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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寬袖大袍的老者從遠處走來,他天庭寬闊相貌堂堂,頜下兩寸長鬚,自有一股矍鑠之意。
這位老者名叫衛申,是安邑衛氏如今的族長,早些年曾任尚書郎,參與國記修纂,只因為埋心修書,夙夜匪懈,兩年前大病一場,向朝廷上書休致,回到江夏養病,身體這才慢慢恢復過來。
他與衛姌的父親衛松是堂兄弟,關係親厚,猶如親兄弟般。自衛松死後,他對衛琮衛姌兄妹也很關心,尤其是衛琮的學業,時常由衛申指點。
衛申上下打量衛姌,見她頭髮凌亂,面色蒼白,看著十分單薄,先是皺眉,隨即想到雙生子落水,現在還有一個不知所蹤,嘆了口氣,道:“琮兒,現在天色已亮,尋人更便利些,你先回去休息,這裡有老夫在。”
惠娘在一旁見衛申也沒能認出衛姌,目光有些複雜,猶豫是否應該告知。
衛姌作揖行禮,稱呼一聲伯父,並沒有走。
衛申道:“去吧,沿河都已經加派人手,很快就會有訊息,你身子骨瘦弱,昨晚又溺水傷身,不必在這裡乾熬,有姌兒的訊息必會立刻告知與你。”
他曾為官,自有一股威嚴,不容置喙,說完揮袖走了,令僕役送衛姌離開。
衛姌並未回家,而是臨時租了附近一家農戶的屋子,收拾了一下歇腳休息。惠娘為她鋪上被褥,衛姌梳洗散開頭髮換上單衣躺下。農家房子沒有香料,自帶一股天然淳樸的味道,略透著土腥味。
衛姌盯著土牆,目光沉藹,雖然周身痠軟,卻沒能睡著。
惠娘沒有離開,輕輕撫摸她的額頭,“女郎,莫擔憂了,小郎君一定會沒事的。”
衛姌輕嗯一聲,閉上酸澀的眼睛。
她太累了,剛才在河邊幾乎都要走不動了,可即使這樣疲憊,她也無法安心沉睡,一個上午都在半夢半醒之中,意識深處她在等待外面儘快傳來找到人的訊息,一點輕微的腳步聲,或是其他什麼聲音都能讓她立刻醒來。
在這樣迷迷糊糊,心裡始終繃著根緊弦的情況下,她竟然又夢到了前世,烈火焚燒三元觀的後院客房,謝氏家眷驚魂未定地從後院逃出,僕役婢子哭喊紛亂,寶綠倉皇尖利的一聲喊,“娘子!”。
衛姌在火光中看見,山下快騎趕至,似乎是謝宣來了。
“女郎。”
衛姌睜開眼。
惠娘擔憂地看著她,手摸在她額上,“你怎麼夢裡說起了胡話,可要找大夫”
衛姌搖頭說不用,再休息一下就好,又問夢裡她說了些什麼。
惠娘臉上愁色更深,“好像說什麼來生……小女郎,你才幾歲,知道什麼來生。”
她對衛姌視如己出,來生這樣的說法不吉利,她說著眼圈都紅了。
衛姌安慰她說“夢話而已。”只她心裡清楚,來生真的已經到來。
“有訊息嗎”她將過往拋之腦後,著緊眼前的事。
惠娘搖頭,眼淚再也忍不住掉落下來。
一夜一日,衛琮毫無音訊。把落水附近的河道全找遍了都沒看到人。這還是差使瞭如此多的人,沒有錯過縣裡任何一條河流。她心知希望渺茫,看著衛姌的臉,想著衛琮,心中的悲慟再也忍不住。
衛姌咬了咬牙,從床上坐起。
惠娘抹著眼淚問她去哪。
衛姌道:“再去找找。”
惠娘道:“若是小郎君……”
衛姌緊緊抿著唇沒說話。
惠娘拉住她,給她梳好頭髮,又從外間拿了熱粥來,看著她喝下才放她離開。
河水奔流,不因任何人力而停止,一道道相連,蜿蜒如蛇舞。
衛姌在河邊守了三天,衛琮了無音訊。縣尉和黃家的人都已經撤走了,只剩下衛家的僕役還在尋找。誰都知道這已經算是“盡人事聽天命”了。衛申年紀大了,到第三日雙腿腫脹,已是難以行走。衛姌聞訊趕緊去請他回家。
