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章 老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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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歷833年2月25日15時，掠奪者大軍正式進入共同體新大陸星區的國境範圍。當然，既然是急行軍的態勢，自然也不會預留時間給部下們劫掠。他們只是順路破壞了星間的引力波道標和少量的無人哨炮，將遠處那些軌道採礦站和科研站拋在腦後，繼續向著新旅順的方向狂飆突進。

正因為如此，掠奪者們居然沒有發現，那些太空站上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已經提前撤離了。

掠奪者們不知道地球人的艦隊主力已經知道他們來了，地球人的艦隊主力要裝作不知道他們已經來了，至於離新旅順數百光年外的新玉門的軍民，自然就更對這一切一無所知了。

他們頂多是知道要打仗了。

老爺們自然都擠在圖隆港忙著撤離。可問題是，現在港口大多數裝置都用來中轉源源不斷地軍用物資了。客船和民用貨船便只能擠在了一個狹小的區域中。

於是乎，這個吞吐量本就只是一般水準的海空兩用港陷入擁擠之中。這不，就連姜總督他老人家都被堵在了港口中，一時間居然難以撤離。

“不是說了要擴建港口的嗎？為什之前一直沒有做？”總督先生望著擁擠的空港，不由得暴跳如雷。

“確實是有這方面的計劃。只是總督府的財政有限。我們最後決定先擴建辦公樓和議會廳，再增加一筆行政支出。您看，現在大家的辦公室裡都有恆溫裝置和穹頂花園，公務員餐廳偶爾還能吃到帝國宮廷菜呢。”秘書長伯納德·伍德先生說。

“我，所以我當初為什麼要先批准這個？”

伍德先生不由得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因為您希望給星區高階官員頒發一筆特別行政津貼啊！可在這之前，您也說過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好處不能由您一個人獨佔。這兩年，大家都不是特別支援您嗎？”

是啊，如果不是掠奪者打過來了，姜先生一定會是新大陸星區成立以來最受議員和公務員喜歡的總督了。

“放心吧，也就只需要最多再等24小時就好了。”秘書長說。

相比起人心惶惶就想著撤退的老爺們，普通民眾的情緒其實還是比較平穩的。或許是因為從本土抵達的陸戰隊和義勇軍，已經每天都在城外作訓的沙民部隊，都給了市民們不少安全感吧。而城外郊區那正在大興木土的工廠，還有那條正衍生向遙遠南方乞力羅大山的光軌地基，卻又給了普通人希望。

人只要有了這兩點，是不會隨便背井離鄉的。

有希望的人不僅僅只是圖隆市民，當然也包括了生活在野外廣袤原野上的礦工和農夫們。反正沒有沙民作亂，這兩年他們的日子確實是安寧了不少，等到紫信卉和紅楓這些大企業跑到這裡大興土木的時候，光是送送飯或者偶爾打打零工，收入便已經上漲一大截了。

已經把家搬到雙峰鎮的湯姆·開爾文就覺得現在的日子很有盼頭，至少在這兩年多的時間，他是過得非常幸福的。

因為共患難的感情，牛仔先生成功迎娶了那個帶著女兒的單親媽媽，一步到位當了爹。雖然沒什麼血緣關係，他卻非常享受這種擁有家庭的感覺。現在，老婆在鎮上開了一個甜品店和一個識字班。一家三口過得雖然不算寬裕，卻也很有希望。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到了下半年的時候，就會是一家四口了。

所以，才更需要努力啊！開爾文想。

新玉門時間2月25日下午17時30分，王大爺農業開墾公司的副經理湯姆·開爾文，最後確認所有的牲畜都已經入了欄之後，鬆了一口氣，便向開墾公司的老闆兼經理王有貴告辭。

“小開子，你今天還要去廠子那邊值夜班？”王有貴提著菸斗，斜看著對方。

這個牛仔現在已經是個勤懇忙碌的日子人了。工作日的白天依然在王有貴老爺子的農場裡當牛仔，到了晚上或者空閒時期，便在雙峰鎮上找些零工來做。

鎮子不遠的地方就是紫信卉集團興建的第一座高檔食品加工廠和營養實驗室，經常有臨時夜班保安的工作，一個月做上十二三天，收入就能頂得上廠裡的工人呢。

當然，這種“高薪”工作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那個聯盟的工頭要不是聽說他開爾文先生還打過仗，參與過當年的圖隆之戰，還沒那麼容易錄取他呢。

