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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了怔,才側頭對賀太太說:“么么長得真是好看,這樣漂亮的相貌,將來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錦繡前程。”

好樣貌嗎?

蘇邀早就不大在意自己的長相了,好相貌並沒給她帶來什麼好處,反倒是總讓她被指指點點,或許因為她一開始出嫁的理由就天生弱勢,人家提到她總要暗暗地評論一句,說她長得太過妖媚,一看就不是當大婦的料。

賀太太笑的眉眼很柔和:“這個小丫頭自來就長得得人意.....”

一句話還沒說完,賀大奶奶從外頭不等通報就進來,看了蘇邀一眼,下意識的咳嗽了一聲,對賀太太道:“娘......”

蘇邀就知道必定是跟自己有關的事,垂下眼簾看了旁邊的姨母一眼,心中有了數。

上一世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二姨回來省親,結果還有另一批客人也不請自來-----養了蘇邀九年的沈家找上門來了。

沈家只是一介商戶,伯府遠在京城又是高門望族,不是他們能攀扯的上的,幾年間,他們也曾去京城,想找自己的親生女兒,但是卻屢屢碰壁,連伯府的門都進不著。

後來他們好不容易輾轉打聽到蘇邀的下落,就找來了賀家,想要見一見蘇邀。

這對於蘇邀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見了,不說本來就對她冷淡的蘇家會怎麼想,就連賀家的人也會覺得她果然是商戶家長大的,拎不清。

可不見,又要被人詬病是天性涼薄,連養了她十幾年的養父母也能拒之門外。

同樣是身世尷尬的蘇杏璇卻被保護的好好的,高門大戶在她周邊築了一堵牆,密不透風的把她給保護起來......

賀太太看了蘇邀一眼就道:“你姨母遠道而來,晚上一道給她接風洗塵,你先回去休息休息。”

蘇邀從善如流的站起身來,什麼也不多問,挑不出錯處的給她們行了禮告辭。

出門的時候,她隱約聽見賀姨母感嘆:“哪裡像是商戶人家養出來的?一舉一動看著都是大大方方的,小妹糊塗了......”

她勾唇笑了笑,轉過了迴廊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還沒進門,就見桑嬤嬤帶著珍珠已經焦急的迎上來了。

珍珠一面熟練的擠開燕草往前給蘇邀塞了個手爐,一面壓低聲音很隱晦的對她說:“姑娘知不知道,您那邊....的爹孃來了......”

說她養父母是她爹孃是很犯忌諱的事,就連賀家的人也是看不起沈家這等商戶的,一門心思希望她忘了沈家。

不過珍珠卻敢說這話,究其原因,是因為仗著她是蘇邀身邊第一人罷了。

蘇邀看了她一眼,步子頓了頓,還是進了屋子。

燕草就有些著急的喊了一聲姑娘:“您......”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珍珠已經跟著蘇邀進屋裡去了,桑嬤嬤回過身來看了她一眼,見個小丫頭提著熱水來了,就讓燕草去捧盆。

桑嬤嬤是管事嬤嬤,又是從京城來的,這一屋子的大小事務都歸她管,連蘇邀也對她言聽計從,很是尊重,燕草得罪不起她,抿了抿唇,只好接過了那個盆,心不在焉的想著桑嬤嬤她們要做什麼,聽珍珠的口風,竟然是想攛掇著蘇邀去見沈家夫妻的,那怎麼行?!

她想到這裡,忽然覺得手心傳來一陣劇痛,哎呀了一聲,下意識就要鬆手。

“姑娘可端好了!”桑嬤嬤冷冷的看著她,目光冷淡:“你可是姑娘身邊的一等大丫頭,總不能捧個盆這樣的差事都做不好吧?!平常就讓你們多在差事上留心,你們總是當耳旁風,正經差事不做,其他的事倒是上心!”

燕草頓時不敢再吭聲,心裡涼了一截,忍著劇痛捧著盆站在廊下,一時之間覺得蘇邀的處境也是這樣水深火熱。

可她只是賀家給蘇邀的丫頭,蘇邀平常雖然待她也很和氣,卻總歸是不如對珍珠她們那麼信任的,她眼睜睜的看著桑嬤嬤進了屋子,忍不住心驚膽戰。

桑嬤嬤進了屋,就聽見蘇邀聲音平淡的問:“所以呢?她們要私下見我?”

珍珠抓了一把百合香放進香爐,蓋上了蓋子才急忙轉過身來,似乎有些為難:“是啊,聽說在門房那裡求了個把月了,聽說您病了,還去廟裡給您上香磕頭.....”

她嘆了口氣,很躊躇不安的樣子:“姑娘,論理來說我們不該告訴您的,可是,她們也挺可憐的,之前找去京城,年年去,年年落空.....”

知道不該,還是做了,蘇邀心裡嘲諷的笑了。

哪怕珍珠不懂,難道桑嬤嬤也不懂嗎?

不過是這母女倆合夥做戲來給她看罷了。

她哦了一聲,面上似乎有些猶豫糾結,半響才道:“我們能出門嗎?”

