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一章 來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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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薩默斯和布斯卡這樣的工程師來說，甭管掠奪者會不會真的大舉進攻新玉門，可只要他們來了，就一定會對光軌和工廠的建設帶來各種各樣的隱患，最次也一定會拖慢施工進度。這當然是一個壞得不能再壞的訊息。

可是，身為軍人的秋名山八幡本人卻並不是這麼認為的。

新玉門在收到掠奪者突破榮耀星門的訊息的時候，已經是834年的1月4日了。新玉門的政府官員和大多數軍官們剛剛過完了銀河標準時間規定的新年假期，而秋名山八幡則乘著假期的時間，給新加入的沙民部隊完成了初步的軍事整編工作，並且確定了由共同體現役軍人組成的軍官團。

在接到這個訊息時候，他推了推眼睛，沉默了數分鐘，然後對自己的戰友西蒙道：“其實，這或許可以看做是一個好訊息。”

出於對八幡的認識，西蒙倒是沒覺得這傢伙是被嚇傻了，但一時間還是很難跟上這傢伙的思路。

“我說過了，要想讓新玉門長治久安，首先是必須要給沙民們工作和教育。”

“我們在做了。”西蒙道。當然，這絕不是旦夕之功，但大家開局其實是做得很不錯的。

“然後，還要將他們武裝起來，讓他們學會自己來保護自己。”

“沙民衛戍旅已經成立了。”這雖然還只是新玉門總督府自籌的地方治安部隊，發的“軍銜”還都是以糧食和日用品為主，但確實已經算是軍隊了。在圖隆事件之前，任何一個沙民王公或部族長老有這樣一支部隊，都足可以變成霸主。

“然後，他們需要的便是一次淬鍊了。”八幡道。

西蒙微微一怔，隨即大約是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我原本是想要讓他們繼續去進攻別的沙民勢力，但這有可能會違反總督府和那些友好勢力的關係，而且或許會給不少人一個偽軍鎮壓同胞的味道。”

“嗯，味確實很足的。真這麼做下去，不管我們制訂怎樣的民生政策，在外人看來，已經和帝國無異了。”西蒙道。

“現在好了，掠奪者來了，淬鍊真鋼的火焰就有了！”八幡推了推自己的眼鏡。雖然依舊是一副古井無波的面癱臉，但西蒙卻分明看出了眼中閃過的一絲雀躍。

“你就不怕他們不來？”

“他們會來的，都已經殺到新大陸了，自然要防備我方大艦隊的圍攻。那麼，可以給大艦隊提供後援的，除了帝國榮耀殖民地，也就是我們這邊了。”八幡笑道。

這傢伙雖然這大半年時間都一直在新玉門搞“建設”，但在戰局的認知上，卻同楊希夷和餘連有著完全相同的判斷。

大概是為了增加自己的說服力，秋名山八幡又用篤定的口吻重複了一遍：“他們一定會來的！我們唯一需要擔心的是，他們還沒到新玉門，在太空軌道上就被我方艦隊幹掉了。”

西蒙道：“……你就不怕他們真來了，圖隆被直接化成一片火海？”

“從現極端現實主義的角度上來說，圖隆化成火海其實沒什麼，只要我們提前撤離了市民就行。”八幡聳了聳肩：“新玉門可不是地球，沒那麼多動輒幾千萬上億人居住的超大都市群和工廠。更沒有綿延數十萬平方公里的巨型農業平原。說實話，還真不怕軌道轟炸。”

他說這話的時候，人還在圖隆的總督府，不少政府官員和警備隊軍官都聽到了他的話，一個個臉都被嚇白了。

“其實，我是開玩笑的。”秋名山八幡推了推眼鏡，不是太自然地翹了翹嘴角，勉強擠出了一個機械人似的微笑。

話雖然這麼說，但警備隊司令部還是在十三艦隊友軍的支援下，開始擴建圖隆地下和周邊的三防設施了。

圖隆本地市民對這一切倒是很淡然的。他們身處本國文明的邊緣地帶，每日都生活在城市治安的下限之中，以前也沒少和沙民馬匪和各路海盜打過交道。現在聽說掠奪者要來，雖然有些惶恐，但卻惶恐得很有限。不少人甚至覺得，擴建城防是給他們帶來不少工作機會呢。