衛申對她道:“我知你兄妹連心,但人力無法抗天,姌兒不見了,你家中還有孃親需要照料,快些回去吧,多寬慰你孃親,她如今只有你一個了。”
衛姌聞言心中酸脹,正猶豫是否要告知實情,她是衛姌並非衛琮,話已經到了嘴邊,可這一瞬,不知為何,聲音並沒有發出。
衛申離去,河邊的人幾乎都走完了。
有人遠遠看向衛姌,她的衣袍被風捲起,站在岸邊,身影孤寂。
風颳在臉上生出陣陣寒意。
衛姌望著河水,重活一世,也並沒有找到衛琮,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
她第二次失去了兄長,也正是因為曾經經歷過那種剜心之痛,此刻她才能更加的冷靜。
上天賦予她第二次的生命,難道就是讓她走一遍老路
衛姌不信。
前世她從河裡被救上來後就生了場大病,隨後幾年她就甚少離開家門,一直到遠嫁謝家。
今生如無改變,這樁婚事也是絕對不會變的。王,謝,桓,庾四大家族,是門閥之首,衛氏根本沒有能力拒婚。要嫁謝宣第二次——衛姌擰了擰眉頭,覺得還不如再跳進河裡。
倘若前世衛氏從聯姻中獲得實在利益倒也算了,實際上衛氏除了一個姻親的名頭,其他並無所得。伯父衛申一支悄無聲息,衛姌甚少聽到他們的訊息,她的母親楊氏也沒有得到謝氏庇佑,死的如此悽慘,最後找到時屍身分離。
想到這裡,衛姌雙目激紅。
婚事是父親活著的時候和謝宣之父商議定下,對她和謝宣來說,都是無從選擇。
謝宣無情,她怨過,但已經看淡。
但孃親的死,她卻無法釋懷,她憎恨謝宣,甚至是整個謝氏。
在更隱秘的內心,讓她最厭憎的,是自己的無能。
惠娘見她在風中佇立許久,擔憂地喚:“女郎。”
衛姌慢慢轉過頭來,臉被風吹地煞白,“惠姨,你說我以後當如何”
惠娘愛憐地看著她,“女郎別傷心了,一切都是命。日後你會嫁入謝家,自當無憂。”
衛姌幾不可見地搖頭,沉思良久,久到惠娘以為她想岔了什麼。
“我想代兄長活下去,你說行嗎”衛姌突然道。
惠娘錯愕瞪眼,差點以為她瘋了。
衛姌在說出那句話後,心中豁然開朗。
既然外間誤會死去的是衛姌,那就讓衛姌徹底消失吧。
作者有話說:
4
第4章說服
“女郎不可。”惠娘著急往前兩步,滿臉驚色,“謝氏煊赫,遠勝衛氏,你要是充作郎君,這婚事可就沒了。我聽人說,謝氏郎君年少就已有才名,名傳建康,都說他人如玉樹,見之忘俗。”
衛姌心中冷笑一聲,臉上卻絲毫不顯,道:“姨也說謝氏煊赫,那些才名美名,未必就不是那些攀高結貴者為了謝家之名傳出來的。”
惠娘道:“這樁婚事乃你父親生前定下,豈可說棄就棄。”
她對衛姌的決定百般不解,只好抬出衛姌早亡的父親。
衛姌沉默。
她的父親衛松,出自河東名門安邑衛氏。永嘉之亂時,北人南渡,安邑衛氏舉族搬遷到江夏定居,族中名士衛玠病死後,接連兩代都沒有出能者。衛氏式微,在士族中幾乎要淪落為下等。
衛松年少時就有才名,曾被家族視為中興的希望。他年輕時遊學,與謝奕相識,兩人一見如故,成為摯友。謝奕見衛松俊美無儔,氣度高華,衛氏又是天下聞名的美人家族。祖上衛玠,就曾是天下聞名的美男子,甚至可以說是當世第一美男子,衛玠外出時,女子無不爭相來看。後來衛玠病死,天下都傳是因為女人圍觀勢頭太猛,硬是把這個美男子給勞累致死,這個傳言更是讓衛氏聲名更盛。
