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陳汐的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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濱州市，市委家屬院

皎潔的月光下，一棟老式紅磚小樓的二樓，陳汐正倚靠著陽臺仰望天空，若是此時她的那位主管看到的話，一定會嚇得半死，因為他眼中毫無背景的陳汐居然就這樣出現在一號院，從容，閒適，沒有絲毫的違和，很顯然就是住在這裡。

一箇中年男人走到陳汐的身邊，將一件外套輕輕的披在陳汐的肩頭，看向她的眼神中滿是寵溺和慈愛，見此情景，陳汐不禁歉意的笑了下，隨後便和中年男人一起進了房間。

”汐汐，是不是工作的壓力太大了，如果實在是不習慣的話，就辭職回去繼續讀書吧，我和你媽養得起你。“陳汐的父親見自己女兒一臉憔悴，不免心中不忍，好不容易週末回家來住兩天，怎麼瞅著還這麼累的樣子呢？

”爸，沒事兒的，就是這幾天王處長陸陸續續從利比國發回了一大堆的訂單，我一時有些拿不準罷了，我總擔心這些訂單有不合規的地方。“陳汐略加思索便說出了自己的疑慮。

”噢，就是你們的那位有本事的王處長啊，到底是什麼樣的訂單會讓我女兒這麼拿不準啊？“陳志國感興趣的詢問，陳汐工作這塊他沒有干預，但是卻一直都有關注，也知道王躍那近乎傳奇的身份逆轉，從行業巨擘到淪落利比國，然後，居然還能夠逆轉局勢，又重新站了起來，不僅又有了自己的公司，還莫名其妙地成了濱州農商銀行駐利比國辦事處的處長，前幾天辦事處掛牌，老領導都難得的給自己打了電話，很是誇獎了自已一番，很顯然，小夥子做的很符合上級的政策安排。

”爸，你看，這就是王處長髮回來的訂單，我雖然是一個女的，但我也是軍人的女兒，裡邊那些什麼硝銨化肥，白糖，煤氣罐，無縫鋼管是做什麼的我還是能猜出來的，這分明就是軍火嘛！“陳汐拿出一張訂單，指著上邊早就用紅筆標註的幾行，氣呼呼地說道。

”汐汐，除了上次的十萬噸罐頭訂單，又有十萬噸的罐頭訂單？“相比陳汐的氣惱，陳志國顯然對訂單上的其他內容更感興趣。

”別提了，蘇叔叔已經把一罐罐頭的價格降低到1.8元了，他還是不滿意，還要壓低價格，真是黑心商人，多虧產品上印的是麵條國文字，不然我一定殺了他。“陳汐用力地揮舞了一下自己的小拳頭。

”十萬噸啊，汐汐，你也是學經濟的，難道你不知道十萬噸罐頭代表著什麼嗎？“陳志國接過陳汐手中的訂單，說話的聲音不自覺地大了起來，十萬噸罐頭，絕不僅僅是罐頭廠一家的事情，上下游產業都會得到巨大的推動，更會極大地帶動就業，緩解各相關企業的現金流壓力，對濱州經濟整體都會有助益。

”爸爸，我自然是知道的，可問題是，那都是些錫焊罐頭，蘇叔叔說那東西吃多了對人體會有一定傷害的，我覺得這樣做是反人類的，明明可以用更便宜的鐳射焊接罐體嘛。“陳汐本來對罐頭這塊沒想要爆發的，可陳志國的反應卻讓她有些不開心，怎麼能只看經濟價值，不看社會責任呢？

”關鍵是這批罐頭是全部出口的不是嗎？既然不是在國內銷售，有什麼關係呢，當初相關部門要以這個理由查處罐頭廠的時候，可還是某個人來求我的吧？“陳志國戲謔地看著陳汐，原來當初罐頭廠被各方面為難的時候陳汐可是第一時間就來找陳志國了，當然就算是蘇易天來找他幫忙也是沒問題的，關鍵是老蘇那個人啊，有時候有些太過剛正了。

”可利比國人也是人啊，我們不能對他們不負責任啊！“話趕話的陳汐覺得陳志國這個立場真的是很有問題。

”汐汐，相比那些不確定的問題，我關心的是罐頭廠的幾千幹部職工的生計，如果算上家屬和退休職工的話，可能要幾萬人，只要罐頭廠還在，我就不用發愁這幾萬人的生計。“陳志國嚴肅地說道。

”爸爸，我現在糾結的不是罐頭的事情，而是這份清單裡可能會涉及軍用品的問題！“陳汐氣惱。

”汐汐，我問你，即便是不透過你，是不是會影響你們王處獲得這些東西？“陳志國笑了笑，自家的姑娘啊，有時候正直的有些可愛，什麼算軍用品啊，如果哪國的軍隊使用木棒做裝備的話，木棒是不是也算武器呢，自己就是軍人出身，即便是不用這些大眾配方，他腦子裡也能想出好幾種其他的替代配方，就是貴一點罷了。

