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田禋的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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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泰智珠在握，因為自己囤積了一年時間，有了充足的準備與糧食，背後的匈奴漢國把晉廷的主要武裝力量解決，等到洛陽陷落後隨時能支援過來。

當然心理是這個心理，劉泰倒也不需要他們過來也就是了。

但苟晞呢，你到底有多少糧食能支撐著五萬大軍在這裡跟自己對峙。

畢竟隨著晉廷重創，局勢只會越來越向自己這邊倒，劉泰可一點都不著急。

與之相比，苟晞此刻雖然帶著軍隊向著這邊而來，士氣正盛，但自己高掛免戰牌。

如果他要過來進攻自己的營寨，那自己便是安排弓箭伺候，反正自己箭矢多，不怕消耗。

但只要苟晞遲遲拿不下自己，那苟晞軍隊計程車氣就不可避免的低落下來。

至於撤退……撤退這種事情可不是這麼好撤退的。

自己能夠撤退是因為自己對麾下計程車卒貫徹了思想，能讓他們哪怕在撤退過程中依舊保持冷靜與秩序。

但苟晞麾下計程車卒卻只是為了口飯吃，苟晞能靠著軍紀統領他們，但當軍紀無法維持住整個軍威時，那就是苟晞徹底崩潰的時候了。

此刻苟晞也憤然的看著劉泰營地，他身為這時代晉廷的最強統帥，自然知道自己的弱點。

自己這一段時間，先打退司馬越的征討，又派兵去支援洛陽，來來往往士卒本就非常疲憊，而且糧草更是一直在消耗之中。

唯一的好訊息就是自己招募的新兵，這段時間的磨鍊他們讓他們逐漸從新兵成為老兵。

但這絕對不代表著，自己帶著這支軍隊就能打下劉泰一心防守的軍營。

劉泰的指揮能力在苟晞看來也就是正常水準，一直在進步，但也沒到達自己的水準。

但劉泰的治軍能力卻讓他麾下計程車卒能爆發出不可思議的戰鬥力。

原本自己以為依靠軍紀治軍已足夠天下無敵，沒想到居然還能遇到治軍更強的對手。

彷彿劉泰麾下計程車卒都是得了失魂症似的，打起仗來完全不要命，劉泰到底給這士卒灌了什麼迷魂湯！

正因為面對這樣的對手，苟晞反而不好讓自己計程車卒撤退了。

因為撤退這種事對古代軍隊來說真的是技術活，哪怕真論軍事水平能進入到七十二將級別的曹操，也或多或少吃過撤退的苦頭。

尤其是當對方是一支紀律非常強，但是自己的紀律性與組織性還比不過對方時，一次撤退很可能直接會造成一次大潰敗。

正因為如此，苟晞是知道自己軍隊的弱點的。

自己軍隊計程車卒有自己一直積累下來的老兵，還有招募了半年的新兵，看起來五萬人雖然多，但真正的核心卻並不多。

如果全是老兵，那苟晞也敢像劉泰知道自己來了後，從臨淄撤退到昌國駐紮般從容。

但問題不是啊，五萬多人若無端端的撤退，對士氣影響非常大的。

只要劉泰追擊，自己留下來的後軍沒有抵擋住，那局面就崩掉了。

至於以全軍撤退為核心進行設計，那等於是把自己的生死直接壓在了賭桌上，對於苟晞來說還真沒到這種程度。

苟晞聽著洛陽那邊不斷傳來的訊息，清楚知道自己必須要快點解決掉劉泰了。

若再不解決掉劉泰，等到匈奴漢國其他人騰出手來對付自己，那自己就真危險了。

只不過，苟晞看著劉泰就這麼鐵王八似的就堵在昌國，既堵住自己進攻泰山郡的道路。

同時又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就這麼跟自己在這裡消耗著，苟晞也無從下嘴啊！

以及劉泰軍中的箭矢就彷彿是用不完似的，自己每次進攻應營帳裡面就不要錢的射出來。

只要自己攻不下，那這些箭矢都還會被他們撿回去再用，但即使如此，箭矢也不是你們這麼亂射的，這對苟晞麾下計程車卒進攻造成了相當大的麻煩。

因為苟晞老兵哪怕被劉泰放回來了，但是甲冑可沒有送回來，所以著甲率本來就不高了。

至於新招募計程車卒能選武器就很不錯了，想要身上著甲那就做夢吧！

而弓箭這一種東西，充分發揮出了欺軟怕硬的彈簧特性，面對有甲冑的人一百箭能送走一人那就謝天謝地，但要對上沒甲冑的敵人，那弓箭就能用來割草了。

這也是苟晞手上明明有兵力優勢，但還啃不下劉泰軍營的重要原因，那就是用手上精銳不捨得，用新兵卻又被弓箭給射回來了。

苟晞此刻按著自己大腦的太陽穴頭疼，拿不下劉泰的軍營，真拿不下這個軍營啊！

所有名將，最討厭遇到的就是這種一心防守，只跟你比拼糧食消耗的烏龜殼敵人。

遇上這樣的對手，白起見了撓頭，諸葛亮遇到吐血，不怕伱貪心，就怕你不貪啊！

“不過……既然你沒有選擇罷兵，而是選擇了跟我對峙，那就說明你還是想與我一決勝負的……只不過，應該怎麼樣引誘你出來呢！”苟晞沉思起來。

對比苟晞的沉思，坐鎮臨淄的苟純神色卻是並不好看。

因為蝗災，再加上苟晞這段時間頻繁用兵，哪怕苟純已經拿著刀去世家大族之中借糧了，但這些世家大族也都拿不出糧食了，此刻為了籌集糧食，苟純的頭髮都不知道掉了多少。

而這天，苟純也一如往常的殫精竭慮，想辦法為自己的兄長籌集糧食。

但很快有侍衛過來彙報道，“將軍，北邊，北邊有賊寇過來啊！”

“北邊？難道王浚揮軍南下？”苟純神色茫然，道，“他準備投降匈奴漢國了！”

苟純想到這念頭，一瞬間也是手腳冰涼，若如此整個北方怕是再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不，不是，是乞活軍，乞活軍向著臨淄襲擊過來了！”侍衛道。

