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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豔繡確實身體矯健,翌日早晨起床,居然還能滿地撒歡,跑去院子裡舞槍弄劍。

朝陽之下,這新婚少婦換了髮髻樣式,穿著一襲鵝黃色直領對襟褙子。衣襟敞開著,裡頭一件長抹胸,出槍騰挪之時,褙子迎風吹起,不但露出寬鬆的絲綢長褲,而且抹胸整個都暴露在外。

宋代女子,穿著打扮還是很奔放的。

這種衣服款式,叫做“不製衿式”。大概可以理解為,外衣連紐扣都沒有,直接以加長款的內衣示人。

等她一套槍法練完,朱銘笑著調侃:“你夠涼快的。”

折豔繡接過侍女遞來的帕子,擦去額頭細汗:“今年有秋老虎,入秋了還熱得很,這樣穿最是涼爽。夫君不喜歡嗎?我讓人在褙子上,加兩排紐帶繫好便是。”

“隨你吧,不改也無所謂。”朱銘還沒那麼保守,至少不可能比古人保守。

這種“不製衿式”,莫說流行於北宋了,就連更保守的南宋依舊在穿。

“那我就不換了,”折豔繡笑著問道,“奴家這套槍法耍得如何?”

朱銘由衷回答:“英姿颯爽,耍得很好看。”

折豔繡卻不開心:“只是好看嗎?有沒有很犀利威風?”

“花招太多,上不得戰場。”朱銘說道。

折豔繡說道:“練槍時自然如此到了戰場便不用那些花招了。”

朱銘搖頭:“如果想上戰場,平時也不能這般練,否則練多了會養成習慣的。”

侍女端來交椅,折豔繡挨著朱銘坐下。因為運動發熱出汗,侍女在旁邊打扇,她認為扇得太慢,奪過來自己撲哧撲哧扇著:“可惜女子上不得戰場,練得再好也只能在家裡耍耍。”

朱銘想起《楊家將》裡的“佘太君”,也不知是折豔繡的幾輩祖宗,隨口打聽了一下,折豔繡居然也搞不清楚。

真論起來,是七輩姑奶奶呢,那麼多代了哪裡記得住?

“府州快活,還是襄陽快活?”朱銘問道。

折豔繡仔細想想:“襄陽更繁華許多,但夏天太熱了,各有各的好處吧。”

朱銘也頗為感慨:“今年天氣炎熱,反而風調雨順,氣候真是怪得很。按我爹的說法,就是雨熱剛好適宜,該熱的時候熱,該雨的時候雨。”

“我聽人說,老大人精於農事?他怎麼喜歡種地呢?”折豔繡好奇問。

“你是聽家裡人說的吧,沒必要事事逢迎。”朱銘現在終於知道,折家為啥過了大半年才送來女兒。這是在故意打聽他們父子的喜好啊,做足準備工作,才把一雙兒女送到漢中。

那個折知常,就非常會拍馬屁。張口閉口道用論,時不時引用朱銘註解的《大學》、《中庸》觀點,而且還打算跟朱銘討論詩詞,所有言行都事先下足了功夫刻意討好。

相比而言種家那對兄妹,實在顯得不討喜。

朱銘跟折豔繡聊了一陣,吃過早飯前去辦公。

折豔繡獨自待在屋裡無聊得很,洗了個澡衝去全身汗水,剛換上乾淨衣服又被汗溼了。

她還記得長輩的囑咐,前去張錦屏那裡拜見,恭恭敬敬行禮道:“豔繡見過大娘子,大娘子康健萬福!”

“妹妹不必多禮”張錦屏對此女的態度很滿意,讓侍女拿來一套珠花,“今後就是一家人了,這套首飾妹妹且拿著。”

折豔繡高興道:“多謝大娘子,我也給大娘子帶了禮物。”

府州靠近遼國疆域,折豔繡的禮物,卻是一套遼國樣式的衣服。

雖然北宋皇帝多次下令,禁止百姓穿戴遼國服飾,但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在服裝、建築逾制這方面,宋代百姓完全跟朝廷對著幹。越是禁止,百姓就越要違反。比如規定,除了女子和孩童之外,其他人不準私穿純黃衣服,頂多用黃色布料做區域性裝飾。但偏偏就有一些男子,穿著純黃衣裳大搖大擺上街。

北宋百姓,喜好模仿遼人穿戴;南宋百姓,喜好模仿金人穿戴。

並非崇洋媚外,而是追逐異國風情。

因為遼人、金人也一樣,總喜歡穿戴大宋服飾。

折豔繡說道:“這件團衫內里加絨,冬天穿著很暖和。穿上的時候,還可雙垂紅黃飄帶,配著那曳地後裙頗為雅緻。”

張錦屏往衣服裡子一模,裡面果然有絨毛,外層也是上好錦緞,恐怕能價值上千貫錢。

比較起來,張錦屏感覺自己送珠花,反而顯得有些小家氣了。

張錦屏說:“都是一家人莫要再送這般貴重禮物。夫君是質樸之人,不喜奢華,吾等內宅婦人也該節儉。”

