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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國祥陰乾的木材,數量有些不夠用,又花錢從白家買了些存貨。

他帶人把木材給弄回來,將製作高轉筒車和挖水渠的預算,順手扔給兒子說:“一口堰塘,一條水渠,一架高轉筒車,如果全都花錢僱用村民來做,咱們手裡的錢就沒剩下幾個了。第二口堰塘,最好明年再挖,畢竟不能把錢全用光。”

挖堰塘和水渠,都屬於重體力活,即便是以工代賑,工錢至少也得給25文。

兩百多人同時幹活,每天發工資就得好幾貫錢。

高轉筒車也費錢費力,畢竟那玩意兒高度十米,還得搭同樣高度的木架子和引水槽,一直要把河水引到山坡下。算上工錢和原材料(包括桐油等物),沒有200貫錢別想修好。而且朱國祥缺乏經驗,得一邊摸索一邊來,如果多出幾次錯,估計250貫錢都能砸進去。

這麼多錢,還不能不掏。

白勝從縣裡帶回的貧民,比乞丐好不了多少,自身根本沒有存糧,指望著每天打工餬口。

張廣道帶回的深山逃戶,倒是有一些存糧,但只能勉強不餓死,還得采野菜補充食物。而且,衣服都沒幾件,冬天基本不出屋的,還得給他們提供布料。

這兩類人,已接近全村人口的三分之一,都得養著熬過明年春天。

以工代賑,是最完美的解決方法。

“從山賊那裡繳獲的資金,撐過今年肯定沒問題,”朱銘點燃一根華子,“明年如果繼續興修水利,看來必須得啟用徭役制度。只提供口糧,不支付工錢,修出來的水利,直接劃為村內公產。”

“省著點抽,最後幾包煙了,”朱國祥自己也點一根,“徵發徭役,村民會不會有怨氣?”

朱銘說道:“怨言肯定有,控制好了就行。你做過副院長,還當了那麼多年教授,應該知道怎麼支使免費勞動力。”

“這叫什麼話?搞得我跟周扒皮一樣,”朱國祥說,“就算使用徭役,第二口堰塘的施工,也最好拖到明年秋收之後。”

朱銘忽然問:“今年的紅薯能收多少?”

朱國祥說:“良種紅薯再加上化肥,根據土壤和氣候的差異,畝產在四千斤到一萬斤之間,一般就是五六千斤的樣子。這屬於淨作產量,如果套種其他作物,畝產大概只有兩三千斤。”

抖了抖菸灰,朱國祥繼續說:“咱們帶來十多斤紅薯,掐出了一千一百多根薯苗,勉勉強強能夠間作出一畝。由於是套種間作,又沒有化肥,還是山地栽種,我估計能產一千斤就不錯了,撞大運也頂多有一千二百斤。明年還要留種,就算拿出五百斤來吃,又夠村民吃幾天?”

“唉,熬到明年就好,今年主要是新增人口太多,而且招來的全是些窮苦人,”朱銘靠在交椅上吞雲吐霧,“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咱們得想辦法發一筆橫財。”

朱國祥開玩笑說:“下山打劫過往商船。”

“如果最近兩三年就造反,我不介意客串一下土匪,”朱銘居然認真考慮此事,“但如果五年內不造反,做土匪就得不償失了。”

朱國祥仔細想了想,建議道:“要不再去山裡,把寶馬的反光鏡掰下來,再用木頭做成精緻鏡框,拿去賣給縣裡的盧官人。”

“這種偏僻小縣,頂多能賣個幾十貫。山裡有老虎,得多帶人過去,我才懶得跑一趟。”朱銘表示拒絕。

穿越之後他才發現,原來古代的銅鏡,只要經過精細打磨,效果跟玻璃鏡一般無二,並非電視劇裡那樣人影模糊。

走街串巷磨剪子的,還兼職打磨銅鏡。

一支菸抽完,父子倆都沒再說話。

他們還是太急於求成了,不但在短時間內爆人口,還同時想要大興水利,換成老白員外也撐不住啊。

“村長,張三哥回來了,又帶來二十多個逃戶!”

朱銘聽到這話並無欣喜,以前憂慮人口太少,現在卻怕糧食不夠吃。

他疾步走出去,順便把馬兒牽上,見到張廣道就說:“張三哥,暫時不要招人了,等明年收了玉米再去吸納逃戶。這匹馬給你,事先說好的。”

“好!”

張廣道樂得合不攏嘴,翻身就騎上馬背。

朱銘連忙制止:“別騎太快,母馬懷孕了!”

“你早說啊!”

