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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元允中是一個好訊息。
那些糧食至少可以給流民設幾天粥棚了。
他問陳指揮使:“史大人怎麼沒有和你一起過來?”
陳指揮使笑道:“史大人去給那些流民登記造冊去了。說是朝廷若是要招撫,也能事半功倍,省點力氣。”
元允中頷首。
沒想到史大人還是位能吏。
他正想讓人去問問史大人具體的履歷,石景山那邊突然傳來喧囂聲、叫喊聲和辱罵聲。
元允中皺眉,有校尉遠遠地跑了過來。
“元大人!”校尉匆匆給元允中行禮,急聲道,“石景山那邊流民騷動。說是那些流民已經斷炊好幾天了,原指望著能攻下碧霞寺,取了碧霞寺的藏糧。可宛平巡檢使帶碧霞寺的僧人燒了藏糧,如今那些流民沒有了指望,要下山投誠,被趙老伍殺了祭刀,雖然嚇唬住了很多的流民,可有也些流民不滿,雙方起了爭執,打了起來。王指揮使覺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已帶人過去勸降。”
元允中點頭,道:“可知道碧霞寺的情景?”
校尉道:“已差斥候打聽了。”
元允中換了軟甲,由家中的私衛護著,在陳指揮使陪同下,去了石景山腳。
上十二衛出身的指揮使,可沒那麼好的脾氣。
所謂的勸降,也不過是先把人打一頓,不死即可,武力威脅罷了。
等到元允中過去,地上已躺了很多的青壯年流民。
在他們的痛苦的呻、吟聲中,其他的流民都怯生生地望著陳指揮使等人,不敢越雷池半步。陳指揮使還在那裡兇悍地道:“皇上聖明,不殺你們。只要你們投降,往前的事既往不咎。否則,”他拔出半截腰刀,刀鋒在陽光下泛著寒光,令人畏懼,“刀下無情。就算你們去了黃泉路上,也別想轉世投胎。”
話雖糙,卻鎮住了黑壓壓一片的流民。
元允中覺得這位陳指揮使既然已經立威,他就不要去湊和了。
他安靜地看著陳指揮使和那些流民拉扯著。
史大人扶著個神色狼狽的二十來歲男子蹣跚著走了過來。
“大人!大人!”他壓低了聲音焦急地道。
元允中迎上前去。
二十來歲的男子忙向他行禮。
元允中這才發現這男子的頭髮、身上都有多處焚燒的痕跡。
他心中一動。
二十來歲的男子已道:“下官仍宛平巡檢司巡檢使孫嚴,您趕緊派人往西邊追,趙老伍趁亂帶著幾個心腹已經悄悄地離開了石景山,在石景山的西麓還有一萬五千流民。我已經讓一個屬下跟了過去,可趙老伍武藝高強,而且為人很是警覺,不知道會不會被發現。”
元允中神色微變,吩咐孫嚴:“你先下去休息,其他的事交給我。”
孫嚴應諾,由著史大人扶著退了下去。
元允中親自帶人追了過去。
*
深山密林裡,水急灘險,合抱粗的大樹遮天蔽日,一行人手拿竹杖,不時地掃過面前的齊膝高的野草雜樹,艱難地朝前走著。
“伍爺!”有人喘著粗氣道,“我們真的要去石景山西麓嗎?王爺那邊會不會出了什麼事?說好了我們慫恿著這些流民鬧事,王爺趁機出城,我們在碧霞寺匯合,之後轉道保定府回贛。可如今已經過去七、八天了,也沒有看見王爺他們的人影。我們要是再去了石景山的西麓,豈不是更等不到王爺了嗎?”
走在隊伍中間的趙老伍冷哼一聲,道:“誰說我們要去石景山的西麓?我們去碧霞寺!這個時候大家肯定都覺得碧霞寺是斷壁殘坦,沒有什麼人了。卻不知道王爺之所以要和我們在碧霞寺匯合,是因為碧霞寺裡王爺藏了些金銀財寶。不管王爺出沒出事,如今朝廷派了大軍來剿滅流民,我們正好趁著這機會‘死’在這裡,取了那些金銀財寶遠走高飛,重新開始。何必要把腦袋吊在褲腰帶上一輩子都給他賣命呢!”
“伍爺!”隊伍停了下來,眾人驚愕地齊齊望向趙老伍。
趙老伍的幾個心腹立刻上前護在趙老伍的身邊,彷彿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架勢。趙老伍也目光兇悍地望著他們,道:“你們要是不想跟我走的,趁早出聲,我也不為難你們。等到了碧霞寺,自然會放了你們。”
其餘的人面面相覷,都知道趙老伍為了掩飾這件事也不會放過他們。
幾個人心一橫,齊齊道:“我們跟著伍爺走,以伍爺馬首是瞻!”
趙老伍滿意地笑,眼底卻冰冷一片,指了不遠處的一株彷若直聳雲端的大樹,道:“看見沒有,走過那顆樹,我們就轉道往北,很快就能看到碧霞寺了。”
眾人七嘴八舌地應著。
突然有箭失像雨點般朝他們射了過去。
有幾個人連聲都沒有吭一聲就直接倒下,氣絕身亡。更多的則是大喊著開始揮舞著手中大刀一邊驚叫,一邊躲進大樹或者是草木林裡。
趙老伍躲在一棵合抱粗的古樹後面,幾次想離開都被密集的箭雨給擋了回去。
他目光直直地盯著落在草叢中的白羽箭。
閃著幽光的箭頭,大鵝的箭羽。
這是朝廷正規衛所用的箭。
而且只有上十二衛才敢這麼奢侈地不把它當貴重的武器使用,一口氣射這麼多箭。
但他們是怎麼知道自己行蹤的?又是怎麼追上他的?
他甚至隱隱有種感覺,他不是被追上的,而是有人早就算準了他的必經之路,在這裡設了個圈套,守株待兔地等著他上套呢!
那碧霞寺的東西就不能去取了。
他咬了咬牙,喊了侄兒趙鐵子:“走!我們衝出去!”
趙鐵子“嗯”了一聲,和趙老伍貓身,藉著雜亂的草叢,偷偷地離開了箭雨的範圍。
趙老伍剛舒了口氣,就覺得肩頭一陣火辣辣的痛。
他沒能忍住地捂著肩膀回頭,就看見一個男子穿著件棕色軟甲,逆光騎在一頭白馬上,正緩緩地收回自己手中的弓箭。
他頭皮一麻。
馬噠噠向前走了幾步。
男子露出極其俊美的面孔,還有那點漆如墨,卻如不瀾古井般不帶任何情緒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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