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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有一座行宮,琅琊王就居住在此。此時燈火通明,內外皆有侍衛把守,不斷有牛車行來,停在府前。
衛姌推開廂門,看到行宮前人來人往,知道大半個豫章的權貴都已聚集在此。
衛釗是騎馬前來,出發前衛姌招呼他一起坐馬車,當時衛釗的眼神叫她一凜。如此夏日雖然傍晚有了些涼風,但一路騎行顛簸,衛釗身上還是起了層汗,衛姌則是一身清爽。
衛氏兩兄弟的出現,引來不少人的注意。
作者有話說:
今天腦子一片漿糊,我短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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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獻禮
豫章的行宮建於城西南一座矮山上,土石夯建的塢堡,外牆堅固,寬敞宏大,此時裡面亮著千餘盞燈火,錚亮耀目的光亮將周圍照得猶如白晝。
來到門前的賓客牛車馬車絡繹不絕,又有鮮衣僕從和婢女守候門前迎客。
衛釗按轡徐行來到門前,僕從剛才已經認出他身份,躬身引他進去,衛姌所坐的牛車,還有二十餘名衛釗親衛,一起進入大門。入門處是個寬敞的廣場,正中間搭著個高臺,木架聳立,居中懸吊著一朵綢緞所扎的紅花。
衛家車隊在僕從指引下停在廣場後方。府中一位年長穩重的管事很快迎上來,態度恭謹,開口便道:“這便是建武將軍吧,殿下本要來親迎,但前頭桓刺史到了,又有庾氏的人在,殿下被絆住不能親來,請將軍見諒。”
衛姌鑽出車廂,下來站在衛釗身側。
衛釗擺擺手示意不在意,管事招手讓僕從帶侍衛下去休息,領著衛氏兩兄弟往裡走。
行宮佔地極廣,內裡樓臺亭閣,屋舍林立,居中殿閣雄偉寬闊,處處張燈結綵,如星羅密佈,將樹木花柳映照地亦分外多彩。
衛釗神情淡淡的,衛姌打量了周圍幾眼,並沒有十分驚奇意外的樣子。
管事暗中觀察兩人,心下嘖嘖稱奇,心道安邑衛氏不愧是名門之後,雖說現在已大不如前,但底蘊還在,與那些後起計程車族大有不同。
衛姌緊跟著衛釗,很快穿過廊下,來到人聲鼎沸,最為熱鬧的正殿內。
豫章行宮雖不及建康皇宮,但建造也花費了五年,殿內寬闊,裝飾華麗,屋頂比一般房屋高出一倍,八根巨大的石柱筆直往上,天花木雕滿是花紋,上面是日月星城,柱伸則是龍鳳呈祥。
此時殿內擺設了二十餘桌,已經到了幾十位賓客。衛釗和衛姌進入殿中時,眾人不約而同投來目光。如羅家這種和衛釗交好的,羅弘與他伯父主動上來找衛釗攀談。其餘人等,衛姌看過去,認出有熊家兄弟和長輩,還有鄧家以及其他豫章本地有頭有臉計程車族。多虧了衛姌在趙師門下認識不少同門,幾乎所有士族人家都認了出來。
長輩寒暄,小輩插不了嘴,很快幾人就躲到了殿宇的角落說話。
今日所有人都穿得貴重。羅煥和鄧甲見了衛姌卻誇她穿的好看,羅煥還伸手摸了摸衛姌繡花的袖口,“玉度,你這個樣子,今日定會被那群女郎相中。”
衛姌道:“女郎”
鄧甲道:“玉度家中並無女郎,不知道此次殿下已請了各家女郎前來吧”
衛姌訝然,心道這司馬邳的作風倒真是有些讓人意外,行宮中並無女主人,將士族女郎請來,難道是為了選妃
她想的遠了些,羅煥立刻注意到了,笑了一聲道:“不是你想的那樣,琅琊王妃前些日到了。”
衛姌恍然,琅琊王妃王穆之,出自太原王氏。她出面將豫章士族貴女請來也是順理成章。
幾人正議論著,就有七八位女郎在僕從的簇擁下進入正殿內,為首的女子年約十八,華服麗妝,生得十分端莊大氣,在她身後幾個,都是年少盛裝的女郎,衛姌看了兩眼,發現其中還有個眼熟的,正是阮珏。她與眾女隔了一些距離,似乎並不相融。不過這也不奇怪,她能與貴女一起,想必是因為謝閥的緣故,可就算如此,那些貴女也不會與她有過深交往。
衛姌看了兩眼就移開目光,羅煥鄧甲等幾個,平時就算路上看到個齊整點的女子都要議論半天,今天卻對這群美麗的女郎半句不提。