“乞活軍？就是去年在黃河對岸，鬧得很兇的乞活軍？！”苟純不解，乞活軍們怎麼會渡過黃河向著青州這邊來。

苟純鬆了一口氣，乞活軍什麼的，自己完全就不帶怕的。

所以苟純整頓軍備，看起來乞活軍的過來的也不過只是萬餘衣服破破爛爛的流民，不由冷哼一聲，親自點了臨淄城的守衛出城一戰。

這萬餘人面對苟純軍隊的衝鋒，一會兒便被摧枯拉朽的被徹底擊潰掉了。

但接下來苟純見到得卻是黑壓壓的一大片，一眼望不到盡頭的人山人海，這些人衣衫襤樓，狀如喪屍，此刻他們目光中充滿了血絲，瘋狂的向苟純撲過去。

“退！快退回城裡去！”這時候的苟純難道還看不出來自己不小心中了對方的誘餌。

但這時想退已經不容易了，這些百姓們根本就沒有把自己的命當做是命。

他們手中的武器更琳琅滿目，像糞叉，刨子，木槍，甚至磚頭，都算是應有盡有。

他們想要得就是耕者苟純麾下的軍隊拼命，哪怕苟晞麾下的軍隊真是精銳，但在這些人悍不畏死的進攻下，也不可避免的損兵折將。

哪怕苟純撤到臨淄城中，想要重組織抵擋，但臨淄這座城池本身就不是什麼堅固城池。

更不要說在苟晞威名下更幾乎沒人對臨淄城動手，再加上苟晞把主要資源傾斜到軍隊上，所以臨淄城的防守真的不算很強。

這時候的苟純出城而戰，還被擊敗了，這讓臨淄城計程車氣相當動搖了起來。

所以這場戰爭從白天打到天黑，臨淄城直接被乞活軍攻破，乞活軍湧入臨淄城中。

頓時開始大肆破壞掠奪，尤其是糧食幾乎所有的乞活兵們都第一時間扒拉到嘴裡。

對每個乞活軍來說，這種能夠吃飽飯的感覺，真的太好了！

田禋看著臨淄這座城池真被自己拿下來了，心中忍不住一震。

回想自己這半年來的經歷，田禋現在想起來都是帶著幾分的唏噓。

再看著這些只是為了一口飯吃的乞活軍，不由回憶起了自己來到了冀州後的景象。

只能夠說，被蝗蟲肆虐的土地實在太悽慘了，屍骸遍地，易子而食，早已經成了尋常之事，從泰山郡中出來，自己再次見到這般自己不願意回想的地獄景象。

這讓田禋陡然發現，自己重來不是生活在安定的世界，而恰恰是在劉泰的帶領下能真正給百姓們帶來土地，也給百姓帶來了安定。

田禋第一次發現劉泰的重要，以及劉泰口中那一句反晉復漢的光榮與使命感。

所以早已經不是第一次起義的田禋，帶著三百士卒開始輕車熟路的組織起來乞活軍來。

教授他們佇列戰術，帶領他們攻佔村落州府，幫助他們度過寒冬，以及到了現在。

對乞活軍，自己甚至不需要像是劉泰養兵那樣辛苦，因為劉泰至少需要糧食維持秩序。

但自己不需要，只要給與這些在掙扎的百姓一點薄霧般的希望，他們便會跟著自己拼命。

只不過現在田禋帶領著他們打下了臨淄，看著他們彷彿一隻只野獸似的毫無理智的在臨淄城中進行宣洩，卻是看得田禋沉默了。

他們有的為了搶一碗麥飯而砍了青州百姓的頭顱，有人衝入豪門大戶的家中宣洩慾望，更有人匍匐在已經暈厥過去的無衣女屍身上直接啃食她的血肉。

