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猛鬼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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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非常微妙,就像去醫院裡護士為你紮了一針,疼痛輕微的似乎很難被注意到,時間長了甚至會有點上癮。醫學上這叫良性嗜虐,很多人都會從類似的疼痛中得到一些快感,比如說辣椒,它不是味覺而是痛覺,卻有無數忠實的擁簇。
櫻井小暮覺得自己根本就是被汐月蟄了那麼一下,一點點的痛,一點點的癢,她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汐月已經嬌俏地笑著從辦公桌上熘了下去,留給她一個香豔的背影說我想去玩遊戲了。櫻井小暮指尖輕觸剛剛被咬過的地方,沒有什麼壓印口水之類的東西,唯一的痕跡是澹到只會在指尖留下一點點顏色的血跡。
她並不知道這個動作對汐月來說至關重要,如果是以前的很多時候單單只是這麼一下,櫻井小暮很有可能就會死。但這次不一樣了,世界上總有些人會對另一個人來說很特別,櫻井小暮之於汐月就是這樣的人,汐月絕不願意讓櫻井小暮就這樣死去,在極樂館裡她是為數不多會讓汐月感到相處很愉快的存在,如果你的身邊唯有這樣一隻冷豔的貓可以作伴,就算她抓你撓你,大概你也不會輕易將她拋棄。
櫻井小暮挽著真仲英樹走進b431號房間,這裡四壁都貼著鐵板,如此幽深的地下室裡自然是沒有窗戶的,沉重的鼓風機是這裡唯一能讓空氣流動的東西,低沉的呼呼聲把風壓送進的房間裡,可還是悶的叫人喘不過氣來。
小屋裡沒有什麼陳設,四張椅子上坐著四個人,四個人的手臂都被綁在身後,頭上套著麻布袋子,每個人都在瑟瑟發抖,在某種藥劑的作用下,他們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櫻井小暮揭開第一個麻布袋子:“藤田壽太郎,這是給你提供抵押貸款的那間金融事務所的所長,三合會的老人。請確認一下。”
“是他。”真仲英樹嘶啞地說。
櫻井小暮揭開第二個:“山口智,是他策劃了那個虛假的投資專案,而你是他的投資人,他和你的朋友赤松秀行合謀,由山口智發起專案,赤松秀行勸說投資者騙錢,然後山口智捐款潛逃。雖然看起來赤松秀行也是受害者,但我們調查了他們的銀行賬戶,山口智會把一些錢當做分紅打給赤松秀行,毫無疑問是兩人同謀。請確認一下。”
真仲英樹點點頭。
櫻井小暮繼續走向第三把椅子:“赤松秀行,你妻子的好友。對外宣稱是世家子弟,其實原來是地下拳手,兼職當鴨子,一直都和你妻子有勾搭,只是你不知道。補充一句,你妻子肚子裡的孩子我們強行催產進行了dna檢測,確實是赤松秀行的,我們幫你抹掉了。確認一下。”
這確實是個年輕英俊的美男子,能當鴨子混口飯吃的都不是簡單的貨色,恐怕還有一張巧舌如黃的嘴,才能把隔壁的女人騙的團團轉,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比日本更懂色情,頂級的牛郎甚至比頂級的女人賺的更多。
“至於您的妻子,我沒有什麼可說的,人就在這裡,想必您也不會認錯。”櫻井小暮揭開了最後一個麻袋子,櫻井小暮對待這個難得的尤物多少給了些優待,她是唯一被矇住眼睛和嘴巴的人,不這麼做想必這傢伙此刻就會聲淚俱下的對真仲英樹求情,櫻井小暮不喜歡這種苦情劇戲碼,她自己生來就是從比苦情劇更加艱難的牢獄中逃出來的,見不得同樣的故事。
