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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回到家的黎粲,心情明顯比出門前好了許多。

就算剛回到家,家裡保姆就告訴她爸媽又出差去北城了,她也沒有什麼情緒,只是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習以為常地拎著包包,自己一個人回到了臥室。

和陶景然的臥室一樣,她的臥室也是一個獨立的小套間,裡面會客廳衣帽間應有盡有。

她坐在沙發上,開啟手機,看著自己幾個小時前付出去的那筆二十元微信收款。

她也沒有想到,她明晃晃想要羞辱人的惡意,居然會被邵輕宴這樣輕輕鬆鬆地接受。

“順風車費用,20元。”

在聽完她的話之後,他雖然有一瞬間的怔愣,但是很快,他就也掏出了手機,朝著黎粲露出了自己的微信收款碼。

動作之利落,態度之坦然,叫黎粲當即就知道,自己又輸了。

她付了二十塊錢。

而後朝著邵輕宴揮了揮手,跟他說下次再見。

或許是兜風給她帶來的快樂足夠長久,這回,她就算是輸給了邵輕宴,也並沒有太過生氣。

她甚至有心情又一個人打車去了江邊,挑了個臨江的餐廳,獨自吃完了一份牛排。

她漸漸在沙發上沒有什麼坐相地陷落。

退出付款頁面之後,她又開啟了和林嘉佳的聊天框。

黎粲:【戳戳.jpg】

黎粲:【把邵輕宴微信推一下給我】

林嘉佳那邊瞬間秒回:【誰?】

黎粲再次確認了一遍那三個字:【邵輕宴。】

林嘉佳反手一個好友推薦發了過來。

但是緊接著,她就抓住黎粲開始問東問西。

“你要加邵輕宴微信幹什麼?”

“感覺你們上回一起吃飯,都沒怎麼互相說過話。”

“你找他有事嗎?”

“你不會也是親戚家有誰需要補課吧?”

黎粲聽著那一長串妙語連珠般的語音,相當有耐心地給林嘉佳回覆了回去:

【不是,找他請教一下下棋的問題。】

以防林嘉佳再問具體是什麼,黎粲先自己簡單給她說明了一下那天晚上他們在陶家偶遇的事情。

輸了就是輸了,她倒也沒什麼不好承認的。

林嘉佳聽完後卻是一陣沉默。

【粲粲你果然是一個什麼都要爭強好勝的女人!】

她如是點評道。

黎粲不置可否。

家裡爸媽從小對她的教育就是需要優秀,需要無時無刻不站在金字塔的頂尖。

不管她還是現在已經在美國留學的哥哥,都是從小就被灌輸著,黎家還有孫家,從來都不喜歡沒有出息的孩子這件事。

所以她會養成這樣的性格,她自己是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但是想要加上邵輕宴的微信,真的只是為了跟他討教那一盤跳棋究竟該怎麼下嗎?

這事只有黎粲自己知道。

她點進去林嘉佳發過來的名片,對面頭像是一張碧海藍天的風景照。

嗤了一聲俗不可耐,眨眼又看見他的微信名字:Shao.

她對著邵輕宴的主頁稍微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在好友申請的備註欄裡寫上了:

“1月16號你的順風車顧客。”

終於點選了好友申請,對面卻沒有立即回覆。

黎粲想他也許又是在哪裡忙著兼職,就暫時把這件事情拋到了一邊。

她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過去整整三天,邵輕宴都沒有透過她的好友申請。

到陶家補課的時間是下午三點鐘。

邵輕宴從便利店裡出來,就一路騎著腳踏車順利抵達了西郊莊園的門口。

陶景然帶他上樓,樓上的房間裡,卻不只有需要補課的學生陶明誠本人,還有他的妹妹陶明萱,和前幾天恰巧見過,心思一如她的外表,不是那麼單純善良的大小姐——

黎粲本人。

邵輕宴面色如常,沒什麼異樣情緒地走進了陶景然的房間。

“小邵老師!”陶明誠對他很是客氣。

“嗯。”他淡淡應著。

“小邵老師可以等我把這局跳棋玩完了再去補課嗎?我都下到一半了,馬上就要贏了!”

陶明誠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這盤跳棋,語氣裡噙的是必勝的把握。

邵輕宴看了下棋盤:“十分鐘內可以結束嗎?”

“可以!”陶明誠認真道。

“嗯。”

於是邵輕宴便點頭,放任他先把這局跳棋玩完。

從始至終,從他進門之後,伴隨著陶明誠的聲音,還有另一道目光赤/裸裸地落在他的身上,但是他未曾理會,也未曾予以任何的回應。

他率先進到了裡間的書房裡,去準備待會兒上課的事宜。

外面的跳棋結束的時候,時間剛好過去十分鐘。

陶明誠輸了。

小男孩雖然並沒有多麼沮喪,但還是不理解,不甘心。

“粲粲姐,你今天是不是也棋聖附體了?”陶明誠好奇道。

“什麼叫也棋聖附體了?就不能是我自己去進修了?”

黎粲好笑地把最後一個子也撥進該去的位置裡,輕輕鬆鬆贏下了這一場比賽。

“玩跳棋還有進修的嗎?”