此刻的臨淄徹底成為人間地獄，田禋以為自己也能像劉泰進入泰山郡那樣，對當地百姓秋毫無犯，但精準打擊當地的豪強，從而讓更多人能夠活下來。

但事實上，自己根本就控制不住這一群幾乎失去了理智了的乞活軍。

他們此刻完全成為被飢餓與慾望控制的野獸，在他們攻破臨淄城後，想得只是發洩！

甚至不僅只是他們，就算是跟著自己一起來的三百親衛，其中也有人加入到了這狂歡中。

他們已經丟掉了在劉泰身邊時候日夜遵守的軍紀，以及時常閱讀漢書那一種強漢所帶來的文明的榮譽感，此刻的他們也只想要放縱。

因為這些人不知道具體任務，只是知道苟晞帶著他們離開泰山郡，以為離開了李泰。

但他們的確都是田禋的心腹，否則田禋也不會從這麼多計程車卒中挑選了他們。

而他們未必討厭劉泰軍隊的環境，但的確厭煩在劉泰軍隊中這也不能幹，那也不能幹軍紀，與之相比，做官軍哪裡有做乞活軍統帥這般肆意妄為暢快。

他們這三百人，很大一部分成為了屯長，甚至帶更多士卒的營長。

這可比當初的他們過得暢快的多了，面對這突然砸下來的可以支配別人的權利，對很多人來說都相當的沉迷。

此刻他們無比順利的攻下臨淄，他們想繼續過著這樣痛快的生活，而不是想回到劉泰的軍隊中，繼續為了反晉復漢而奮鬥。

畢竟漢朝復興不復興，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對於自己來說，也就只有口中的美酒美食，身下的婀娜美女才值得讓自己留意，這生活多舒服！

他們曾經痛恨權利欺凌，但是現在卻享受自己用權利欺凌別人。

他們想要維持這樣的生活，但他們也非常清楚，這流寇看起來數量驚人，但不論面對苟晞還是李泰，怕都不是對方的對手。

更不要說臨淄本來糧食都供應苟晞打戰了，他們這般過來劫掠後，能夠支撐個幾天他們自己難道不清楚嗎！

所以，他們需要田禋，需要田禋繼續領導他們打敗苟晞與劉泰。

就在田禋攻下臨淄都還恍惚著，他在舉行慶功宴時，就已經被人七手八腳的按在主坐上。

下面更有人七嘴八舌的喊著：“青州刺史，青州刺史，將軍當為青州刺史！”

“青州刺史！”田禋聽到這個稱呼聲到底是一陣激靈，但看著下面的手下不斷的敬酒，目光也都帶著幾分迷離起來。

田禋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讓自己執行這個計劃之時，劉泰會找自己進行談心，因為劉泰的目光早就已見到自己身不由己的一幕。

而自己面前也已出現了兩條道路，是配合劉泰把戲演下去，又或者，自己稱王稱霸……

田禋唯一鬆口氣的，就是現在還不需要自己去做出這樣的抉擇。

因為劉泰與苟晞之間的決戰，必然會隨著自己奪取臨淄而先分出勝負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