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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稱為管事的男人並沒有理睬她,而是目光在船坊之內轉了一圈,眼神逐漸露出猥瑣之態,落到了半臥在榻上的那抱貓女人的身上來。
女人被他盯中,眼中露出既怕且厭的神色,僵硬著身體卻並沒有站起身來。
男人眯了下雙眼,往她走了過去。
‘咚咚咚’的腳步聲響裡,船坊微微的抖動,除了臥伏在榻上的女人之外,其他的女人都露出鬆了口氣的神色。
朦朧的紅光下,匍匐在長榻之上的女人的臉色逐漸發白,眼中的不安迅速擴大,但嘴角卻已經勾了起來,露出一副媚態。
“管事大人——”
“起開!”
男人毫不憐香惜玉,重重推了她一把,將她宛如水蛇般的身體一把從榻上推開,露出了被她藏在身下的那隻白貓來。
那白貓受了驚嚇,拱起後背,發出‘哈’的聲響,轉身想溜——
但男人卻伸手將它尾巴揪住,倒提了起來:
“哈哈,沒想到今日倒找到了一個好東西……”
貓尾被倒提而起,淒厲的叫聲之中,當即露出利爪,用力往那男人臉上抓打了過去。
‘嗤——’
爪子勾破皮肉,留下數道深深的印痕來。
男人發出一聲慘叫,下意識的將手鬆開。
白貓趁此機會,靈活的翻身跳落到床榻之上,飛快的逃遁躥上橫樑,發出‘嗚嗚’的威脅聲來。
“畜生!膽敢抓我!”
“大人饒命——”
那被踹下長榻的女人顧不得疼痛,坐立起身去抱男人的腿,淒厲的哭喊:
“奴家替它向您陪罪——”
“滾開!”
暴怒之下的男人用力往她胸口之上踹了一腳,一手捂臉,惡狠狠的道:
“我要將你們這一船的人送入紅營之中,將那畜生剝皮剔骨!”
“大人饒命。”
船坊之中其他女人聽聞這話,都露出恐慌之色,看著那抱貓的女人,露出怨恨的神情來。
“喬姐姐私自養貓,與我們可沒有什麼相干。”
“這貓傷了大人,我們願意親自替大人剝皮,並製成皮具,獻於大人手上。”
幾人女人爭先恐後的哀求討饒,那跪坐在地上的少女四肢著地,搖擺著身體往男人的方向跪爬而去,十分討好的道:
“大人若要出氣,多的是方法,還請大人饒命哪。”
其餘幾人站起了身,像是想要拿東西去捉已經上了梁的貓。
“不許傷害我的貓!”
那先前還哭泣哀求的女人此時卻強忍傷痛,急白了臉站起身來,一副要與眾人相鬥的架勢。
幾個女人很快打成了一團,衣服抓撕之間,幾女的身上很快都帶了傷。
正在這個時候,那捂著臉的男人目光落到了宋青小的身上。
他其實從進入船坊的時候就看到了她,也隱約感到了她與其他幾個女人都不一樣。
從他進船之後,其餘幾人或多或少表現出害怕、慌亂之色。
而唯獨宋青小,一直平靜的在看他,彷彿並不知道他的身份一樣。
他發火之後,大家都競相討好,唯獨她坐在床榻上,目光與他對望。
“過來。”
見到男人的視線後,宋青小勾了勾手指,平靜的衝他說道。
男人一聽這話,笑著露出一口黃牙:“我過去了,你可別逃。”
這船坊之中的女人模樣長相都不差,年歲也剛好,可惜上船多時,卻已經不再是原本的樣子了。
與這一船女人相比,宋青小的氣質太獨特了。
她就像是一抹清冽的冰雪,往那一坐,便很難再讓男人忽視她。
這會兒聽到她的召喚,使他連臉上先前被貓抓痛後所帶來的憤怒都消失不見了,如受到了蠱惑般,露出一副猥瑣的笑容,往她的方向走了過去。
‘喵嗚——’
樑上受到刺激的白貓發出不安的低叫,男人走到離宋青小還有半步遠時,正想伸手去按她的肩頭——
但在他手掌還沒有碰到她身體的剎那,她已經抬腿往他小腿一踹。
‘砰’的踹擊聲中,伴隨著‘咔嚓’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響。
這一下疼痛遠勝於被貓抓,男人的面色一白,還未來得及發出慘叫,身體失去支撐直往下倒。
宋青小揪住他的頭髮,另一手捧住他的下巴,指掌一握,力量透過她掌心而出。
