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唯一的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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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連站在原地喘了好半天的氣，這才讓心緒平穩了下來。他能看到意識海中的那皓白星雲愈加明亮了，分明就是靈能更將精進的象徵。果然，透過戰鬥讓精神和靈能星環處於長時間的緊張狀態，確實能大大地促進自身的進步，只要別一不小心玩脫了就行。這也就是後來波瀾壯闊的大時代中，有那麼多高手從戰場上誕生的原因了。

這當然是好事，不過這也是意味著餘連再次向什麼都行但什麼都不精的“平衡”路徑又邁上了堅實的一步。想到這裡，他便再一次沉沉地嘆了口氣。

“……不要傷心了，我們的月球男孩，你已經做到最好了！”躺在軟墊子上的蒙德森中尉有些感動，豁達地安慰著餘連。

你可能是誤會了什麼……餘連覺得，面對一個將死之人，還是不要拆穿的好。

是的，12號兵站的指揮官蒙德森中尉，已經被滿臉悲切的班克斯醫生地判死刑了。他身上有一半以上表皮受到了強烈燒傷，多處骨骼斷裂或挫傷，這都還罷了，真正的致命傷卻是腰腹的一處貫穿傷，撕掉了他半個脾和肝，卻是礫龍的鉤爪留下的。

如果是在圖隆，馬上送到大醫院的培養皿或許還能搶救回來，但在這裡，班克斯醫生唯一能做到就是給中尉注射一管止痛藥劑，讓他在生命結束之前儘量減緩一點痛苦了。

餘連看著有著劍豪和油膩老油條雙重屬性的中尉先生，心裡多少有點堵。對方連臉都被燒得有點變形的，卻依然咧開了嘴擠出來一個可以嚇哭小孩子的笑容，帶著看破世情大徹大悟的語氣慢吞吞地道：“如果沒有你，我們這裡可能一個人都活不下來的。這也就是我們這些打雜的命運啊！大老遠跨過一個宇宙，遠離銀河，不就是為了這點油水嗎？咳咳咳，既然吃了，被打了就不要抱怨。”

你怎麼突然開始回顧人生了？這不符合你的人設啊！而且我也不是你的什麼人啊！

警備隊雖然是雜魚，位於軍中鄙視鏈的最低端，但若是能在仙女星系殖民地服役，油水的確不少。

這裡遠離銀河本土，總督府有著相當於半自治的權利，沒那麼多憲兵和軍事法庭。警備隊，尤其是遠離城區的兵站管理便沒那麼嚴格了。私吞軍資，盜挖珍惜礦產，盜獵動物，收取種植園和礦產的供奉，洗劫沙民土著等等，都是他們的小金庫來源。

抗戰時期華北大平原上的那些炮樓曉得伐？所謂的兵站就是這個性質。你能指望守炮樓的兵能有什麼好德行？

“可是，我原本以為自己是會被沙民的吹箭幹掉，屍體被拖去喂他們的大蜥蜴呢。怎麼就會死在礫龍手裡呢？這不合常理！還有這群怪物，以前都沒見過，太奇怪了……”

作為基層指揮官，中尉先生算不上優秀，但既然是個老油條，起碼的敏感也是有的。

礫龍再強悍再星球霸主再幻獸再食物鏈頂端也畢竟是野生動物，腦子抽了才會攻擊守備完整的兵營，受傷之後，不但不逃還死戰到了最後。

那群異蟲們也完全沒有野生動物的自覺，表現得比文明史上任何一支名垂青史的軍隊都英勇無畏，死戰到了最後一隻，士氣簡直都鎖定了。

只不過，中尉應該是猜不到，那礫龍的肚子裡其實被塞了一條傀儡蟲，它的身體便徹底淪為了兵器。這也是蟲群一貫以來的操作方式，抓住的生物在分析完了基因資料後，若還沒被玩死，要麼就吃掉，要麼就灌一條傀儡蟲當敢死隊用。畢竟，有些幻獸的類靈能能力是蟲群們複製不出來的，當敢死隊用還能讓蟲群的戰術更加豐富呢。

