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善惡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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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什麼怪物？！”

馮選明嚇到癱軟在地。

眼前是被龍王啃掉腦袋，叼在嘴裡咀嚼的宋鏡鴻。

就像是在嘴中爆開的漿果，黏膩的紅色混著果肉噴濺。

“嘔——”

馮選明頭皮發麻，噁心地乾嘔。

一分鐘前。

琵琶龍女甦醒，彈著琵琶咿咿呀呀地哼了半句，金池中的龍王雕像就蛻皮般抖落了半面慈眉善目的外殼，露出腐爛醜陋的龍鱗臉，向他們緩緩張開大嘴。

“吼——！”

嘶吼聲震耳欲聾。

沒等三人反應，龍王像破殼而出，撐破金縷玉衣化作三米多高的黑龍，一口咬向重傷瀕死的宋鏡鴻。

“快走！”宋鏡鴻咬牙，一把擼下蛇環塞給方術，早有預料般將他推開。

下一秒，男生被黑龍利齒咬爆腦袋，當場死亡。

“善惡面。”

方術攥緊蛇環七寸，目光警惕地看向半面慈悲、半面猙獰的龍王。

龍王饜足地吞下獵物，面部突然抽搐幾下，如藕斷絲連的黑膠向外拉扯，形成一顆新的頭顱，一張腐爛龍鱗遍佈的人臉。

“那，那張臉……”

馮選明顫抖，“那張臉為什麼和宋鏡鴻一樣？！”

龍鱗下，赫然是宋鏡鴻的人臉。

“不止。”

方術一把提起馮選明後領，低呵道：“往二樓跑！”

龍女“咯咯”笑了兩聲，邁步站上噴泉石砌，手下琵琶音傾瀉，戲腔詭迷：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

噴泉中央的黑龍隨音樂晃了晃身子，頸根腫起一顆又一顆血瘤，撐破擠出龍頭。

“蛛絲兒結滿雕樑，綠紗今又在篷窗上。”

方術轉頭看了眼。

龍女在噴泉邊輕盈起舞，脖頸突然翻轉，慈眉善目轉變為陰冷詭相。

[我去，怎麼還有兩張臉]

[別看了，快跑啊]

[灰霧，灰霧升起來了，這是幹嘛？騰雲駕霧嗎！]

歌聲下，縹緲灰霧侵蝕空間，恍惚間重現“龍宮”中仙氣縹緲的歌舞盛宴。

“嵐姐……”

“我知道。”

衍嵐倚在扶手旁整理衣袖，見方術奔上樓才掀眸，視線落在馮選明身上：

“你和章雯結伴離開——把宋鏡鴻的蛇環給他。”

她話落，方術立刻拔斷蛇頭，餵給馮選明的蛇環。

倒計時蹦回「00:18:20」.

“通道在神龕下面。”

衍嵐把杯繩往胳膊上拽了拽：

“把身上值錢的東西投進功德箱，只求出路順遂，然後離開這。”

“撐著點。”

章雯半拽半扶起馮選明，看向衍嵐：“你們小心。”

衍嵐點頭，拍了拍方術的肩膀，迎著灰霧邁步下樓。

“為什麼會這樣？”

“‘二月二，龍抬頭，三更爆竹宴龍宮’，零點過了，今天就是龍抬頭。

“當然，應該還有我鬧了魚骨廟的加持。”

衍嵐語調散漫，指尖按了下半異化的小臂：

黑氣擴散，密密麻麻的腐爛魚鱗散著惡臭，隨著肌肉拉伸刺傷血肉，疼痛劇烈綿長。

“現在這裡是‘龍王爺’的主場了。”

衍嵐駐步側眸，玩味地笑了聲：“而且龍王宴……不是已經歌舞鬧庭，開始了嗎？”

樓下惡面龍女倒彈琵琶，與衍嵐遙遙對視，露出一個惡意的笑。

一轉身，琵琶音節奏如驟雨擊面，戲腔動聽而詭異：

“霧裡看花花非花，水中望月月非月；

“是非真假假亦真，善惡正邪邪亦正。”

戲腔未落，噴泉四處散落的三尊龍女像碎片緊隨顫音，地面的三張朱唇嘴一閉一合嬉笑跟唱：

“來如詭夢幾分真，眾生百態假無痕；

“人心隔肚黑深壞，比鬼話更難猜。”

右臂刺痛不斷加深，硫酸般向內侵蝕，血水滾著爛肉墜落。

方術一把抓過衍嵐手腕，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指尖微微顫抖。

魚鱗細密可怖，片片倒刺入肉，歪歪曲曲如數百張詭笑人臉，隨著琵琶女的歌聲散出黑氣。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汙染。

[救命救命，我san值都掉光了]

[媽的死瘋子活該，叫你裝B違反守則，拽你媽拽]

[趕緊去死，我還沒見過活活爛掉的人]

[疼疼疼，看著都疼死了，衍嵐怎麼還笑啊]

“因為好聽，這詞不好嗎？”

衍嵐輕語，她快要聽不清方術的話，腦中疼痛如割裂翻攪，壓榨麻木。

“這詞寫的多好啊……”

衍嵐低低笑起來。

耳邊不散的囈語逐漸清晰，充斥著混亂的怒喝聲、嘲諷聲、大笑聲，熟絡的音色只有慘叫與哭泣，嘈雜成震耳欲聾的悲鳴。

一睜眼，畫面如迷離的鏡面破碎，燒成血昏中的熊熊大火，燒成自己荒蕪的心海，漫血的神像，似乎只剩癲狂和撕裂的暴怒。

玉杯上的陰陽魚瘋狂轉動，幾乎殷成血紅。

“好疼啊，我好疼……”

衍嵐眨眼呢喃，突然伸手從方術兜裡掏出手術刀，咬開防護鞘一刀削去了大片腐爛的魚鱗。

鮮血噴湧。

“嵐姐——！”

“拜神求佛祭身魂，螻蟻五臟求高官；

“慈目禪口皮囊彩，貪慾嗔痴繭自纏。”

琵琶龍女繞著噴泉四面起舞，慘白無色的腳底撩過血水，一會兒惡面聲尖刺耳，一會兒善面聲柔詭美。

瘋瘋癲癲的琵琶音穿透整座博物館。

方術剛要阻止，就被衍嵐用手術刀抵住脖頸。

“噓，乖，別吵。”

“我很清醒，沒有犯病，”衍嵐歪頭輕語，掃視四周後翹起唇角，“讓我再聽一會兒他們的聲音。”

四下根本無人，方術面色驟變。

“魑魅魍魎人皮樣，欲心不足蛇吞象；

“二月二來爆竹響，三更半夜拜龍王。”

琵琶絃斷，龍女“咯咯”嬌笑，猩紅瞳孔盯向樓上二人。

原本薄薄的灰霧從四處瀰漫開來，遮天蓋地蒙上視線，帶著撲鼻的血腥味。

“哈哈哈哈……”

在灰霧徹底降臨的瞬間，龍女大笑著被黑龍咬碎吞入腹中！

黑龍頸部的肉瘤爆開，長出最中央的女相龍頭。

那條逃走的九頭龍殘缺著一頸，六張清晰人面彎唇，對獵籠中的人類咧開笑。

視線徹底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