當然了，王有貴先生還是很不滿的。

“真是的，你這傢伙明明就已經是我們公司的高管啦，堂堂的二把手啊！我們王大爺開墾公司的二把手還要去別的公司上夜班，傳出去不得被人埋汰死了。”

什麼農業開墾公司，不還是我們以前的牧場嗎？所謂的高管副經理啥的，不就是牛仔頭頭嗎？開爾文心想。

“沒辦法，露娜明年就七歲了。我想讓她去圖隆那邊的小學去上學，得提前準備學費。”開爾文“無奈”的笑容中帶著三分苦惱，但卻又帶著七分幸福，是那種典型的父親的笑容。

她又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你還真上心的。王有德很想這麼說，但這話說出來就實在是太沒情商了。老爺子便只是冷淡地哼了一聲：“你老婆就不管？”

“她當然不樂意，說是到鎮小學讀書就行了，可那裡又不算事什麼正經小學呢？能學得了什麼東西呢？”開爾文聳肩：“反正聽咱老爺們的話就對了。”

這話你敢當著你老婆的面說一遍？王老爺子冷哼了一聲，只是道：“每天這麼沒日沒夜的，小心猝死。”

“呵呵，以後就不會啦。”開爾文道。

老爺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對方又道：“而且這次不是去工廠值夜班，是給特倫德先生當嚮導。”

“哦，那個本土大廠來的工程師先生啊。”老爺子哦了一聲，才放下了心來。

特倫德先生才來了新玉門不到三個月，來雙峰鎮也就是這兩個星期的事，但在方圓十里八鄉以及這個雙峰鎮卻已經成名人了。

三天前，紫信卉公司建設在城郊的食品加工廠出了些問題。用粗加工的肉類切流水線除了狀況。無論怎麼擺弄，那臺可以一分鐘之內把上千頭牛羊豬和陸行蜥蜴大卸八塊的機器，只是吭哧吭哧地發出奇怪的聲音，可就是不動彈，卻也不知道是裝置進了沙子還是管道被蜥蜴給咬了。

等到工廠的技工們趕到，才赫然發現，切割器靠牆的外殼已經被撕開了，不少重要的零部件也都不翼而飛了。

大家頓時都急得火燒眉毛。

要知道，雙峰鎮的鎮民和附近大部分農民都是在這個工廠打短工的。可因為是短工，籤的不是什麼勞動合同領工資，而是按件計算薪酬的。機器要是轉不起來，大家可就都白乾了。

“一定是進了小偷。”有人說：“我聽說過有沙民小偷經常把重要的零件給偷拆下來，然後到鎮上的小五金店當廢鐵賣。”

“我們昨天沒看到有小偷啊！”保安主任趕緊表示不是自己的責任。

“其，其實是被吃掉了。”開爾文小心翼翼得說。

“啥？”

“就，就是你們的零件被吃掉了，看不見的幽靈，咔嚓咔嚓的，然後就沒有了……”

大家都覺得開爾文先生還真是很有幽默感，一定是為了安慰大家而在這裡講笑話，而且在大家都沒責任了。這樣的同事一定能處。

這個時候，正好路過的特倫德先生，宛若降神一樣出現在了。他把一些備用的零件重新調整拼裝了一下，三下五除二便把被“咔嚓”了一半的機器重新運轉了起來。他然後才向大家介紹到，自己是工程師會館的成員，也是紅楓廠的代表，這次是來和農場主們商量新建鋼鐵廠的工作餐供應合同。

又是天降的“救世主”，又是大金主，人緣不好才怪了。

王有德老爺子也是簽了工作餐合同的農場主之一。光憑這一筆生意，他就可以把牲畜和農田擴大一倍，對那位特倫德先生自然也是很有好感的。

“供應合同都已經簽了吧？他還在這裡？不會也想在我們附近也建個廠吧？”老爺子笑道。

開爾文把自己的牛仔帽放在胸前小心翼翼道：“……就是上次那個鬧鬼事件？他希望去調查一下，便僱我當了嚮導。”

王老爺子沉默了幾秒鐘，然後擠出了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無，無論如何，特倫德先生還是很大方的，就當是休息一下，還能賺錢，不挺好的嗎？”

“是，就是這樣的。”

於是，告別了老闆的開爾文，便這樣悶悶不樂地開著車子向返回鎮內。

才不是鬧鬼啊！我是真的親眼看到了，看不見的幽靈把食品廠的機器給啃了的啊！不是消失，是啃掉了，“咔嚓咔嚓”一點點沒有的啊！開爾文心裡雖然是這麼想的，但他已經解釋過很多次了，依舊沒有人信。