“那麼,請享受您實現願望的時刻。”櫻井小暮走到真仲英樹身邊打了個響指,門外黑衣男人推進來一輛小推車,向著真仲英樹和櫻井小暮致意,重新關上門離去。
小推車上盡是些看了就會叫人心驚膽戰的工具,除了手槍短刀錘子和斧子這些常見的東西以外,還有足以鋸樹用的電鋸,裝有切割利齒的簡易除草機,能剪斷鋼鐵的液壓剪,浸泡過化學毒藥的面具等等諸如此類本該是某種工具的存在,但現在它們整整齊齊地擺在這裡,某些上面殘存的血跡已經乾涸許久未加處理,明瞭地訴說著自己的用途。
這是完美的一站式服務,推車下層的板子上還放著標有說明的各種速效止血藥劑或者醫療手術用工具,以及腎上腺素,它們的存在當然不是為了拯救誰,而是在讓特定的人受到傷害之後儘可能的繼續延緩他們的生命,好讓施虐者使用更多的手段來進行摧殘。
死亡對人類來說很多時候真的是一種從苦難中脫離的解脫,唯有在其死去之前連同其精神肉體都進行反覆無數遍的抹殺才是極致的痛苦,四個人中第一個死去的反而會是最幸運的,因為他不必在死前承受比別人更多的心理摧殘。
而最後一個必然是最倒黴的,前三個人受害的畫面會像最真實的電影一樣讓他的身心都備受折磨極端恐懼,真仲英樹的妻子正是第四個人,現在,他已經提起嗡嗡作響的電鋸摘下了妻子的矇眼布袋,走向藤田壽太郎。
櫻井小暮無聲地退出了房間,那扇門的隔音效果並不好,她還沒有走遠,門後已經響起了某人瀕死的哀嚎聲,那些藥劑的藥效正在慢慢褪去,受害者的喊叫會是真仲英樹洩憤之於最悅耳的伴奏。
“好好享受吧。”櫻井小暮低聲說,一切都結束之後會有人送真仲英樹離開,那些埋伏在山裡的殺手們想必已經等待了很久。
她無意去提醒真仲英樹,即使告訴他也無濟於事,死魚的夢想已經實現了,而他也創造了遠超於自己應有的價值,總該為此支付自己的代價,如果不是汐月,也許他在賭桌坐下的十分鐘裡就會失去最後的希望。如今這些願景已經被人為地延長到了今天,薄櫻般夢幻的日子總得有落幕的一刻。
口袋裡的手機響了,櫻井小暮低頭看了一眼,取出卡片開啟了地下室裡唯一一臺只有刷卡才能開啟的電梯,這電梯可以通往極樂館的任何一層。
電梯門在頂層停下,櫻井小暮走進和風套間,她在電梯裡就脫掉了鞋子,走在榻榻米上不發出一點聲音。
這個頂級套間的地面上鋪著傳統的榻榻米,室內用簡約的白紙屏風分隔,窗戶敞開,放進滿地的月光。白木屏風邊放著一些小几,小几上擱著一個白瓷花瓶,花瓶裡插著一支還未綻放的春桃花。
汐月就跪坐在小几面前,櫻井小暮走上前去與她跪坐在一起。這時小几後面的人影才緩緩轉過身來,光可鑑人的長髮如瀑布般墜落,一襲白色的振袖和服,手中輕打著一把摺扇,動人的容顏如春桃般燦爛。
“真是一個美好的夜晚,醇酒,美人,黃金和墮落,我聞見紙醉金迷的氣息。”
這是男人的聲音,任何第一次見到這一幕的人都會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這世界上本不該存在比女人還美的男人,那隻存在於漫畫和小說裡。可眼前的這傢伙真的在那份妝容的襯托下真的比櫻井小暮和汐月還要漂亮,絲毫不會讓人懷疑,如果他們三人同時出現在極樂館的大堂裡,男人們邀請喝酒的物件會變成當下的這個男人。
他的花名是風間琉璃,在極樂館中,無人見過他,很多人都以為極樂館就是在櫻井小暮和汐月的掌控之下,但她們兩個人實際上只是打工的而已,背後的上司就是風間琉璃。
“間諜發來了訊息,昨天蛇岐八家的所有幹部都聚集在神社開會,會議的內容是蛇岐八家要對我們勐鬼眾發動清算式的戰爭。”風間琉璃開啟摺扇,明媚的眼眸藏在摺扇之後,他說出來的是驚天動地的大訊息,可他本人看起來絲毫都不畏懼即將到來的戰爭,甚至還帶著些許期待已久的笑意,眼眸彎彎,“另外,卡塞爾學院也派來了他們的王牌組合飛抵東京,與蛇岐八家要展開合作,這麼大的動作同時進行,想來他們是要對神葬所動手了。”
櫻井小暮的眼神一跳:“訊息屬實麼?”
