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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大清河南岸。

滿州鑲紅旗牛錄章京色爾古煩躁的來回踱步,不時對身邊的部下大聲咆哮著。

自從奉命大將軍下令北上之後,各旗便將劫掠的人口和錢糧物資收拾裝車,跟隨在主力兵馬後面向北進發。鑲紅旗的所有繳獲,便由牛錄章京色爾古負責押運。

當大軍行進到大清河岸邊的時候,過河的橋樑年久失修,大軍沒透過多少便出現了險情,清軍各部只好各顯神通,或是策馬泅渡過河,或是用攜帶的牛皮筏子過去,或是直接游過去,反正今年天氣炎熱少雨,大清河的水量已經很少了。

可是色爾古帶著的三百多人卻無法過河,畢竟押運著滿州鑲紅旗此番的繳獲。三百多清軍還好說,可是擄掠來的數千明國百姓,以及幾十車錢糧物資卻無法泅渡過去,只能等待船隻運送。

就這樣,杜度命色爾古率部留守在這裡,派人去搜尋船隻過河,然後再追趕主力兵馬。

“都一天了,船隻在哪!”

等了許久,派出去尋找船隻的撥什庫大汗淋漓的趕了回來,卻沒能找到哪怕一艘船隻。

“大人,這方圓幾十裡連人煙都沒有,更別說船隻了,小的真是找不到啊。”

色爾古怒聲吼道:“沒有船,這些俘虜和錢糧怎麼辦,都丟到河裡去嗎!”

“大人,不如搭橋吧,雖然慢些,但總比干等著強。”

色爾古思索了一會兒,說道:“也好,立即去砍伐樹木,搭橋!”

三百多鑲紅旗士兵紛紛忙活開,炎炎烈日下,這些韃子兵赤膊上身,揮汗如雨的砍伐樹木,然後將樹木丟進河裡,一些會水的韃子兵跳進河中,將一段段木樁插入河床中,一點一點的搭建木橋。

色爾古找了一個陰涼處,坐在一棵大樹下,身上的鎧甲也都脫了下來,但是依然汗流浹背,光禿禿的腦袋上拖著一根豬尾巴,汗珠不斷從小辮子留下來,很快就在地上積攢了一灘汗水。

此時那撥什庫跑來,滿臉諂媚的說道:“大人你看,橋樁已經陸續弄好了,再等等,就能開始鋪橋板了。”

“嗯,快些。”

“嗻!”

那撥什庫說道:“大人,這裡還沒出山東,是不是派些斥候出去,防止明軍突襲啊?”

色爾古不以為然,說道:“怕什麼!劉衍、盧象升所部已經返回濟南府城了,除了他們二人,別的明軍哪裡有膽子搞突襲?”

“那、那倒是。”

“其餘的明軍都是軟腳蝦,不足為慮。”

“大人高見!”

色爾古看了看天色,然後說道:“去那邊,找幾個美貌的漢女過來。”

“嘿嘿!”

撥什庫淫笑著說道:“小的明白,大人稍後。”

隨後撥什庫一邊朝著看押百姓的地方走去,一邊招呼幾個包衣大聲說道:“你們幾個,趕緊給大人搭帳篷,快些!”

當撥什庫來到河邊看押百姓的地方,數千百姓頓時一陣騷動,不少女子都低下頭,蜷縮在周邊同伴身後。

撥什庫四下看了看,然後在人群中發現了幾個年輕貌美的少女,在人群中指了指,身後的幾個步甲隨即便衝進人群,粗暴的拽著幾個少女就往外走。

“救命啊!”

“爹,救我!”

周圍的百姓紛紛上前阻攔,更多的百姓則是看著這一切,眼神中充滿了畏懼。

“混賬阿哈,找死!”