”當然可以，而且都不用從國內採購，可能還更快更便宜。“陳汐不自覺的聲音越來越小。

”那就是了，將訂單放在家鄉，這就是對家鄉的一種照顧，作為回報，我們一方面要給出質量上乘的產品，另一方面也要讓人家沒有後顧之憂，讓人家花的錢更加值得。“陳志國見女兒已經沒那麼鑽牛角尖了，不免欣慰。

”可麵條國式樣的軍裝和M35鋼盔呢，老爸，你要知道，這東西可是很敏感的，一旦將來被曝光的話，我擔心會有麻煩的。“陳汐遲疑。

”汐汐，你應該知道，這些並不是什麼軍裝，而是電影道具，21世紀了，誰會用這種軍裝呢，你甚至可以讓廠家在頭盔上裝上青天白日徽，畢竟也是咱們曾經的裝備。“陳志國說得隨意，可心裡邊卻是有其他的想法，早在上次蘇易天幫陳汐解決那五千套軍裝的時候，他就覺得應該關注一下，也拜託相關部門調查了王躍。

相關部門也給了初步的調查結果，知道王躍在利比國和一個叫塔莎的毛熊國軍火商交情莫逆，所以就想當然地認為那五千套軍裝是給塔莎購買的。可這一次，一下就要二十萬套軍裝，這可是國家級別的需求量，以塔莎目前的情況看，很難會有這麼大的訂單，那麼問題就來了，王躍這些軍裝是給誰買的呢？看來真的要讓相關部門加大一下力度，可不能讓事情出現風險，當然，即便是有，目前也都還可控，畢竟只是”電影道具“罷了。

”爸爸，要我說啊，您這是病，居然在我面前都打官腔了。什麼電影能用這麼多的道具啊，二十萬，有這麼多軍隊的國家都不多吧？“陳汐沒好氣地白了陳志國一眼，賭氣地撅起來嘴。

”我看看，一萬噸棉布，濱州現在還有這麼大的紡織廠嗎？你們打算怎麼完成這個訂單，是要將訂單分到別的城市嗎？“陳志國看了眼女兒，又繼續看起了手裡的這份訂單。

”濱州國棉一廠雖然破產重組了，可他們的新廠區太偏僻，裝置也陳舊，所以一直都沒處理出去，所以，我們行裡就聯合其他銀行重組了一下債務，拿到了濱州國棉一廠全部債權，行裡打算召集下崗工人，重啟生產線，現在已經在在檢修裝置了，估計您這幾天也能看到報告的。“陳汐耐著性子給自己父親解釋，濱州國棉一廠的債權絕對是垃圾級的，濱州農商銀行提出債務重組以後得到了很多兄弟單位的響應，很容易便拿到了全部債權，農商銀行方面算過，只要完成這個訂單，大概就可以收回債務，加上廠子的固定資產，甚至還會有所盈餘，作為專案的倡導人，陳汐還是很自豪的。

”真的是太好了，你們銀行的領導還是很能為政府分憂的，讓濱州國棉一廠重啟至少要召回幾千職工，幾千個家庭的就業啊，真是太好了！“陳志國不免有些激動，濱州國棉一廠一直都是他的心病，好好的國營骨幹大廠，本來賣了老廠區的地皮應該可以緩一口氣的，可有些人是又貪心又蠢，愣是讓廠子錯過了最後的機會，幾年了，廠子破產幾年了，還有很多問題沒能解決。

“棉布的問題解決了，可腳踏車的問題沒著落啊，我發到利比國的樣品都是利用老腳踏車廠的庫存件，讓幾個修車師傅幫忙搞的，估計庫存零件最多能組裝八千輛，剩下的兩千輛我這還沒有眉目呢，老爸，你認識的人多，幫我找下貨源唄。”陳汐拉著陳志國的衣袖，輕搖著撒嬌，唉，女人的臉變得就是快。

“也是，廠子都倒閉快二十年了，也難為你了，等明天我給你幾個電話，你聯絡一下，應該可以找到零部件，然後就看你的了，你們銀行不還有一個工業區嘛，完全可以建一個腳踏車廠，據說這種過載腳踏車在第三世界國家還是很有市場的。”陳志國笑著建議。

“還市場呢？別提了，我聯絡了幾大腳踏車廠想採購零部件，結果人家給的價格，那簡直就沒法做朋友，很顯然，那些大廠不希望我們進入這個市場。再說了，一萬輛的訂單其實也不大，我們銀行估計都看不上，王處長前一段還提了一嘴，讓我嘗試使用舊腳踏車進行改裝，然後送利比國給客戶看看呢，這事情我都沒啟動呢。”陳汐有些喪氣的說道。

