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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德樓?寧氏二十四郎?魏東家終於抬眼皮,然後一聲笑。
還以為是年輕人日子混不下去來借兩個錢花花,沒想到竟然是學人要抱打不平替天行道。
一旁站著的陸掌櫃重重的咳嗽一聲,瞪了他一眼,不許譏嘲年輕人。
魏東家將到嘴邊的嗤笑收回去,哦了聲:“你不用官家法規,要私行過問不平事,但這世間萬物平等,人只能盡其能,替天行道也不是想怎樣就怎樣。”
他瞥了這女孩兒一眼。
“所以你要獻出什麼來表明你有能力過問這不平之事?”
不待女孩兒說話,他又提醒一句。
“聽說你會做木工,但我這裡可不缺木匠,木匠的手藝我可見得多了。”
你就直接說這件事你這個小丫頭不配過問得了,陸掌櫃忍不住滴咕一聲,但也沒辦法,這次魏東家的苛刻是符合規矩的。
熱血是好事,但沒有規矩的熱血,只會變成禍事。
那女孩兒聽了沒有沮喪,反而打量魏東家,問:“你腿什麼時候殘的?你坐這個輪椅,舒服嗎?”
陸掌櫃差點失笑,他一直覺得東家刻薄,說話討人厭,沒想到這個女孩兒說話更討人厭。
魏東家的臉拉下來,冷笑說:“多謝,殘了很久了,坐輪椅舒不舒服,如飲水冷暖自知,等將來你腿殘了,我送與你坐坐,你就知道舒服不舒服了。”
陸掌櫃翻個白眼,雖然這孩子說話不討喜,但你跟一個孩子打什麼嘴仗,說的話也太刻薄了。
一般的女子都要氣哭了吧。
當然敢來訴獻的女孩子肯定沒那麼怯弱。
七星笑了笑:“我不用坐就知道不舒服。”她上前一步,伸出手,“讓我看看…..”
看什麼?魏東家一怔,下意識要躲,但坐在輪椅上能躲哪裡,還好這女孩兒不是要摸他,而是雙手撫上輪椅,輕輕撫過…..
“這麼想看啊?”魏東家哼了聲說,“老陸,既然來家裡,不能讓自己人空手走,送她一架輪椅吧,拉回去隨便看,看個夠。”
七星鬆開手站直身子:“不用了,我做一個送給你。”她看著魏東家,“我原本不知道該獻什麼,看到東家我就有主意了,我獻一架輪椅吧。”
魏東家鼻子裡再次嗤笑一聲,抬著的眼皮垂下來:“既然你有心,那就做吧。”
有心,看他坐輪椅就做輪椅來討好。
能做出什麼樣?凋花漂亮些?漆工漂亮些?再漂亮又如何,還不是個輪椅?
……
……
坐在如意坊外一間茶樓裡的兩個小廝,看著兩個女孩兒從如意坊走出來,並沒有大包小包,只有一個女孩兒手裡拿了一個小油紙包,託著一塊什麼給另一個女孩兒說什麼。
他們對視一眼,衝進如意坊。
“哎,賣給那兩個女的什麼了?”一個小廝喊道,“不許胡亂賣東西,吃壞了肚子我們可不饒你。”
店夥計被喊得莫名其妙,看看外邊,還能看到七星和青雉的背影。
“你們是說那兩位小姐嗎?”夥計說,“沒賣給她們東西啊,哦,那個啊,是我們招待客人的點心……誰進來都能吃。”
他指著桌子上盤子裡,看兩個小廝。
“兩位客官,要嚐嚐嗎?”
……
…….
“沒買東西,也沒賣東西?”寧二十四郎打個哈欠,擺手制止彈琴的婢女。
兩個小廝點頭:“好像是想賣什麼,但如意坊要先看看,並沒有立刻就買。”
“這就對了嘛,哪能隨意買賣。”寧二十四郎滿意點頭,“兩個小姑娘有什麼可售賣的,誰要跟她們買東西,她們有什麼,除非是青樓。”
說到這裡自己樂了。
“哎,你們說,如果她們要去青樓賣了自己,我還阻止嗎?”
說罷拍腿大笑。
“不阻止不阻止,小爺我還親自去捧場。”
說到這裡眼中的笑又閃爍光芒。
對啊,賣進青樓不就好了?姑姑還拐彎抹角地說什麼讓她們知道世事艱難,進了青樓那可就與世隔絕,不用知道世事了。
兩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無親無故,獨居在城外,一個麻袋一套拉走賣掉,誰又理會?
這個辦法真不錯,一勞永逸。
寧二十四郎摸了摸下巴。
他真是太聰明瞭,太能幹了!
這個念頭讓寧二十四郎精神奕奕地站起來。
“走!”寧二十四郎說,“趁著叔父不在家,我們出去玩去。”
作為家中的獨苗,本沒人敢管他,只不過叔父為了讓他接衣缽,這兩年總是押著他學衙門的事,真是煩死了。
這幾天新來的知府核查田稅,叔父帶著人下縣去了,要給知府交出一份合情合理的卷宗。
趁著叔父不在,他可以好好出去玩幾天。
梨子吃膩了,婢女彈琴也聽膩了,去青樓裡找點新鮮去。
…..
…..
寧二十四郎在青樓快樂的時候,七星帶著青雉在如意坊忙碌。
她們那日是兩手空空而去,第二天又兩手空空而來。
雖然說要送給魏東家輪椅,但所有的料子都是如意坊出,要了一間屋子,要了一個半成品輪椅,每日在裡面叮叮噹噹。
陸掌櫃推著魏東家從這邊走過,魏東家聽著裡面的動靜哼了聲。
“還要給她一日三餐,”他說,“如今的年輕人都不知道是臉皮厚還是臉皮薄,直接說來混口飯,看在她晚生後輩的份上,我還能拒絕?非要擺出這些樣子。”
陸掌櫃糾正:“這是規矩,說明這孩子很遵守規矩。”
“呵,的確是知道規矩,知道不能以私利尋仇,就說是順德樓受了欺負。”魏東家嗤聲說,“人家順德樓都不知道自己受了欺負呢。”
雖然當時沒問,魏東家隨後當然打聽了這兩個女孩的來歷,城外獨居的孤女,也知道了所謂的寧二十四郎在順德樓橫行霸道是什麼事,橫行撞得就是她們,霸的是她們售賣獵物的路。
“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親長,教出這般滑頭。”魏東家再次說,“小小年紀用起規矩來一副老成的模樣。”
陸掌櫃想的卻是別的事。
“杏花山那位越老先生,並不是咱們家裡的人,也不會木匠,村人們說就是個教書先生,這女孩兒的木匠是跟誰學的?”他說,“他父親嗎?村人們說,從未見過這女孩兒父親,當年是孤身帶著母親的骨灰來投奔外祖父的。”
如果真是家裡的人,孤女投奔來許城,怎麼也要跟找到家裡打聲招呼託付。
如果不是,這女孩兒從哪裡知道的他們?
還知道的挺熟悉。
這登門,求見,說話,舉止,一副老手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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