桑嬤嬤板著臉訓斥了珍珠一聲,見珍珠悻悻的退到一邊去了,才幫蘇邀將簾子捲了起來,小几上的扇屏放到一邊,嘴裡道:“姑娘別聽她瞎胡說,這個丫頭就是耳根子軟心也軟,聽人家哭訴幾句,知道人家現在家裡出了事,這就繃不住了。可這事兒,不是您該插手的。”

嘖嘖,這母女倆一人演心軟小姑娘,一人演忠心耿耿老嬤嬤,真是比戲臺上的角兒的演技還要好。

她還什麼都沒說,這兩人已經你一言我一語,把沈家夫妻的情況都給說透了。

是啊,她到底是沈家夫妻養大的,平心而論,在那九年裡,沈家夫妻善待她,不是沒有情分,但凡是個正常人,聽見他們出了事求告無門,絕不會無動於衷。

上一世她就沒能做到無動於衷。

想到這裡,她垂下眼簾遮住眼裡的情緒,面上卻焦急的問:“什麼?!嬤嬤您說誰家裡出了事?她們,她們怎麼了?”

到底是在商戶人家養了九年,哪怕在賀家又重新學了規矩禮儀,但是這眼界和大局觀是怎麼都追不上京城的那位了。

看看這著急忙慌的樣子,桑嬤嬤心裡不屑,面上卻一副悲天憫人又猶豫的樣子,嘆了口氣搖頭:“姑娘別打聽這些了吧,您現在已經回了外祖家,家裡也跟那邊交接清楚了,不欠他們什麼,就算是有事,她們求到姑娘這裡,本也不合規矩,您若是貿然插手,只怕大家都不高興呢。”

有時候蘇邀覺得自己上一世輸的實在是不冤,她身邊有桑嬤嬤這樣能夠讓你跳坑還讓你覺得自己是佔了便宜的人,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能撐到京城嫁給程定安,那估計還是託了蘇杏璇不願意嫁的福。

她抿了抿唇,如桑嬤嬤所預想的那樣哽咽著出聲:“這怎麼行?她們畢竟養大了我....嬤嬤,您幫幫我......”

珍珠嘴巴忍不住翹起來,心裡譏諷,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病了一場沒見好,反而更糊塗了。

遇見這種事,知道不能做也不能問長輩,就求一個下人....

也不想想若是被發現了,更是裡外不是人。

她看了桑嬤嬤一眼。

桑嬤嬤已經皺起眉頭了:“姑娘,您這可不對,若是親家太太她們知道了,只怕心裡不喜。”

看吧,她可是已經把後果都跟這位姑娘分析清楚了,可沒誆騙她。

蘇邀抿了抿唇,蒼白的臉上既糾結又掙扎,過了好一會兒,從腕上擼下一隻一直帶在身上的鐲子朝桑嬤嬤手裡塞:“嬤嬤,求求您,我不讓外祖母和舅母們知道,只要能偷偷瞧他們一眼,問問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桑嬤嬤目光一凜,看向蘇邀的眼神就有些探究----蘇邀手腕上這個鐲子,是當初她來的時候蘇家準備的,是蘇三太太一直帶在身上的。

聽說這件事之後,蘇邀對這個鐲子寶貝的很,每天都帶著,幾乎不肯離手。

可現在,蘇邀卻隨便把這隻鐲子給出來了,她是不是病的傻了?還是沈家的人對她真的有那麼重要,竟然讓她連親孃給的信物都不要了?

蘇邀身體抖得厲害,彷彿根本沒意識到桑嬤嬤的打量,焦急的說:“嬤嬤儘管去打點,若是這個不夠,我這裡還有其他的東西....”

桑嬤嬤心裡鬆了鬆,跟蘇邀相處這麼久,她自詡已經把蘇邀的性子摸透了。

這是一個沒有太多想法,或者說,很會壓抑自己想法的人,沒有什麼脾氣,也沒什麼愛好,整個人都淡得像是一抹影子,很容易就讓人忽略。

這樣的小姑娘,的確該是沒有主見的,她也想不到太多的事和太多的後果。

桑嬤嬤在心裡估量了一下,忍不住搖頭。

都不知道是不是該花費這麼多心思算計她,要知道,按照她這樣的性子,回了京城到了伯府又能如何?

這麼木訥又這麼呆滯,三太太是不會喜歡的。

不過既然上頭有吩咐,她這裡當然就得辦好差,她很為難的推拒了幾回,才勉強接下了那隻鐲子,深深的嘆了口氣:“好吧,既然姑娘堅持要如此,我們做下人的,也只能幫著您,只是這件事到底不好叫人知道,您還是稍等等,我想想法子,讓您出府見他們一面,這樣也好讓您自己問個清楚。”

蘇邀臉上頓時驚喜交加,而後又有些畏懼,猶豫著問:“可行麼?若是被外祖母她們知道.....”

“所以姑娘要謹慎。”桑嬤嬤搖頭:“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們是從京城派來跟著姑娘的,榮辱和姑娘就是一體的,若不是姑娘非要見,我們是萬萬不能答應的,可不答應您,又怕您做出錯事來......”

蘇邀有些赧然,低垂著頭不安的攪弄自己的衣襬,聲音低若蚊蠅:“勞煩嬤嬤操心,我,我就見他們這一次,見完了,以後就再也不來往了......”

也沒下一次了,見了這一次,她們的任務也差不多完成了,桑嬤嬤含笑點了點頭,看著蘇邀的眼神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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