陶明誠雖然年紀小,很多事情都還不懂,但是直覺這個進修,聽起來不是那麼靠譜。

黎粲臉上掛著淺笑,沒有再回他的話。

倒也不怪陶明誠覺得她和上次的跳棋水平有出入。

上回她和陶明誠玩跳棋,同時還有一個邵輕宴在,邵輕宴全程都把他們壓著,雖然偶爾還給放放水,但是最後完全是以壓倒性的勝利戰勝了他們兩個。

最後,黎粲是以僅比陶明誠快兩步的子,位列第二。

這就導致了,陶明誠理所應當地覺得,自己水平應該和她差不多。

她慢悠悠地收拾好棋盤,然後好整以暇地靠在緊挨著落地窗的沙發上,盯著那扇半闔的書房門看。

罪魁禍首邵輕宴,今天從進門之後,還沒有看過她一眼。

要說黎粲不知道原因,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是知道原因之後,她心底裡想要折騰人的惡趣味,居然在更加地上湧。

她眼睜睜地看著陶明誠進去了書房,而後書房門就被徹底地合上了。

她倒也不急,隨便從邊上扯了條毯子過來,和陶景然一邊靠著聊天,一邊刷起了手機。

眼神漫不經心間,帶著一種勢在必得的決心。

與此同時,在她看不見的書房裡面——

陶明誠在輸了一盤棋之後,一坐在書桌邊,就忍不住和他的家教老師又聊起了晚上下棋的事情。

“小邵老師,你今天給我上完課,還能再陪我玩一局跳棋嗎?粲粲姐今天好厲害,我想和你們兩個再玩一局。”

然而邵輕宴無情地拒絕了他:

“今天不行。”

“啊,為什麼?”陶明誠的話裡透著濃濃的失落。

邵輕宴面不改色,說:“今天給你上完課,晚上還有另一個兼職,我要趕時間,所以不能陪你了。”

“就連一局的時間都沒有嗎?”陶明誠可憐巴巴道。

“沒有。”

邵輕宴為他攤開了筆記和課本,指著課本上的內容,要他拿出了上回給他留的那幾道作業題目。

陶明誠小小地神傷了一會兒,不過很快就跟著他的節奏,進入到了學習的狀態當中。

兩個小時的課程,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時間一眨眼過去,邵輕宴又給陶明誠留下了幾道課後題目,告訴他這幾天做完,自己下回會過來檢查。

他收拾好書包,而後徑自開啟了書房的大門。

出乎他的意料,書房外面,陶景然房間的小會客廳裡,居然一時只剩下了黎粲一個人。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在沙發上睡著的,腦袋枕在巨大的靠枕上,身上還蓋著一條陶景然特意為她拿的毯子。

落地窗的外面是傍晚昏沉的夜景,少女躺在舒適的沙發上,低垂細長的睫毛,柔順到泛著光澤的秀髮,就算是睡著的時候也是緊緊閉合的唇角,白皙的肌膚,叫人很難不看一眼就聯想到傳說當中的睡美人。

邵輕宴腳步停頓了一下。

卻也只有一下。

而後照舊沒什麼表情地掠過她,徑自向門外走去。

“小邵老師!”

只是他沒想到,在他徹底走出這間房門之前,陶明誠會手上捏著一個娃娃,又朝他跑了出來。

他只能被迫再度停住腳步。

陶明誠寶貝地把剛剛擺在書桌上一角的一個娃娃遞給他,說:

“小邵老師,這是前兩天哥哥帶我們出去玩,我們抓娃娃抓回來的,我們都覺得這個人和小邵老師你很像,所以想要送給你!”

他殷勤地把娃娃捧起來,讓邵輕宴能夠把它看得更清楚一點。

那是一隻不大不小,正正好可以抱在懷裡的很可愛的棉花娃娃。

穿著藍色的西服,刷著整齊的髮髻,臉上還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眼睛帶笑,嘴角微微上揚,像一個聰明的學者,也像一個斯文的讀書人。

陶明誠把娃娃塞到邵輕宴手裡:“小邵老師你拿著吧,等你下回過來記得再和我玩跳棋哦。”

他果然最心心念唸的,還是自己沒能討要到的那盤跳棋。

邵輕宴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微微扯了扯嘴角,摸了摸他的腦袋。

“下回我提前幾分鐘到,和你玩一盤再上課,行嗎?”

“行!”

陶明誠一時又雀躍起來。

邵輕宴在他的注視下,把娃娃放進了自己的書包裡。

原本看著還有些扁塌的揹包,在塞進一隻棉花娃娃之後,突然就顯得鼓囊囊了起來。

他把書包再揹回到後背,正要繼續轉身走人,卻不經意間瞥見不遠處的沙發上,原本躺著的身影,不知何時,竟然已經坐了起來——

黎粲睏倦地打了個哈欠,噙著比平時還要淡漠的眼神,正安靜地看著他們。

看見他們終於注意到了自己,她才掀開了毛毯,下了沙發,走到他們的面前。

“怎麼要走了也不說一聲?”她淡淡地抱胸,帶著一副當家女主人的態度,“陶景然帶著萱萱出門去了,喊我送你,你都不知道喊我起來的嗎?”

她看著邵輕宴。

“……”

“我認得路。”

好歹是還有陶明誠在,邵輕宴沒有太漠視她的存在。

“哦……”

黎粲拖著一如既往散漫的尾音,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認得路,但是就是不會認識一下微信裡沒有透過的好友。”

她喃喃自語著,好像這話只是說給自己聽的,卻又不小心才鑽入到邵輕宴的耳朵裡。

邵輕宴:“……”

“黎粲。”

黎粲記得,那是邵輕宴平生第一次主動喊起自己的名字。

他平時除了講課的時候,語氣好像從來都很淡,就像冬天濃煙裡的霧,裹挾著一股冷氣,卻又似清流。

黎粲站在暖氣堆裡,隔著滿身的霧氣看他,聽見他說:

“我沒有精力陪你玩什麼欲揚先抑的遊戲,你要想找人消遣,找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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