本朝好美成風,追逐美人美物。門閥士族更是以追求美為至理。謝奕與衛松相識不久,就有意兒子定下衛氏姻親。衛松回鄉不久,楊氏就有了孩子,他寫信告知謝奕。約定這胎若為女,就許以謝弈之子謝宣為妻。
衛氏美人,謝氏重諾,堪稱一樁美談。
只有經歷過前世的衛姌才知道,美談是別人嘴裡說的,冷暖是自己過的。
衛姌知道要想冒充兄長衛琮,必須要得到惠孃的幫助才能做到,先得說服惠娘,可前世的事玄妙,難以告知他人。她沉吟片刻,道:“惠姨,我落水沉溺,你知道是誰救的我”
惠娘道:“莫非就是第一個找到你的佃戶”
衛姌搖頭:“是張天師。”
惠娘再次瞠目結舌,張著嘴一時沒發出聲音來。
門閥士族奉道者眾多,要說起來,十有八九都是信天師道的。她跟隨楊氏多年,自然也跟著通道。
衛姌道:“他救我起來,告訴我,除了這一次,還有一次死劫。”
惠娘神色驟然一變,立刻又愁苦起來,“這可如何是好,我明日就準備準備供奉……”
“別急,天師告訴我,死劫起於陳郡,應在會稽。且此劫甚為厲害,家中也無法倖免。”
惠娘聽到這裡,臉上血色盡褪,盯著衛姌,“女郎說的可是真的”
衛姌語氣平淡道:“以我命起誓。”
惠娘再也忍不住,眼淚直流,伸臂攬住衛姌,“我的小女郎,怎會如此命苦。”
衛姌緊緊靠在她溫軟的胸前,惠孃的體香讓她安心。
惠娘此刻已經相信了衛姌的話,一則衛姌言辭誠摯,她把這對兄妹從小照料到大,相信衛姌絕不會騙她。二則,衛姌今年才只有十三歲,不懂水性,溺水後能自救上岸,如果不是神明顯靈還能是什麼,既然得了這樣的讖語,就必須想辦法規避。
她是希望衛姌能嫁入謝氏,但如果是要以性命為代價,她必然是不肯的。
惠娘哭著思索片刻,擦著淚道:“就聽女郎的。”
衛姌鬆了一口氣,知道惠娘這是擔憂她的性命,要真正成為兄長,這才邁了第一步。
三天在河道尋人,衛姌還沒有回過家。惠娘去將車伕叫來,兩人坐著牛車回家。
在回去之前,衛姌再三叮囑惠娘,要以郎君稱呼。
牛車速度緩慢,路上經過眾多農田水道,才走上進縣的平路。衛姌臥躺在車內,惠娘堪堪抱著她,目光憂傷又愛憐。她的手撫過衛姌烏黑濃密的頭髮,心道,這世上不會再有比她家小女郎更好看的女郎了。原本可以成為謝家婦,清貴無憂地過此一生。
想到此處,她又想到了落水不見的衛琮,兄妹兩個命運多舛,實在令她心痛。
衛家就在縣城以東,當年先祖遷徙至此的時候,看中縣東,但黃家和當地幾家商戶也在此處,商戶還好商量,黃家家大業大,盤踞本地多年,卻不好隨意轉讓祖宅,最後衛氏一支兩家,就分開兩處居住,雖然都在縣東,出門卻需要繞一圈才能到達。
牛車停在家門口,惠娘下車,轉身要扶衛姌。衛姌自己扶著車轅下來,她前髮束起,後發披肩,還是少年的裝扮,臉色略顯疲憊。僕役見她回來,對內喊了一聲,“小郎君回來了。”
衛姌緩步朝內走去,衛家外牆結實,土石堆壘,內裡院子卻佈置的精巧,草葉葳蕤,花木扶疏。衛姌經過上一世,已是多年沒有回家,一路進來心中百感交集。
到家先去看母親楊氏。入門是堂屋,往後東邊院子是楊氏和衛姌住處,西邊則是衛琮單獨居住。
婢女小蟬蹲在門外,守著火爐煎藥,看見衛姌進來,幾乎喜極而泣,“小郎君。”
衛家自從衛松罹難過世後,十年裡陸續減少僕役。到最近的這兩年,家裡婢女僕役一共只有十來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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