市民們再仔細想想，發現這段時間的新玉門還真是挺繁榮的。海邊在修工廠，山那邊也在修工廠，還在鋪設軌道，再加上這邊的城防，可都是大把工作機會呢。幹體力活他們肯定做不贏那些沙民“戰俘”——到現在普通市民還以為那些勞工都是戰俘——但既然是搞工程建設，有些崗位總需要些技術含量吧？

總而言之，如果不是掠奪者們要來，這確實是新玉門殖民地成立以來最好的年景了。

可是，對少數來這裡旅行和公差的外籍人士來說，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現在，正滯留在新玉門的外籍人士大約有兩三千人的樣子，其中有將近一半人，手裡是有聯盟護照的。

這是因為大名鼎鼎的食品業巨頭，紫信卉集團在當地建設了一家中型食品加工廠和一座大型的香料加工廠，已經投產快半年了。

新玉門雖然植被稀疏遍地荒漠，本身糧食是很難自給自足的。可紫信卉集團的高層卻認為，這裡的牧場雖然少，但放養於當地的牲畜肉質卻非常好，很適合加工成上等肉製品。

另外，新玉門的高旱香料是從地裡長出來的，自然是沒有本土那些從沙蟲肚子裡噴出來的那些還具備神秘的玄學功能，但本身的品質和產量也不低，用於中端市場是完全足夠了。

食品加工廠的規模不大，但香料加工廠的規模卻不小，而且已經投產了。管理人員和技術人員以及後勤人員外加上他們的家屬，七七八八加起來，有個一千多號人也是很合理的。

只是，人雖然不多，但確實有可能變成不安定因素。

這不，到了2月3日的時候，還在圖隆主持城防建設的秋名山八幡還沒有得到餘連的無畏艦和十三艦隊主力會和，並且已經返回新旅順的訊息，便有一個聯盟公民，自稱是《星空先鋒報》記者的泰娜·摩恩小姐找上了門來。

記者其實無所謂，但《星空先鋒報》的記者就很有所謂了。這可是聯盟排名前五位的報紙，在宇宙範圍內也是頗有影響力的。共同體的gnn和這家比起來，連弟中弟都配不上。

聯盟公民當然也無所謂，但既然是叫泰娜·摩恩的，那就更有所謂了。

秋名山八幡畢竟也是第十三艦隊的重要參謀人員，對情報工作也是很重視的。他當然知道，這位摩恩小姐可是鼎鼎大名的聯盟豪門摩恩家的千金大小姐。要不然的話，也不可能在二十幾歲的年紀就成為《先鋒報》的正式調查記者了。

可是，共同體政府又沒有任何理由阻止對方入境，只能捏著鼻子放行了。

好在，這位大小姐在去年入境之後，一直都在採訪紫信卉集團的新廠建設工作，也一直都沒來生事。

可無論如何，她身為一位記者，作為此地聯盟公民的代表過來拜訪，也實在沒有拒之門外的理由。於是，秋名山八幡便只能捏著鼻子讓人家進來了。

傳說中的聯盟十七家，據說都是家系能追溯到聯盟母星時代的世代門閥，論歷史背景可絕不在帝國那些累世公侯之下。這麼多代貴不可言下來，樣貌談吐氣質自然都不錯。這位泰娜·摩恩小姐就是一位很有書卷氣的知性美人，卻穿了一身輕便的旅行裝，倒是很符合她的調查記者的身份。

“其實，關於新玉門的警備問題，您應該去資訊警備司令赫爾上校的。”坐定之後，還沒有等記者小姐說話，秋名山八幡便直接開始甩鍋了。

“您要知道，我是第十三艦隊的作戰和後勤參謀，之所以長時間駐留新玉門，是為了給艦隊督建一些配套裝置的。”

記者小姐眨巴了一下眼睛，隨即“呵呵”一笑，笑得很是木然。

這位怎麼不按理出牌啊？八幡望著對方那張程式化到彷彿是在嘲笑自己的冷笑，忍不住推了推眼鏡。

“總之，請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盡最大努力，保護好所有外籍僑民的安全。當然，前提是，請大家能夠配合……”

“可以開放邊境，讓聯盟船隻進入新玉門，進行撤僑嗎？”記者小姐很不禮貌地打斷了八幡的話。

來了來了！八幡想。

“這裡的聯盟公民只有兩千人不到，就算是帶上私人財產也佔不了多少空間。一艘中型的船隻就行了。當然，為了安全起見，船上會有武備和一些安保人員。”