不得不說，這條礫龍還真夠悲慘的。餘連剛才掏它肚子把傀儡蟲捏碎的瞬間，還能感受到對方一絲解脫和感謝的情緒。

餘連確實很同情這倒黴的大傢伙，於是二話不說地掏了它的龍晶讓其徹底解脫了。

蒙德森先生更不會猜到，蟲群並不是被鎖定了士氣，而是壓根就沒有士氣這個概念。除了女王和少量的領主蟲，其餘的蟲群都只是生體兵器，不會有痛苦，不會有恐懼，更不會潰逃，只會戰鬥到底。

從後世重生的餘連知道女王的身世很可憐，蟲群的命運也很可憐，但他真不想同情他們。

“就算是報告上去，上面也不會相信的吧。大家就白死了，我，我……”他用希冀的目光炯炯地看著餘連，眼神中的哀求都彷彿凝成了如有實質的壓迫感，看得身為穿越者加重生者加新晉靈能者的餘連都有點壓力了。

“這裡的情況我會如實上報，據理力爭！您會得到應有的評價的。您的家人一定會得到校官的撫卹金和勳章。我們這段時間所得到的所有戰利品，我都會找到極好的門路出手，您的家人也會得到應有的一份。埃莉諾學姐……波拿巴中校不會知道魯索少尉和克魯斯少尉的事情的，我向您保證！”

當然，她自己發現我就不管了，不過就算那樣我也一定會把您摘出去的。這是男人的承諾。餘連想。

蒙德森中尉露出了釋然的笑容。對方是月球人，是高材生，是精英中的精英，現在又確定是靈能者，未來的前途可想而知。他證言的分量，和自己這個大頭兵出生的“警備隊雜魚”自然是大不一樣的。

“我不是個好長官……”

“長官。”餘連想要安慰對方几句，就當臨終關懷了。對方卻直接打斷了對方，大聲道：“我真的不是一個好長官，因為沒有聽你的話，才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可是，我只是一個失業了的劍術運動員，跑到殖民地只是想混碗飯吃！因為有點蠻力才被提拔成了軍官……可是，我真的不會打仗啊！怎麼訓練，怎麼配置火力，怎麼決斷，我真的不懂！我自己的人生都亂七八糟了，又怎麼能讓我負責其他人的人生呢？”

失業混飯吃啊……餘連無聲地嘆息一聲。無論是蒙德森這樣的警備隊軍官，還是背井離鄉的移民，其實都有著這樣相似的背景。

“可是，你不同。月球……不，餘連准尉！你能帶領他們！你是在場唯一的軍官了！不要拋棄他們，帶他們活下去！”

這傢伙大概是覺得，餘連現在是靈能者了，完全可以了把所有人都拋棄了自己跑回圖隆。不得不說，中尉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也不得不承認，風氣如此，真不能怪人家。

“放心吧，我會帶領大家活下去的！我依然向你保證！”

“好，好的，嗯，太好了……嘿嘿，月球人，你得知道……你要是剛來的時候就有今天這氣魄，我早就把指揮權丟給你了。嘿嘿嘿……”

蒙德森中尉在百感交集的乾笑中離開了人世。雖然他最後的笑聲實在是有點生硬，但畢竟是笑著去世的。

然後，嚴格意義上還是個學生的餘連，就這樣成了12號兵站中唯一的軍官了。

大家站在原地，圍著蒙德森中尉的屍體默哀了好一會。餘連聽到了貝琳達小姐的低泣聲，也能感受到沉默不語的氣氛中縈繞著的悲傷。

蒙德森中尉真的不是一個好軍官，但正因為如此，其實大家都很喜歡他。

過了好一會，伊娜低聲道：“……長官，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把所有陣亡者的遺骸收集起來，都燒掉吧……”餘連回過了身，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中開口：“帶我去車庫，把那幾臺裝甲車發動起來！”

“此地不宜久留！”他又補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