張廣道立即下馬,生怕一不小心流產。

他二十好幾歲了,一直都沒有結婚,此刻已將母馬當成老婆,好似馬肚子裡懷著自己的崽。

朱銘又去把聚寶盆牽來:“這匹先借給伱過癮。”

聚寶盆的脾氣越來越大,只認朱銘父子倆,旁人根本別想騎乘。

朱銘捋著鬃毛一陣安撫,張廣道也出言哄勸,總算是安安穩穩騎上去。

“張三哥,梭鏢給你當槍使!”白勝早回村了。他招滿六十個人,獲賜兩畝地和三貫錢,便不再去縣城招攬貧民。

張廣道以前騎過那匹母馬,基本操作還是熟悉的。

此刻接過梭鏢,當成馬槍使用,又不敢完全放開韁繩,只能一手拉韁一手握槍。單手在奔馬上使槍,張廣道總感覺不得勁,嘗試了各種姿勢,居然悟出了夾槍衝鋒。

這種打法,歐洲騎士很流行。

中國古代也有記錄,但不算主流戰術。

張廣道知道自己騎術不夠,乾脆扔了梭鏢,只是練習騎馬,白勝站在場邊歡呼喝彩。

父子倆不再理會,結伴下山去工地。

孟昭正在堰塘工地監督,這是朱國祥交給他的新任務。

一個多月的時間,山壁已經鑿出來,接下來還要繼續挖塘。等全部挖好了,還要澆水夯實,以免塘底、塘壁透水過度。

鄧春、鄧夏兄弟,正帶著幾個石匠,用鐵錘鐵鑽修整條石,這玩意兒要運去筒車那邊打地基。

鄧春壯得像頭牛,一個人頂兩個人的飯量。

深秋時節,居然還穿著單衣,掄錘之時肌肉如虯,鐵鑽修著石頭卻如同繡花。他打出的條石,形狀最為規整,與其粗大的身材形成強烈反差。

父子倆觀察一陣,又前往筒車工地。

那邊有十幾個木匠,正在初步處理木材。又分出三十多個村民,在河邊挖坑準備打地基。

朱國祥說:“筒車我得守著,紅薯就快收穫了,需要你去上白村處理。”

“沒問題。”朱銘道。

朱國祥說:“紅薯肯定有挖壞的,還有個頭較小的,都能運回大明村,曬成薯幹拿去賣。這玩意兒稀有,可以炒作一下,說不定能賣出高價來。個頭較大又完好無損的,運回來留作明年的薯種。一斤紅薯種,可以掐五十到一百株苗,足夠在全村都扦插上。”

數日之後,朱銘帶人出發,順便帶上一些錢財。

玉米和紅薯都是佃戶種的,只需給朱家父子交租子。朱銘想要帶走,必須拿出相應錢糧,順便還得給佃戶留些種子。

到了上白村,得知紅薯即將收穫,老白員外親自帶領家僕幫忙。

一顆顆紅薯挖出來,白宗望問道:“這東西怎麼吃?跟芋頭一樣嗎?”

朱銘說道:“可以切幾塊,跟粥一直煮,最好能放些玉米粉。也可以烤著吃,還能曬成紅薯幹。”

白宗望笑道:“說到玉米,俺在麵粉裡放了玉米粉,和在一起蒸炊餅,別有一番滋味。”

“還有別的吃法,嫩玉米煮著吃烤著吃都不錯。”朱銘說道。

“那要等明年。”

白宗望彎腰撿起一顆紅薯,扒乾淨泥土仔細檢視,感覺就是外形不同的芋頭。

不管怎樣,這玩意兒能飽腹,而且產量似乎很高。

一筐筐紅薯抬下山,堆放在沈有容家的屋簷下。給佃戶們留了幾十斤,白宗望也買走幾十斤,剩下的全部要搬回大明村。

“沈娘準備什麼時候過去?”朱銘問沈有容。

沈有容說:“就這兩天吧。”

嚴大婆看著自家院落:“住了幾十年,還真捨不得搬家。”

朱銘安慰道:“便搬過去了,也隨時能回來看看。”

“年紀大囉,出趟門不容易。”嚴大婆走到門口,伸手撫摸門框,似乎在回憶往事。

她家的田產,連同父子倆的田產,已全部賣給了老白員外。

搬肯定得搬,留在這裡幹啥?

就是人生地不熟的,對今後的生活有些憂慮。

朱銘租了白家的客船,一筐筐紅薯搬上去。左鄰右舍也來幫忙,帶上書籍、鍋碗、被服、農具之類。

嚴大婆牽著孫兒,一步三回頭,彷彿生離死別。

沈有容卻有些期待,她一顆心都放在朱國祥身上,有丈夫的地方才是家。

“大哥,新家是什麼樣子?”白祺仰著腦袋問。

“新家在山上,那裡也有孩童,你能交上新朋友,”朱銘又對沈娘子說,“那邊也有年輕婦人,孟秀才家的娘子,跟沈孃的年齡差不多。”

沈有容笑道:“俺認得她,一個村裡長大的,去了那邊正好作伴。”

許多村民自發前來送行,朱國祥教他們種地,而朱銘又殺退賊人,父子倆在這裡都有極高威望。

竹篙撐起,船兒離岸,漸行漸遠。

白大郎不知何時跑來,在岸邊招手呼喊:“俺三弟過年要回家,大郎也過來坐坐!”

“一定,到時候來吃酒!”朱銘朗聲笑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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