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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恩坐在篝火前沉默許久。
孩子們的長輩陸續過來接人,席維太太正在冬屋前為利利端去洗漱用的溫水。
“我該注意點什麼嗎?”
肯恩問道。
“不必,這是幸運之事。”克雷特毋音調平和,“她再過幾年應該就能夠發覺自己的天賦,然後從夢裡或者角落中窺探到靈怪的影子。”
迷靈天賦卓然,是北境很多部落重點的培養物件。
那些靈怪脾氣古怪,就像【聲息密林】中絞殺掉人販子的存在一樣,都是些難以溝通,卻又實力強大的怪物。
肯恩曾經見識過,心有餘悸。
克雷特毋突然遞過來一張紙,這是在孩子們熟睡過程中臨時謄抄好的,他的半張面具此時被鍍上了篝火的橘光……
看起來有些嚇人。
“這是什麼東西?”肯恩問。
他沒有急著伸手去接,因為吟遊詩人此時的表情晦澀難明。
克雷特毋解釋道:
“這是用來教利利驅使靈怪的東西,溝通需要鍛鍊,想要得到持續性的幫助,必須和靈怪簽署相應的契約才行。”
肯恩靜靜地聽著,表情突然冷漠。
他抬起頭用不悅地目光瞪著克雷特毋,質問道:“你在教我把利利培養成一件武器?她才幾冬大,是個依賴哥哥的孩子。”
“覺得於心難安麼。”
克雷特毋將稿紙豎在指間。
北境很多部落都視迷靈為珍寶,他們成長以後都會將自己的天賦貢獻給生養自己的部落。
精怪們會跟迷靈伴生,相聚一世,直到肉體消亡。
克雷特毋盡力說得冷靜且客觀,肯恩是位開拓者,他需要資源,也需要各種各樣的力量。
“就像我剛才說的,如果您沒有出現的話,利利會被賣到南疆諸國,命運更加悽慘,至於詳細的內容,我怕您都不忍心聽我說下去。”
克雷特毋頓了頓,半張面具難見喜悲。
肯恩盯著他白色的瞳孔,一字一頓地問道:
“你經歷過對麼?”
篝火劇烈晃動。
跨季風暴正在醞釀,夜間經常會出現妖風。
待到一切歸於平靜之後,克雷特毋露出的平靜的笑容,然後再次將手中的東西遞出去,說道:“只是需要適應幾天,就會好,而且我相信利利很願意幫助你,幫助桑頓卡亞。”
火焰在持續燃燒。
殷紅的木炭逐漸露出霜白。
肯恩穩穩地伸出手,像是摘取果子一樣,從吟遊詩人的手中接過了那張稿紙。
然後丟進了篝火當中。
克雷特毋覺得指縫發涼。
緊接著,他面前的橘光突然膨脹,夜風裡傳來了燒焦的氣味,那是壓制紙張的過程中,一種被新增進去的原材料,被高溫銷燬時會帶來刺鼻的酸臭味。
“我們沒有談過這件事,你也不許跟利利再提。”
肯恩拎著戰斧站起來。
“包括席琳娜在內的所有人,似乎都在給桑頓卡亞壓力,所有人都在聽我問題迫在眉睫。”
肯恩卸下戰斧,梳理了一下雜亂的頭髮。
他已經在拼盡全力地去做準備,不管是收復巨獸也好,擴充軍備也罷,但這些都必須有原則。
“我必須提醒您,開拓者,底線就是軟肋。”
克雷特毋語氣慵懶,口音高雅地說道。
肯恩搖搖頭。
“利利就是個孩子,我就當沒有發現她是迷靈。或許有一天,她會找我解決困惑,但我絕對不會喪心病狂到利用她的痛苦來建立我自己的功勳。”
他繼續說:“如果我真要不擇手段,那我保護一切的意義究竟是什麼?當我真的不惜毀掉一切來換取桑頓卡亞,那也是隻是一座廢墟,我的最終目標從來都不是勉強生存,而是建設一個夢想中的部落。”
“我對您的夢很好奇,願聞其詳。”
克雷特毋似乎被說服了。
他意識到肯恩並非尋常意義上的那種開拓者,而是一位過於天真的夢想家,這種浪漫主義的情懷非常吸引吟遊詩人。
“我……呵呵,我說不好。”
肯恩笑了起來,每當提及這件事情,他總是能感覺到一種美好的情緒在胸腔裡迴盪。
他轉過頭,在人群中尋找著什麼。
……
瓊跟麥格坐在一起。
她今天晚上也要去【浴場】守門,所以席維太太攬走了多餘的工作,讓這位姑娘好好休息。
瓊覺得自己的脈搏加速。
因為她偷偷窺探戰旌的事情被發現了,那雙眼睛正在看著自己,所以她趕忙扭過腦袋,正好撞見姑娘們在討論今晚的舞蹈。
麥格瞥見了肯恩。
她瞬間就猜出了身旁姑娘的心思。
“咳咳,我說……今晚的節目是否太單調了些。”麥格輕輕拍掌,“我們可是好久沒有聽歌了,今天戰旌回來,為什麼沒有熟悉的冬謠唱起來呢?”
姑娘們開口起鬨。
錫蒂和休姆也湊過來,散落的筵席開始匯聚成一個巨大的圓圈,那些跳舞的演員們也紛紛謝幕退下。
村莊裡的骨蕭紛紛吹奏。
部落裡的村民來自各個部落,大家信仰繁雜,也帶著完全不同的文化特色,當那些風格迥異的樂器開始合著骨蕭的時候,場面就變得格外溫馨幸福起來。
……
“運氣真好啊,瓊開始唱歌了,每次我茫然無措的時候,這首曲子就會提醒我,桑頓卡亞的未來就在她的歌聲裡。”
肯恩拎著【晨昏】站起來。
克雷特毋坐在原位,他依舊面朝著篝火,突然開口:“年輕的開拓者。”
肯恩站定轉過身。
克雷特毋抬起頭,用霜白的瞳孔迎上他的目光,笑著說道:“我不知道您剛才開啟過沒有,其實那張紙上空白一片。”
“哦,是麼。”
肯恩撇撇嘴,並未在意的樣子。
反正稿紙已經被燒成灰燼,裡面不管記錄了什麼,又能改變什麼現狀呢?
克雷特毋笑著站起來,跟著他前往村莊最中央的篝火。
那位靦腆的姑娘也在眾人的鼓勵下輕輕開口。
僅僅一句,便是四周皆靜,到後面,甚至連樂器都漸漸熄聲,只留下甜美的嗓子,哼唱著桑頓卡亞的冬謠。
那些詞句在烏瑪語的語境裡簡直美得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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