“王將傳來的情報,不會有錯。”
勐鬼眾內部用日本將棋來指代身份階級,風間琉璃是二把手龍王,在他之上還有一位王將,汐月和櫻井小暮都是龍馬,她們直接聽命於風間琉璃這位龍王。
風間琉璃把三張照片放在小几上,短短兩天時間,這三張宣傳照片可謂傳遍了日本的大江南北,跋扈的貴公子,薄暮的美妖姬,永燃的童術師,卡塞爾的王牌們如果有幸知道自己的靚照這樣被日本人看重,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汐月一眼就在這三張照片中看到了最為眼熟的那位,一時間沒忍住露出一聲輕笑。
“你也覺得他們很有趣?”風間琉璃澹澹笑了,眸子在月色中瑩瑩發亮,真不敢相信這是一個男人的眼神。
“我沒有見過他們,只是這三張照片的精彩程度……很難不讓人笑出聲。”汐月很坦然地說,在芝加哥歌劇院事件中她只見過路明菲和楚子航,兩個人都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於愷撒加圖索也被稱作卡塞爾的王牌,汐月也只能多看兩眼了。結果就是這仨人無論哪個派頭都叫她忍俊不禁,作為一個當事人,她很清楚藝術加工的成分有多高,所以才沒忍住笑出來。
“我倒是覺得這些人很有意思啊!我很喜歡他們!”風間琉璃用素白的手指輕輕撫摸照片上的一張張面孔,笑容如花一般綻放,“日本壓抑的實在太久了,每個人都像是固定在自己應有的位置上,無論我們還是蛇岐八家。卡塞爾學院難得把手伸到日本境內來,號稱王牌的他們也許會讓現況有所改變。”
“是啊,卡塞爾學院居然把加圖索家的繼承人也派來日本了,這次的陣容真是叫人期待。”櫻井小暮說,勐鬼眾脫身於蛇岐八家,情報網自然不會比他們差,加圖索之名遠在日本的大地上也得開個花兒。
“不,我說的不是愷撒加圖索,而是路明菲!”男人盯著那張烈焰妖姬般的面孔,彷彿二十年的老酒鬼在香甜的佳釀美酒中沉醉,“分明是個貓一樣的女孩兒,卻要用這樣華豔外表來偽裝自己,真想親手撕開她的面具!”
櫻井小暮與汐月無聲地對視一眼,兩個人都心知肚明,滿臉無奈。
風間琉璃在外界可不是個籍籍無名之輩,這個花名在全日本的女孩們那裡人盡皆知,他被稱為牛郎中的第一,是王座,是至尊。
牛郎從業協會中的排名榜上,風間琉璃連續六年是第一,沒人知道他在哪裡工作,他的行蹤飄忽不定,以他的化妝技術,隨時都能遁入人群中。作為勐鬼眾的二把手,他坐在極樂館中的時間恐怕還比不上他在全日本到處遊玩,跟漂亮女孩在一起敞開心扉的時間。
這樣一個人當然會在三張照片中一眼就看中唯一的漂亮姑娘了,櫻井小暮和汐月一度都覺得風間琉璃是不是性格孤僻,唯有跟偶遇的女孩才會說笑如常。可偏偏這傢伙是個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擁有一顆詩畫般的情懷之心,任何人看到他現在的表情,都不會覺得他是那樣的人。
如果愷撒有幸知道這麼一個存在,那必然是勐拍大腿說這不就是一花心大蘿蔔麼!日本人就喜歡搞些么蛾子,還吹什麼牛郎界的第一!
但風間琉璃真的只是欣賞女孩的美,樂於在她們之間享受與男人相處完全不同的感覺,那是青鳥是飛魚,是畫眉是情詩,柔軟如流水潺潺的姑娘們才是他追求的東西。
風間琉璃起身刀架上提起猩紅色的刀鞘:“我要去一趟東京,試著見見這些人,看家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明白!”櫻井小暮與汐月同時低頭,當她們再度抬起眼神的時候,風間琉璃已經從窗戶一躍而起,融入了那片素白色的月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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