一個步甲被身旁的老人抱住了腿,那老人不斷求饒著,希望能放過自己的孫女。

可是這樣的舉動卻惹怒了清軍步甲,只見那步甲拔出挑刀,一刀將老人梟首,鮮血四濺,周圍的百姓都被噴了滿頭滿臉的熱血,頓時嚇得周圍百姓尖叫著向後退去。

而被步甲拖拽的少女更是發出一聲慘叫,撲在老人的無頭屍體上淒厲的哭喊著。

“給爺走!”

步甲不管不顧,揪著少女的長髮,大步向外走去,沿途的百姓再也不敢阻攔,或是憤怒,或是悲傷,所有人都注視著嚎啕大哭的少女,沒有人再敢上前。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轟鳴聲,那步甲詫異的向南邊望去,只見一支鐵騎大軍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外圍,正全速衝殺過來。

“明軍!”

此時外圍只有十幾個鑲紅旗韃子兵警戒,看到數千明軍鐵騎早就目瞪口呆,紛紛射出幾箭,而後轉身就跑。

那撥什庫大叫一聲,帶著強搶美女的幾個韃子兵慌張的跑開,一路上集結人馬,準備結陣抵抗。

而數千百姓見狀也傻了眼,這些官軍是從哪裡來的,竟然敢主動進攻這些韃子兵?

“萬勝!”

突然,一個百姓振臂高呼,緊接著數千百姓紛紛歡呼起來,看守的數十韃子兵惱怒的呵斥著,不斷用手中的武器毆打身邊的百姓。

“鄉親們,官軍來了,跟狗韃子拼了!”

“殺韃子!”

數千百姓見到了明軍殺來,頓時有了底氣,瞬間就將數十個鑲紅旗韃子兵圍了起來,雖然眾百姓手無寸鐵,可是拳打腳踢之下,在付出上百人的代價後,竟然將這數十韃子兵全部打倒,拳打腳踩之下,數十個韃子兵也變成了數十灘腥臭的爛肉血水。

此時千總許銘率領一千多騎兵營將士衝了進來,直接將三百多清軍的臨時營壘擊穿,讓這些清軍根本沒有機會列陣成功。

與此同時,參將盧懷英率領督標營的三千鐵騎徑直朝著數千百姓而來,當場將眾百姓解救下來。

而參將許桐琿則是率領撫標營的兩千鐵騎衝到另一邊,開始圍殲看守錢糧物資的一百多鑲紅旗韃子兵。

色爾古目瞪口呆的看著數千明軍鐵騎殺來,特別是看到了靈山衛新軍、山東總督、山東巡撫的旗號,頓時驚呼道:“盧象升、劉衍部!”

色爾古根本沒有膽子迎戰,區區三百多人,哪怕都是馬甲、白巴牙喇兵,也難以與盧象升、劉衍部的數千精銳鐵騎對攻。

於是在密集的鳥銃聲和廝殺聲中,色爾古下達了撤退的命令。殘存的一百多鑲紅旗韃子兵紛紛策馬聚攏過來,此時過河是不可能的了,色爾古當機立斷,率領殘兵朝著西面逃竄。

可是眾人沒跑出多遠,便看到前面出現了一支大軍,組成的嚴整方陣正朝著這邊壓過來,看旗號赫然是靈山衛新軍左營。

而在南面,更多的靈山衛新軍將士也組著方陣殺來,此時色爾古所部已經被徹底包圍,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眾人的臉色非常難看,紛紛看向了色爾古。

“向北,泅渡過河!”