冰雪瞬間將他的腦袋凍住,把他的慘叫聲封在他的喉中。
她雙手輕輕一擰,便如擰轉螺釘,‘喀嚓’的響聲裡,那凍為冰晶的腦袋一下便被她擰了下來提在手裡。
‘突突——’
斷頸處血花像噴泉一樣湧出,但很快被殘餘的冰系靈力凍住。
無頭的屍體失去支撐,緩緩滑落在她腳邊處,‘砰’的摔落到腳踏上,將船坊之內的幾個正在打鬥不休的女人頓時懾住。
宋青小將手一鬆,人頭‘哐鐺’落地,滾下腳踏。
船坊之中的女人瑟瑟發抖,頓時不敢再出聲。
就連屋樑上的白貓也收緊了四足,極力想將自己的身體躲進陰影之內。
“說吧,這些船是來自什麼地方,你們又是來自哪裡。”
她將那還在抽搐的無頭屍身踩住,問了一句。
幾個女人面無人色,看她的表情中帶著驚恐之意。
直到好半晌後,那被幾個女人撕打的抱貓女子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頭髮、衣裳,擠出一絲笑意:
“說來倒是話長……”
“我有的是時間,你好好講清楚就是。”宋青小將她的話打斷,女子頓了頓,推開癱在她身上的女人,看了房樑上一眼:
“我能先把我的貓找到再說嗎?”
“可以。”
宋青小點了點頭。
她進入了百年之前,恰逢李國朝圍城。
看樣子這會兒的張守義還沒有發瘋,也就是說還沒有造成沈莊被屠,以致百年之後陰煞之氣瀰漫的悲劇。
此時的宋青小心中有不少疑惑,需要找到線索去一一理清。
她進入百年之前,應該跟先前江上看到的那盞點了紅燈的女鬼脫不了干係。
女鬼口中所唱的歌,又像是與姻緣情感有關。
而這女鬼把她弄進了百年之前,不知其中是不是又隱藏了什麼秘密。
“咪咪,快下來。”
女人得到她應允,很快鎮定了下來,衝著屋樑上的貓喚了幾聲。
‘喵嗚……’
白貓聽到主人的召喚,露出一個腦袋,怯生生的叫了一聲。
女子又喚了數下,但受到驚嚇之後的貓卻趴在樑上,不知是嚇到了,還是因為太高不敢往下躍,只能不停發出叫聲。
其他幾個女人一聽這一聲接一聲的貓叫,面露不安之色,不時轉頭往船坊的方向看去,像是深怕再驚動了旁人。
那喚貓的女子卻像是極有耐心,並不在意身外之事,反倒一心喚貓,同時走到那白貓躲藏之處,高高伸出了雙臂:
“下來……”
最終那白貓像是聽從了主人的召喚,在試了數下之後,鼓足勇氣縱身一躍,跳進了女子的懷裡。
女子的臉上露出溫柔歡喜的笑意,十分愛憐的摸了數下貓頭,又以臉貼它,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命根子般,好半晌後,才抬頭深深的看了宋青小一眼,說道:
“您想從哪裡聽起呢?”
“就從李國朝追擊張守義說起吧。”
沈莊的鬼禍是百年前張守義退守沈莊時屠城而起,而張守義屠城,又與遭到了李國朝圍攻有很大的關係。
宋青小之前就想從吳嬸的口中瞭解詳情,可惜經過了百年的時間,當年的事件傳到後來,已經不清不楚,吳嬸根本說不大分明。
如今既然回到了百年之前,正好趁此時機,弄清事情前因。
興許是她之前突然殺人的舉動震住了眾女,所以她在直呼李國朝姓名的時候,也並沒有令幾女吃驚。
那抱貓的女人低頭沉吟了片刻,像是在組織自己的思緒,好一陣後才重新抬起頭來:
“半個月前,張將軍攻打聊城失敗,率部渡江,退守沈莊。”
她的目光變得幽暗,像是回憶起了當時的情景:
“那時李國朝在聊城才剛稱王,打了一場勝仗,正是意氣風發之時,便號率手下兵丁,強召商船,追至此地。”
宋青小聽到這裡,露出淡淡的笑意。
那抱貓的女子見她神情,像是知道她對於自己的這一番話並不如何滿意,當即也微微一笑,以臉頰貼了貼愛貓的腦袋,又接著說道:
“我跟您說說李國朝此人吧。”
她聲音很輕,像是怕驚到了貓咪:
“李國朝此人是個讀書人,出身貧苦,但出生之時,據說天降異象。”
“他家中種了一些古怪的植物,據說是一神秘女子所贈,種下之後數年都沒動靜,而他出生之時,那些種子卻一夜之間生根發芽,開出一朵朵碗口大的血蓮。”
血蓮花開,天降異星,天王出世!