“摩恩小姐，新玉門的局勢沒有失控。貴國公民也沒有受到任何戕害，我國沒有同意您要求的理由。”秋名山八幡一個戰術後仰靠在了沙發上，接著笑道：“當然，這種事情也並不是我說了算的。”

他這就準備和這位記者女士唇槍舌戰大戰八百回合了。

可是，泰娜·摩恩小姐卻微微頷首，露出了誠懇的微笑：“確實如此。在這個時候，鄙國若是武裝船隻和武裝人員入境，本就是不負責任的行為，而且有外交霸凌和落井下石的嫌疑。”

“……”

摩恩小姐笑道：“我再不成器，也是位正式的記者。《星空先鋒報》也永遠是站在公平客觀的立場上的，只站對，不站隊的。方才，我只是以非正式的渠道，向您傳個話而已。並不代表我本人的態度。”

“……”這就是所謂的豪門大小姐，這麼任性的嗎？

“至於城防和我方公民的安全問題。呵呵，我並非軍事專家，沒有資格指手畫腳。在這裡，只要您能承諾，對貴國公民所有的外籍人士都一視同仁，儘量做到保護的義務，也就很滿足了。”

記者小姐通情達理得有點過頭了，反倒是搞得秋名山八幡有些揪心了。

“其實，我此次來，想要問的是關於沙民勞工和那個新組建的警備部隊的事。”泰娜·摩恩小姐笑著開啟了終端的錄音功能：“在您把他們整編起來之前，曾經採用非常嚴苛的手段，至少將二十個沙民城邦和部族的上層殺絕，這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呢？”

秋名山八幡微微一怔，隨即笑了：“摩恩女士，您都是不知道，您居然是一個泛種族平權派啊！”

“不，我在大學之前，還是標準的人類至上主義派。只不過，在《先鋒報》工作得太久總是會忘了自己是個人類的。”記者小姐坦然一笑：“上尉，請不要對我抱有如此之多的敵意。我此次，確實是帶著誠意和善意而來的。我也確實對這半年時間，在新玉門發生的一切，都非常好奇。”

秋名山八幡抬起頭，用頗為無禮的目光投過了眼鏡，直視著對方。

然而，記者小姐的目光卻沒有絲毫遊移，坦然道：“在您之後，我還會去採訪紅楓廠的布斯卡先生。我會盡我所能，把新玉門的半年發生的一切，做出一篇專題報道的。”

說到這裡，她露出了笑容：“其實，我也是看過《我有一個夢想》的。”

秋名山八幡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拿下了眼鏡，慢條斯理地擦拭了起來。

兩個小時之後，泰娜·摩恩小姐掛著滿足的笑容，離開了圖隆警備司令部的大樓，邁著輕快的步伐，哼著歌兒上了路邊的一輛越野車的副駕駛。

駕駛座上坐著一個愁眉苦臉的青年男性，等到哼著歌兒的女子坐定了之後，才嘆息道：“您……心情可真好啊！”

“因為確實很有趣啊！那位戴眼鏡的上尉先生，那位布斯卡先生，還有他們背後的那位神選冠軍閣下。”·泰娜摩恩小姐開啟了自己的終端，開始整理方才收集的資料：“說起來，亞修，你不是和那位閣下很熟嗎？不如想個辦法，讓他也接受我一次採訪如何？”

青年的臉頰不由自主地抽動了一下，陪著笑臉道：“這，其實真的不是太熟。我和他也真的就在新玉門見過一次面而已。這個，相比起來，您還不如走貝家的公主的門路呢。”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亞修，我和她們不是一路人啊！為什麼你們就是不相信呢？”記者小姐露出了傷心的表情。

亞修心想您說是就是吧。你們豪門大小姐到底有啥恩怨我可不知道，而且也不想知道。

“那麼，既然這邊的採訪完了。我們是不是就可以……”

就可以趕緊跑路啦！亞修心想。掠奪者都來了，這玩意可比暴亂的沙民厲害多了，這新玉門，他可是一分鐘都不想待下去了。

既然是摩恩家的大小姐，當然是絕不會缺少跑路的門路的。現在，圖隆港就停著一艘經過專門改裝的小型高速遊輪，乃是屬於泰娜·摩恩小姐的財產。這可不是普通記者能置辦得了的行頭。

“好啊，就到我們昨天打聽到的那個雙峰鎮去看看吧，路上還可以順便把布斯卡先生的採訪做完……嗨，你這是什麼表情？來都來了，當然是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