“汐汐，我可以理解為需求後續還會持續，而且產品要求其實沒有那麼高嗎？”陳志國的眼睛再次亮了起來，華夏現在是一個汽車大國，可從幾十年前開始，這個國家就是一個腳踏車大國，據說一直到現在，老百姓手裡還有超過四億輛腳踏車，國內的腳踏車廠是數以千計，如果算上那些可以生產腳踏車的機械廠，農機廠之類的，可能就更多了，積壓的亂七八糟品牌的腳踏車多了去了，雖然這些年很多腳踏車都被銷燬了，可如果仔細找一找的話，還可以找到很多，就算幾個億不太可能，但是過億輛是沒問題的，如果能盤活這些積壓的產品，不知道能救活多少企業呢，即便沒那麼誇張，也能儘可能地避免國資損失。

“應該是的，但是利比國那邊似乎並不需要太先進的腳踏車，我這次發過去的樣品有十幾種，但是合格的只有一種，要求還是蠻高的，您要是搞個廠子，但產品不合要求可就麻煩了。”陳汐有些猶豫。

“麻煩？我們是怕麻煩的人嗎？怕麻煩就不做事了的話，我們和殆政有什麼區別，這事情我明天和你們銀行領導談，還是得你們銀行牽頭出面，同時讓相關部門配合，把資源先整合起來，解決就業，繁榮市場就是第一要務！”陳志國堅定地說道。

“爸，您真帥！那麻煩您幫您女兒我把這一萬噸的鋼製工具也解決了，一萬噸，還要便宜的，女兒我是真的做不到啊，要不，您給戰區後勤部的老戰友打個電話吧，放心，我們用錢買，絕不拖欠！”陳汐大眼睛撲閃撲閃地，滿是哀求，要說陳汐現在真的是財大氣粗，王躍第二次回國的時候給留下了一大堆的東西，總值超過三十個億，就現在已經處理的東西也有十幾個億了，現金啊，行長現在見到自己都客客氣氣的，為什麼，不就是擔心自己抽走資金嗎？

“你先聯絡本地企業，蒐集他們的庫存，我給供銷社和聯營公司也打個電話，他們手裡肯定有，才一萬噸而已，用得著找軍區幫忙嗎？”陳志國搖了搖頭，自家姑娘還是年輕，總是抓不住重點，區區一萬噸罷了，還找戰區後勤部？

“供銷社和聯營公司？他們不是幾乎都——”陳汐欲言又止，當著自己父親的面，很多話還是別那麼直白了。

“傻丫頭，我明天打個招呼，你直接去找他們就是了，你看到的只是濱州的情況罷了，可他們實際卻是不遜色於任何零售業集團的龐然大物的，不光有商店，倉儲，物流，還有工廠，碼頭，漁船，甚至是鐵路，機場，只有你想不到，就沒有他們沒有的，解決你那點需求，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我提前說明，可以在濱州本地採購的訂單不能找他們！”陳志國有個同學就是分管領導，級別還很高，所以他對相關領域還是很瞭解的。

“謝謝大人，小女子這廂有禮了！”陳汐作勢地拱了拱手。

“兩千套小煉油裝置，這是什麼級別的裝置？你們有特種裝置生產許可和出口許可嗎？再說，這數量也太多了，這是你們銀行能插手的嗎？”陳志國看到訂單的最後，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煉油裝置啊，就算不是國外那種幾十億水準的裝置，兩千套也絕不是一個小數字。

“老爸，您就別瞎緊張了，就是那種一天能處理幾十噸原油的裝置，整套裝置加在一起還不到十噸，分開來，每個零部件都在一噸以下，就這樣還可以分為鑽井，採油，冶煉三個單元，可以說將粗製濫造和簡約發揮到了極致，這樣一套裝置的也就不到十五萬人民幣，根本算不上是煉油裝置好不好，我們都是按照農機汲水裝置的名義出口的。”上次定製小煉油裝置的時候，陳汐就覺得好丟人，沒成想，王躍這傢伙，一下子又要兩千套裝置，這東西真有那麼大市場嗎？

“那也有三個億的工業品訂單了，需要幾萬噸的原材料，這絕不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情，我這邊會和你們銀行打招呼，派幾個協調人員給你，幫助你調動全市各單位的生產力量完成這個訂單。”聽了陳汐的話，陳志國沒有絲毫介意，反倒是更加開心了，石油裝置這可是濱州的傳統產品了，可是最近幾年國內的市場縮水，國外市場更是競爭激烈，加上本地企業裝置陳舊，人才流失，技術儲備枯竭，已經近乎放棄了市場，甚至本地最大的壓力容器工廠都破產了，這對一個工業城市而言，顯然是災難性的，如果是能有一個契機來盤活這個產業，顯然是意義非凡的。

“好啊老爸，不過您可不能過度的照顧我哈。”陳汐笑著吐了吐舌頭，她大概也才出陳志國為什麼會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