“大娘子教訓得是,我以後一定注意。”折豔繡連忙說。

兩女又拉了一陣家常,折豔繡告退離開。

出了院子,折豔繡吐出一口濁氣,長輩告誡她要討好正妻,可這種小心翼翼的交流方式,讓她感覺彆扭到快要窒息。

還是去找種家妹妹玩吧,畢竟是一起嫁過來的將門女子。

種妙蘊正在房裡看書,得到侍女通報,連忙出去迎接。

折豔繡見面就說:“昨晚夫君跟我圓房了,今晚肯定輪到伱。夫君很疼人的,跟他睡覺舒服得很,好幾次就跟飛起來一樣……”

“折姐姐請慎言!”

種妙蘊連忙打斷,她已經聽得滿額頭黑線,不敢再讓折豔繡繼續說下去。

“怕什麼?又沒有外人聽到,”折豔繡笑著說,“昨晚我還想跟夫君切磋武藝,一鐧就把我的長槍打飛了。如此武藝,力氣還大,真是世間一等一的好男兒。家中長輩說,夫君乃當世大儒,我還怕他考教學問呢,幸虧他沒有問我什麼詩書。”

種妙蘊哭笑不得,又忍不住打聽:“他待妾室不會蠻橫粗魯吧?”

折豔繡說:“粗魯得很呢,把我扛在肩上進屋,又狠狠摔在床上,屁股都給我摔疼了。不過我喜歡,這般才叫男子氣概。”

種妙蘊感到有些恐懼,動輒把女子扛著走,怎麼聽都像匪徒行為,自己又不會武藝。今後若是惹怒了他,自己怕要被打得半死。

折豔繡說:“我剛才去見大娘子了,她也是個好相處的。就是家裡長輩讓我小心伺候,跟大娘子說話時戰戰兢兢,聊得久了便愈發不爽利。”

種妙蘊說道:“大娘子乃江西張氏女,名門閨秀,自有涵養。”

“那你得送她禮物,”折豔繡分享自己的成功經驗,“我送了她一套貴重衣服,她喜歡得很呢,說話都更親熱了。”

種妙蘊卻為張錦屏辯解:“江西張氏家財萬貫,自不會因財貨而喜怒於人,她看重的是你那一番心意。我也有給大娘子帶禮物,卻非什麼貴物,只是一副今人字畫而已。”

“字畫有什麼好送的?”折豔繡嘀咕道。

種妙蘊感覺跟這位交流好睏難,許多時候完全對牛彈琴,偏偏折豔繡性格爽直又不惹人討厭。她們是一起嫁來的將門之女,天生就更親近,以後打交道的日子多著呢。

折豔繡問道:“妹妹喜歡玩什麼?一起踢球吧,我蹴鞠可厲害了。”

“天氣炎熱,踢球要出一身汗,不如打雙陸耍子。”種妙蘊也想玩遊戲打發時間。

兩女便進屋下雙陸棋,種妙蘊一邊下棋,一邊打聽昨夜細節。

說著說著,折豔繡又開始講黃色,聽得種妙蘊臉色羞紅,這兩位完全就不在一個頻道上。

朱銘從折豔繡院裡出來,先是去巡視軍營,跟自己的親兵拉家常。

回到大元帥府,白勝立即拿來一份軍報。

漢陽發來的訊息,鐘相的一支水軍,在長江更下游巡邏,遭到官兵水師的突襲,鐘相的水軍損失好幾艘戰船。

朱銘仔細思索,認為這出自權邦彥之手。

權邦彥是太學畢業生,賜進士及第,做過太學博士、國子司業。還奉命出使過遼國,後來外放知州,又召回朝堂做郎官,因得罪王黼再次貶為知州。

王黼罷相之後,權邦彥被舉薦為江西轉運使,抵達江西才三個多月而已。

這麼短的時間,居然能建立江西水師,而且還主動發起偷襲,讓鐘相損失好幾艘戰船。

大宋果然人才濟濟啊,只是很少能用對地方而已。

權邦彥後來是趙構的兵部尚書,力主抗金收復失地,勸諫趙構不要沉迷享受,還建議取消經制錢讓百姓休養生息。

他的各種建議,趙構全部……不予採納!

偏偏趙構又明白權邦彥是對的,一直讓權邦彥兼做侍讀近臣,如此矛盾的做法讓人很費解。

我是皇帝,我知道你是個人才,我也認同你的方略,可惜這些我都做不到。為了體現我愛惜人才,我決定提拔重用你,但你說的話我還是不聽。

有權邦彥主政江西,恐怕鐘相很難打進去,想要擴張地盤只能往南了。

鐘相如果繼續頭鐵,極有可能在進攻江西時,再次被碰得一個頭破血流。

宗澤、張叔夜、權邦彥……類似的大臣還不少,危難時候總有人站出來力挽狂難,就看宋朝皇帝接下來怎麼任用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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