這是李國朝自號天王的原因。
他出生後,晚金政府已經呈現出龍脈枯竭之勢,各地災情不斷,貪官汙吏橫行,朝廷卻有心無力。
李國朝數次赴考,卻都名落孫山,自此恨上朝廷,心生反意。
“此人很有心機,一直尋找機會,在四年前旱災之際,自稱天降皇星,揭竿起義。”
他號稱不上貢、不納稅,“有田大家種,有糧眾人分。”
所以,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加入進他的隊伍裡。
加入他的人都是走投無路的窮苦百姓,在苛捐雜稅的逼迫下,只求有口飯吃,全家有條活路而已。
隨著投奔的百姓增多,李國朝的隊伍逐漸擴大,最終一路揮軍南下,很快佔領了聊城。
“你怎麼知道這些?”宋青小聽到這裡,心中倒是有些玩味,不由問了她一句。
“我怎麼不知道呢?”那抱貓的女子聽聞她這問話,當即笑了一聲:
“我就是當初父母帶領,一起投奔李國朝的人之一。”
她說到這裡,臉上的笑意更大了些,但這絲笑意卻並不到她眼睛。
說話的同時,她抱著貓,那雙眼珠也像是貓眼兒似的轉了一圈,在紅光映照之下,眼中像是帶著譏諷之意:
“您看看周圍的這些人,又有哪個不是投奔李國朝的人?”
這話倒是有些出乎了宋青小意料之外,她挑了下眉角,還沒問出口,就見那女子笑彎了眼睛:
“大王號稱不上貢、不納稅,有田大家種,有糧眾人分,但除此之外,家中男子入伍為兵,女子無用,則也需要平分。”
“李國朝在聊城自號九天王,設黃白紅三營,用以關押女子。”
其中黃營為重,裡面所住的是聊城當年一些達官顯貴的妻女,樣貌嬌美動人,頗受他的寵愛,約有五六十人。
而白營次之,營中挑選長相秀麗,年華正盛的女子,作為他的備用奴妾,將來填充進他的黃營之內。
而紅營之中,則是一些年老色衰,亦或犯了錯的女人,被打入其中,被當作軍需。
“什麼是軍需?”
宋青小聽到這裡,皺了下眉。
“軍需您也不知道嗎?”抱貓的女人愣了一下,緊接著笑著解釋道:
“大軍征戰,糧草先行。”
她的一句話,包含了不少意思,令得宋青小面色一冷。
“除此之外,”那抱貓的女子卻像是沒有意識到她這一刻神色不善般,又低頭貼了貼貓的腦袋,輕聲的道:
“也供大王軍隊宣洩,若命好,說不定從紅營之中脫身,若命不好,便作了刀下鬼,被人洗剝下鍋,作了那盤中餐、肚中食。”
她笑了一聲,像是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樣可怕的話語:
“亂世女子,性命如浮萍,不過是生也隨人,死也隨人,哪裡由得了自己?”
“……”
哪怕是宋青小經歷過不少恐怖試煉,也見識過厲鬼、惡人,但聽到這抱貓女子說出的這番話時,依舊目光冰冷,腳用力的往那屍身之上踩了下去。
‘轟隆!’
力量透過屍身,踩塌了那腳踏,發出一聲重響,使得船身晃盪不停。
原本提起‘黃白紅’三營面不改色的女人,這會兒見到她弄出的動靜,卻駭得渾身一抖。
那女子勒緊了懷中的白貓,貓受到刺激,發出一聲‘喵’的大叫聲。
“別怕,別怕。”
抱貓的女子驚擾了愛貓,忙不迭的伸手去撫弄貓的脖子,嘴裡發出安撫之聲,只是不知這話究竟是在讓自己別怕,還是哄著想讓貓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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