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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恩並不迷信神明。
北境的每一分荒涼和殘酷,都被生存於此的人民所飽嘗,古老的傳說,堅定的信仰,並不能使孩童免於厄運,也不能讓流民毀滅的家園失而復得。
他還沒想明白夢境的啟示,帳篷外面就傳來了馬蹄聲,除狼王以外,野獸是不允許靠近領導者居所的。
腳步聲急促,說明了事情很重要。
門簾被捕魚者掀開。
他被凍雨澆透了,嘴唇青紫,在見到肯恩的瞬間表現得格外激動。
“我找到了,”他說。“妮妲尓伊的種子!”
帕洛圖斯比很早之前有棵樹,據說它遮天蔽日,樹冠之下撐起了北境中僅有的春天,荒原塚埋下的獸靈先祖就是在那裡孕育的。
狩墮侵蝕了巨樹的根鬚。
舊神們砍伐了它一半的軀幹,製作成木棺,由海獸拖進了【輪迴重洋】,將奧秘的源頭永遠封存於漆黑的海底。
隨後的矮人時代裡,還未絕跡的雪靈們將巨樹稱之為“妮妲爾伊”。
寓意是“孕育非自然生命的人。”
巨樹的另一半在這個時期被砍倒。
伐木的工程,從初代矮人皇開始,直到“思爾德林”即位才結束。
【妮妲爾伊】堅如磐石,連歲月都無法撼動。
矮人們以征服了巨樹為榮,世代傳頌,並傾盡整個時代的智慧,將巨樹作為骨架,建造了奧蘇亞大陸上影響最深遠的建築。
“對,你猜著了。”
馴獸人挖出一堆土,喘了口氣才把故事講完。
“那座建築就是,呼,帕洛圖斯比,的界標,永凍高牆。”
這裡是遠離克厄村平原的平原,盧卑克河的下游,黑菈們正在準備一場奇怪的狩獵。
淅瀝瀝的凍雨令人頭疼。
肯恩親力親為,陪自己的部隊挖坑。
根據捕魚者的說法,這是陷阱必要的組成部分。
朗茲站在坑底,大洞已經能完全容納這隻巨裔,即便他不蹲下也不低頭,只要觀察者離開幾步遠,照樣看不見腦袋。
泥潭泥濘不堪,積水淹沒了朗茲的小腿。
眾人合力將其拖出來,然後集體縮在臨時避風口烤火,
虻醫調配了幾瓶防凍的藥劑。
有人接受,有人拒絕,有人拿出冬草酒互相分享。
捕魚者往深坑裡倒入了兩袋粘稠的膏體。
“這是什麼?”
朗茲問道。
“魚油熬的秘藥,瞧著,現在這裡就是片海洋,喂,別靠太近了,跌進去是會溺死的。”
隊伍裡有人嗤笑。
他們親手挖出的土洞,知根知底,能扭傷腳腕都算是奇蹟了,怎麼可能致命呢?
【陷阱-泥渦】
【傳出魔法漣漪的深坑,跌入其中的傢伙會陷入混亂,彷彿置身於海底,極難逃脫,最終被困死在內。】
“他是對的。”
肯恩出聲警告。
誰也沒見過僱主開玩笑,眾人這才收起嬉笑的態度,意識到了危險性。
體力活完成,接下來便是等待。
奎瑪碰了碰馴獸人,問起剛才的故事:“妮妲爾伊的軀幹被砍走,根鬚和木樁去哪兒了?”
“無處不在,石靈,魔物,巨獸,都可以說是它的某部分。”
奎瑪笑而不答,心底卻認定對方在胡扯。
北境很多傳說都是杜撰的,篝火架起來,獵隊裡的老者都能講幾個玄乎的故事。
雨水不再落下。
但云層低矮,預示著事情還沒完,果然,轉瞬間又颳起了冷風,巴掌大的雪花被攪得漫天飛舞。
“時機正好,誰都不許再亂動啦。”
捕魚者出聲吩咐。
他撬開了另一個陶罐,令人窒息的惡臭瞬間飄出,腐爛發膩的魚肉上面還有蠕蟲。
肯恩站在上風口,那股怪味開始蔓延,頃刻間就能讓十箭以外的人聞到。
“整個庫倫博納都找不到這種誘餌!”
朗茲擰住鼻翼吐槽道。
“這可不是我們的誘餌。”
捕魚人隨口回答,不斷環視,終於看見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一叢灌木在蠕動。
它試探過周圍環境後,突然長出了蜘蛛狀的多足,飛快爬行著朝陶罐跑了過去。
【鉗子花】
【它是北境罕見的魔物,靠消化動物的殘肢過活,算是會動的清道夫。】
肯恩看見這東西用樹幹般粗糙的爪子撥弄容器。
臭魚深受食用腐肉怪物的歡迎,濃烈的氣味,很容易就勾引到飢腸轆轆的傢伙。
黑菈中有人開始碎碎念。
“天吶,這花一樣的嘴巴真噁心,嘶,還能伸出來,我要吐了,冬母保佑啊,別再發出這該死的吮吸聲了!”
鉗子花正透過最粗魯的方式進餐。
不少人轉向別處的同時,盡力保持喉嚨的平靜。
雪花組成白色的紗簾,天色陰沉,悽風苦雨,誰都不會在這種時候貿然離開巢穴。
遠處的景象變得更加朦朧,但更為明顯的波紋在遠處傳來,一浪浪地疊加,到最後。就連對魔法最不敏感的【朗茲】也察覺到了異樣。
“把獸血潑在身上。”
捕魚人對巨裔說道,語氣非常急促,似乎獵物即將登場。
朗茲手腳麻利地照做了,遷徙路上狩獵不斷,幾桶新鮮獸血算不得什麼稀罕物資。
他忍不住泛起嘀咕:
“不是來抓石頭的麼,目前為止,做的事情好像根本就不沾邊啊。“
噓——
肯恩抬手示意眾人停止動作,某個東西在朦朧中緩緩逼近。
它嵌在地面上,無聲地向前推進,砂礫和苔蘚讓開道路。
“就這玩意?”
朗茲難以置信。
所有人冒雨折騰,就為了對付如此普通的獵物?
他所說的玩意,是一顆普普通通的石頭,看起來和凍土上任何一塊【科匹巖】沒什麼不同。
除了會緩慢蠕動以外,沒有特別之處。
嘭!
巨大的碰撞聲在他們眼前爆發——鉗子花在眨眼間變成了肉糊,像是被隨手拍死的臭蟲,漿液和碎殼就是它全部的遺體。
他們眨眨眼睛,在原來陶罐擺放的位置上,看見……
一顆普普通通的石頭。
黑菈們全都閉嘴後退。
這種難以捕捉的極速,令人絕望的撞擊力道,簡直就是一架蓄滿絞盤的攻城弩。
“呋啦瓜……”
朗茲怒罵了幾句土話。
隨後,他驚訝地發現只有自己乖乖塗抹了獸血,某種預感浮在腦袋裡,還沒想明白,就看見同伴們都轉身盯住自己。
大家像是在看一具屍體。
“你們這群混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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