這個時候，或許只有家人才能撫慰自己的身心了吧。於是，開爾文便回家和老婆女兒吃了一段晚飯，到了晚上八點半的時候，準時來到了事先約好的鎮內的小酒館。

這本就是一家大眾消費的小酒館，主要的客人都是附近的農民和工人。這時候早已經是高朋滿座了。對這些普通的勞動者來說，在這家酒館裡喝點便宜的劣酒和不健康的油炸食品，和工友們吹吹牛，便已經是最幸福的生活了。

此時，酒館裡唯一的一臺大熒幕電視正在播放著圖隆的新聞。

熒幕裡的總督姜先生，在排著長隊的港口為背景的畫面上，再一次向大家表示，共同體軍隊一定會保護好大家的，請大家一定不要相信謠言云雲。

酒客們吵鬧地地開始喊起了晦氣，要求老闆趕緊切掉。

於是，老闆便從善如流地換上了大家最受大家歡迎的錄影，正是去年在帝國戰神祭時的經典場面。

這裡是新大陸，看不到任何本土大型體育賽事的直播，這倒是反而給了大家自由選擇的機會。不過，也正因為這樣的自由選擇，某位神選冠軍同學，已經成為新玉門老百姓心目中最靚的那個仔了。

“這可是從我們新玉門走出去的哦。”他們對路過的客商們這般誇獎著，就彷彿是在炫耀自己的子弟兵似的。

當開爾文發現特倫德先生的時候，熒幕上正好在放餘連騎著霧踏龍衝向帝國騎士們的畫面。年輕的工程師先生正擠著人群裡，和大家一起歡呼不已。這位氣質儒雅，見識淵博的知識分子，和周圍那些粗魯的工人和農民們完全融為了一體，根本分不清楚了。

一直等到如此精彩的場面告一段落，大家稍微平靜了一些，特倫德才帶著開爾文回到了自己包好的卡座上。

開爾文驚訝地發現，座位上已經有兩個人了。

這兩位都是聯盟的蓋伯亞人，一男一女，二十多歲的青年人，雖然都是樸素的旅行裝束，但無論外貌還是氣質都和這個環境格格不入。就像是火烈鳥鑽入了雞窩，哪怕是掛上了雞毛，也依舊掩藏不住那耀武揚威的氣場。

開爾文下意識有些自慚形穢，但想到自己可是和熒幕上那位所向披靡的神選冠軍談笑風生過的，頓時便又昂首挺胸，不卑不亢地向兩位聯盟來的貴客微笑點頭。

這時候，他才發現這青年男子，貌似好像依稀似乎彷彿是自己的熟人啊！嚴格意義上大家甚至還算是戰友呢。

很顯然，聯盟的青年也認出了自己，笑得很燦爛。

沒等兩人打個招呼，那位聯盟的美人卻已經先開口了：“特倫德先生，您居然也追星啊！”

“我追或者不追，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顆星，卻就在那裡。”年輕工程師露出了坦蕩的微笑。

“這都已經不是追星了，離宗教都只差一步之遙了……”聯盟的女士忍不住咋舌。

“我這個年紀的年輕人追星，追著就追成了邪教，這不也是很常見的嗎？尤其是在聯盟那邊。”特倫德笑道。他的樣貌儒雅清秀，中等的身高和偏瘦的身材，看著就像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

可不知道為什麼，開爾文卻總覺得對方是在嘲諷聯盟。

……果然是被老婆逼著讀了幾本書，所以腦子就越來越亂了。

牛仔覺得這場談話對自己實在是太不友好了，正想著要不要先跑到酒館外面喘口氣的時候，特倫德卻已經轉移了話題：“開爾文先生，我先介紹一下吧。這是從聯盟過來的調查記者，泰娜·摩恩小姐，這位則是……”

開爾文趕緊道：“我們是見過的。好久不見了，亞修先生。”

“開爾文先生，啊哈哈哈，看得出來，這兩年您一定過得特別幸福。”亞修的笑容極為明朗。雖然顯得有點刻意，但確實是讓現場的環境舒緩了許多。

“這兩位此來，和我的目的一樣。都是為了調查您說的那個事件。”特倫德道。

“對，就是傳說中的吞噬機器的無形幽靈的真相。”泰娜·摩恩小姐伸出手和開爾文握了一下：“原來您就是當事人啊！請多多指教了！”

開爾文卻只覺得無地自容。

他活到了三十幾歲，卻從沒有想過會社死到聯盟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