眾人紛紛策馬趕往大清河邊,十幾個跑得慢的韃子兵,當場就被趕來的中營鳥銃手打死,猛烈的鳥銃聲,讓色爾古等人肝膽俱裂,根本不敢回頭看,只是拼了命的策馬狂奔。

當色爾古翻身下馬來到河邊的時候,身邊只剩下六、七十人,手下的撥什庫也早已不見了蹤影,不知道是被打死了,還是趁亂跑到別處去了。

此時眾人沒有說話,紛紛將鎧甲解下,甚至兵器都紛紛丟棄,然後如同下鍋的餃子一般,紛紛跳入河水之中。

緊接著,中營右總百總滕江河率部趕到,四百多將士看到滿地的鎧甲、衣服,以及河水中正在撲騰的幾十個韃子兵,紛紛大笑起來,指指點點的好像在看熱鬧一般。

色爾古回頭看去,只見數百靈山衛新軍在岸邊放肆的大笑著,臉上頓時紅一頓白一頓,自己跟隨旗主主子南征北戰,什麼場面沒見過,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狼狽的,好像是牲口一般,被明軍取笑!

可是色爾古的手腳卻沒有停頓,而是更加快了幾分,因為滕江河已經集結了右總的兩百多鳥銃手列隊,然後對準河水中的韃子兵,開始齊射。

“預備!放!”

“砰!砰!砰!”

“裝填!”

“放!”

“砰!砰!砰!”

一輪又一輪的齊射,頓時將河水打得水花四濺,好像是沸騰了一般。

正在泅渡的色爾古等數十韃子兵根本無處可躲,紛紛被射殺在河水之中,轉眼間河水便被鮮血染紅,包括色爾古在內的幾十人陸續沉入河中,不見了蹤影。

滕江河見狀惋惜的說道:“可惜了,足足好幾十顆首級,都沉下去了。”

此時戰鬥已經結束,劉衍率領靈山衛各營原地休整,然後策馬來到河邊。

參將盧懷英安撫好眾百姓,便派人清點人數。另一邊,參將許桐琿也正帶人清點繳獲的錢糧物資。

劉衍策馬趕來,盧懷英和許桐琿都湊了過來,二人的臉上滿是喜色。

“呵呵,劉指揮使來了,看,這又是一場大捷啊!”

許桐琿也笑著說道:“劉指揮使,你看這些繳獲和人口……”

劉衍四下看了看,然後低聲問道:“不知兩位將軍清點得如何了?”

盧懷英和許桐琿對視一眼,然後盧懷英率先說道:“這邊被奴賊抓來的百姓有七千四百多人,具體的情況,有多少男丁、多少婦人、多少孩童,還需要時間進一步清點。”

許桐琿說道:“奴賊搜刮的民脂民膏都在這了,時間有限,現在只清點出白銀十二萬九千多兩,黃金三百多兩,糧食十九萬四千石,其餘布匹、珠寶、衣服等物資無算。”

劉衍點了點頭,看著盧懷英、許桐琿期待的表情,笑著說道:“此戰咱們斬獲了兩百二十多顆奴賊首級,我看就都算在二位將軍身上吧。”

“哈哈,這怎麼好意思呢。”

“劉指揮使真是高義,佩服之至,佩服之至!”

劉衍和盧懷英、許桐琿寒暄了幾句,便說道:“至於這些錢糧,我靈山衛就不要了,不過二位將軍勞苦功高,各自分一些回去,也算犒勞將士了。剩下的清點一下,帶回去交差,如何?”

盧懷英和許桐琿頓時激動起來,劉衍可真是大方,二人還想著拉上劉衍一起留存些銀子,現在劉衍直接表明不要銀子,那他要什麼?

盧懷英問道:“那劉指揮使是什麼意思?這麼多的銀子,其實拿一些也無妨的。”

劉衍笑著說道:“銀子就算了,不過那些被俘的百姓,我想帶回靈山衛去。二位將軍應該知道,我靈山衛人少地貧,正需要這些人口去開荒種地。”

盧懷英說道:“劉指揮使放心,回去之後,我一定向督臣建議,將這些百姓全都遷到靈山衛去安置。”

許桐琿說道:“眼下濟南府城周邊被奴賊大軍荼毒,自然無法安置這些百姓,能遷到靈山衛去,也算為國出力了。回去之後,我也會向撫臺大人建議的,劉指揮使放心好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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