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你都沒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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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將老瘋子的遺體入土後，我也再一次變成了一個人。

只是這一次，我的內心很平靜。

我雖然不知道泰山府君是以什麼手段，讓我能夠回到這個時間節點，但在我想起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明白了一點，這所謂的生老病死四道他用來殺死我的力量，對我來說，也許並不是壞事。

至少，這一次，我對我的幼年時期，有了更深的瞭解。

我原本並不知曉我出生的情況，也並不知曉我是怎麼來到這孃兒村的。

但現在，我卻都明白了一些。

雖說也不見得就是真實。

可至少給了我一些線索。

老煙鬼並沒有騙我。

從我出生之時，到老瘋子撿到我的時候，我都是身處於黑暗之中，而歸其原因，便是因為那所謂的五弊三缺。

哪怕是現在，我依然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在我出生時那種如同在深淵中的黑暗。

沒有知覺。

沒有嗅覺也沒有聽覺，甚至無法動彈，睜不開雙眼，就好像什麼東西都被奪去了。

而我那一身骨。

那所謂的矇蔽天機的手段，的確來自於老瘋子。

可以說是他救了我。

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早已死去。

而這一切，在我最開始的記憶裡並不知曉，在我最開始的記憶中，我只記得記事開始的那一刻。

所以我並不知道是老瘋子做的這一切。

所以真要說起來，我還得感謝泰山府君。

不過，這也不重要了。

目前擺在我面前的，便是這所謂的生老病死四道力量，在接下來，泰山府君會是以什麼樣的形式用在我的身上。

是讓我再按照已經經歷過的再經歷一次。

還是在這不知是幻覺，還是真實之中，讓我重新經歷一次我從未經歷過的。

我想，也許是後者。

所以我也有些期待起來了。

時間不知不覺的又過去了幾年。

在這幾年裡我如曾經一樣始終待在村子裡，也按照老瘋子的要求，一如既往的在晚上的時候燒紙錢，只是不同於曾經，這一次，我沒有再去管村子裡的那些規矩。

無論白天晚上，我都在村子裡走著，我想要去尋找我所不知道的真相。

例如孃兒村的真實面貌到底是什麼。

例如，老瘋子燒的紙錢是要燒給誰，還有那些我曾經在夢中見過的身影，在耳邊聽過的嬉笑，哭泣的主人又是誰。

只是在找了幾天後我卻是失望了。

哪怕我沒有去管那些規矩，哪怕我在晚上的時候也一樣走出了家門，我也依然什麼都沒有發現，什麼也沒有看到。

孃兒村就好像是真的一座枯村一樣。

就這樣日復一日的。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我也沒有等來老煙鬼。

也沒有等來劉山。

我就彷彿被徹底遺忘在了這裡。

漸漸的，我忘記了該怎麼說話，除了每天逗狗傻笑之外，我甚至都要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我也開始忘記我一開始的目的是什麼。

每天就那麼渾渾噩噩的。

一直到連村口的野狗都死去了幾隻，我才漸漸意識到，我似乎已經又從孩童，來到了青年。

也是這時候，我第一次嘗試著走出村子。

踏出村子的那一刻我甚至都忘記了我為什麼一開始會待在村子裡，我為什麼不敢走出村子，所以在我走出村子的時候，這一二十年來，我第一次感覺到驚喜。

在這驚喜中，我忘記了孃兒村。

忘記了老瘋子。

忘記了我的名字。

就這麼朝著一個方向一直走，一直走，一直到我看到了一座城市，那座城市很大，似乎叫做白雲城，只是我在裡面，卻好像格格不入。

所有人看到我的目光都充滿了厭惡和排斥。

甚至在我接近他們的時候，他們都會下意識的遠離，就好像我身上有著什麼讓他們討厭的東西一樣，我想不通。

我試著去拉著一個人問他，為什麼要那麼對我，而他卻只是把我甩開，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我開始迷茫。

特別是看著周圍的人來人往，我突然覺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就那麼站在原地，一直到天黑，在到天亮，一直到我看到了一個人，那人衣衫襤褸，渾身上下看起來十分的狼狽，身上又髒又臭。

我看到他的時候，下意識的看了看我自己。

我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我成為了一個乞丐。

乞丐……

在這一刻，我腦子裡那莫名隱去的記憶，在不知不覺間，又如同潮水一般出現了，我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當初我不敢離開孃兒村，其實最擔心的不也是怕自己成為一個乞丐，怕自己會餓死？

卻不曾想，泰山府君竟是讓我體驗了一遭。

想明白了這一點，我沒再去糾結為什麼他們會厭惡我，會排斥我，而是跟著那個喚醒我記憶的乞丐，隨意的坐到了地上。

看著他，我下意識的思考了起來。

如果當初在老煙鬼來找我之前，在我獨自一人生活在孃兒村的時候，我便鼓起勇氣嘗試著離開孃兒村，我是否也可以離開？

而我如果真的可以離開，離開之後，我是不是也會像現在這樣，成為一個乞丐？

想了許久，我還是沒能夠確定。

因為這對我來說完全就是另一個人生，甚至對我來說，現在的我，都是陌生的。

似乎見我在想著什麼，旁邊的乞丐突然湊到了我的身邊，他看著我說：“看你年紀不大，怎麼也成了乞丐？”

我想了一下回答：“可能是因為，我沒有家吧。”

“真巧，我也沒有了。”他眼睛一亮，笑著說。

奇怪的是，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竟是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悲傷。

我好奇的問：“你沒有家了，你不難過嗎？”

他搖頭擺手道：“人生嘛，其實都一樣。”

“有家，為家人活。”

“沒家，為自己活。”

“活不下去了，就去死，自由自在，不挺好的。”

“那你覺得，你現在活得下去嗎？”我問。

他想了一下說：“我也不知道，不過感覺還沒膩。”

“你呢？”

“活得下去嗎？”

我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就算活不下去，我也不能死。”

“為什麼？”他驚訝的看著我，“你都沒有家了。”

“孤身一人，有什麼不能死的？”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