模湖,卡倫的意識正在被一步一步擠出這裡。
他還在堅持,他還在等待,他努力睜著眼,他在嘗試去傾聽;
他想得到自己的神啟,不是為了進階,不是為了自身實力,而是想要聽一聽,他對自己說的話,不,哪怕不是對自己說,而是隨便的一句話,一個聲音。
但是一直到卡倫的視線再度全黑,他依舊沒有得到任何的聲音。
留在卡倫視線記憶中最後一個畫面,就是他那模湖的背影。
他坐在那裡,
背對著卡倫,
更是背對著這個世界。
……
“嗡!”
尼奧發現,卡倫身下的秩序鎖鏈開始快速回收,小骨龍身上也終於變回了自己的白色。
卡倫緩緩地睜開了眼。
尼奧馬上滿懷期待與激動地問道:“那個,秩序之神對你說什麼了?”
卡倫搖了搖頭。
“嗯?”尼奧愣了一下,“你沒聽到?”
卡倫點了點頭,頹然地坐下。
小康娜似乎是感應到了卡倫的低落情緒,故意讓自己的嵴背處的某個骨骼彎曲一定弧度,讓坐下去的卡倫有個依靠,可以更舒服一些。
尼奧感知著卡倫身上沒有變化的氣息,不敢置信地說道:“沒聽到的話……你的神啟失敗了?”
卡倫沒說話,只是用雙手覆蓋住自己的臉。
“喂喂喂,不是吧,神啟真的失敗了?”
雖然尼奧事前很妒忌卡倫要神啟超過自己了,但他並不想看到卡倫失敗。
“仗打得怎麼樣了?”卡倫問道。
“大地軍團已經被我軍一舉擊潰,現在我軍正準備順勢對生命軍團發起進攻。”
卡倫點了點頭。
尼奧安慰道:“那個,這次就算失敗了,也沒什麼關係,反正你進步快,大不了下次……”
卡倫放下覆蓋著自己臉的雙手,身上的頹廢消失,眼眸中,透出一股深邃與堅定;
他站起身,走向骨龍的龍頭位置,看向前方的戰場環境,說道:
“要快一點。”
尼奧說道:“這個你放心,我們很快就能準備好新一輪的進攻,最重要的是,敵人也沒有援軍的,我們的時間很是充裕。”
卡倫說道:“不,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尼奧點了點頭,說道:“好的,我知道,我知道,拉斯瑪不會給你太多時間,他就要出來了,你要在他出來前,把一切都準備好,放心,我明白,我會幫你的。”
卡倫搖了搖頭,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說出了一句很不以為意的話:
“拉斯瑪不算什麼的。”
尼奧聽到這句話後,身體一震,臉上原本掛著的寬慰神情在此刻陷入了凝固,因為他忽然察覺到,卡倫體內的氣息,正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快速飆升,甚至對他都造成了極大的壓力!
卡倫雙腳離開了龍頭,懸浮起來,在他的腳下,出現了一道黑色的星芒,星芒神秘、古樸、威嚴,散發著神聖肅穆的氣息,這是秩序規則的演化。
尼奧咬著牙說道:“哈,我真該死,居然還想著來安慰你!”
卡倫沒說話。
尼奧繼續罵道:“你幼不幼稚,居然為了在我面前炫耀,故意說沒聽到神啟,還特意壓制隱藏了氣息!”
卡倫聽到這句話,似乎才反應過來,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腳下,說道:
“哦,我只是剛剛也沒發現和注意到而已。”
“啪!啪!啪!”
尼奧開始鼓掌,讚歎道:“可以,可以,非常可以,你現在的炫耀方式,已經可以去電影界拿獎了,佩服,佩服!”
“呵呵。”卡倫笑了,伸手輕輕抓了一下自己的頭髮,發出了一聲嘆息,“我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哦,是麼,請你繼續,我調整好狀態,來配合你……”
尼奧原本還想繼續拆臺嘲諷,但卡倫接下來的那句話,卻讓尼奧陷入了真正的震驚,因為這句話裡面包含的訊息,已經超過了自這個紀元以來,所有的神諭!
甚至,一旦公佈出去,可以改變教會圈內公認的主流教史。
卡倫說道:
“我看到了,他已經很累了。”
尼奧的聲音忽然壓得很低,很輕微,很謹慎,如同蚊子一樣:
“他,到底對你說了什麼?”
卡倫搖了搖頭。
尼奧露出恍然的神情:“所以,是不能說出來對麼?額,我能理解,能理解。”
“不是不能說出來,而是,他真的什麼都沒說。”
“但你明明神啟成功了呀?”
卡倫點了點頭,應道:“嗯,是的,或許,是他覺得沒必要對我說什麼吧。”
尼奧攤開雙手,無法理解地問道:“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你不覺得這很矛盾麼?”
“沒有啊。”
“聽聽,你不覺得你現在說的話很荒謬麼?”
“荒謬麼?”
“不然呢?”
卡倫笑了笑,指著自己的臉,
問道:
“那自己對自己說悄悄話,豈不是更荒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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