衛姌笑話他們,“今日怎麼這麼老實,往常不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鄧甲搖頭道:“別提了,這些女郎那還不都是我們幾家的,打小就見到,有甚麼稀奇。”
羅煥更是略搖了兩下頭,悄悄給衛姌指了幾個,說這個鄧家的女郎,痴迷詩文,一天到晚抱著書帛看,是個呆子。那個女郎,是熊家的,別看生得柔婉,實則是個彪悍性子,等閒沒幾個郎君能奈何得了她,還有那個女郎,嗯……小時候冒過好大鼻涕泡,全擦在她兄弟的衣服上。
衛姌莞爾,果然是本地士族互相之間更為了解。
眾人還沒說幾句話,外面又走來一群人,沿途僕從都避讓,正是琅琊王司馬邳,他與身邊人在談笑。在他身邊之人,年約三十,雖穿著飄逸的寬袖大袍,器宇軒昂,整個人如藏如匣中的寶劍,威嚴內斂。他的身後跟著一個青年,高鼻深目,雙目狹長,正是桓歆。
眾人都猜出司馬邳身邊人的身份,新來的刺史桓衝。此人是桓溫幼弟,比年紀最長的侄子大不了幾歲。
司馬邳進入殿內,所有人行禮,他一路走至居中主座上,王妃王穆也排眾而出,來到他身旁。
陸續還有賓客前來,衛姌看見謝宣也到了,不少人主動與他打招呼。阮珏自他進來後,時不時總是瞟向他,目光溫柔。
離阮珏近的女郎掩唇笑道:“阮氏女郎眼若秋水,這是心繫哪位郎君”
阮珏螓首低垂,耳根微紅。
另一個女郎眼眸微轉,道:“那是芝蘭玉樹之稱的謝郎吧,果然是端方君子,聽說謝家正為他議親。”
“我知我知,是泰山羊氏。”
阮珏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知道這是豫章貴女們故意說給她聽。這些日子,她在豫章背靠謝閥之名,多次想與這群貴女交好,但她們卻並不怎麼理會她,便是如今天這般聚在一堂,言笑有意無意就撇開了她。
阮珏在袖下輕輕攥成了拳。
司馬邳環視殿內,朗聲一笑,示意眾賓客入座。
衛姌回到衛釗身邊,僕從指引他們落座於殿左,正好在桓衝桓歆之下,而對面居右首席是庾氏,那長臉男子,正是上次到趙府找過衛姌的那個,剛才聽人叫他庾散騎。
散騎非常職,所以是個閒官,通常是士族子弟掛用的官名,可見此人並非在朝堂上得用,照他行事作風,很可能是專門處理庾氏內部事務。因他輩分更大些,所以坐席在前,而謝宣在他之後。
謝宣坐在了衛姌這桌的對面,他神色溫和地微微一笑。
衛姌上次在雅集還得到過他的幫助,不好再如往常那般冷臉不做理會,回了他一禮。
謝宣臉上笑意更深。
依次而下的座才是豫章羅,熊、鄧三姓及其他士族。
羅煥與伯父兄長正鄰著衛釗衛姌的席位,當下也有些高興,恨不得立刻拉著衛姌說話。
等所有人坐好,僕從分列後面。
司馬邳舉起酒杯,聲音從正位上傳來,清晰地落在每個人的耳邊,“豫章人傑地靈,英才輩出,本王甚感欣慰,先借水酒一杯,聊表本王心意。”
眾人紛紛舉杯回敬,殿內頓時熱鬧起來。
大多敬酒都是下位敬上位,司馬邳剛才對眾人敬一杯後,第二杯敬了桓衝。
眾人見到,紛紛恭維跟著敬酒。
紛亂過一陣後,席間才漸漸安靜下來。
僕從流水般將菜餚不斷端上。等吃過第一輪,司馬邳對管事示意。
管事退出殿外,很快一隊樂伎從門外進來,穿著輕紗上衣,下面是青藍色破裙,搭著帔巾,腰間繫著個巴掌大小鼓,一邊敲擊,一邊搖擺身體,輕盈地邁入殿中。最後一列則有樂者彈奏琵琶,一時間殿內曲樂響起,伎子在中間舞動,隨著樂聲清揚活潑,伎子舞動得越發快,裙裾飄飛,婀娜多姿。
衛姌眼角餘光打量眾人,年少的郎君是看舞樂最專心的,其他如桓衝庾散騎,還有豫章士族們都是面帶欣賞,該敬酒的敬酒,該說話的說話,並不把注意力全放在舞上。
衛姌又看向自家二哥,還以為衛釗這樣的風流的性子,如此秀色總剛要多看幾眼,哪知他手裡握著酒杯,姿勢慵懶,並不把伎子美妙舞蹈放在眼裡。
很快樂聲停止,伎子排列成花朵的隊形,四散開,然後齊齊對著主位行禮再退下。
司馬邳問最近的兩席舞曲如何,左為桓衝,右為庾散騎,桓衝道甚好。
庾散騎摸了摸鬍子,道:“妙曼獨秀,實為難得。臣也準備了一個驚喜,要獻與殿下。”
司馬邳眼中掠過一道冷光,“哦不知是何驚喜”
庾家前些日子一直在調查前刺史庾治之死,隱隱還有風聲漏出,說與他有關。司馬邳與庾氏本來就有舊怨,如今又添了新仇,只是面上還維持著客套。
庾散騎道:“就在殿外,這就喚他進來。”
他示意僕從,很快就有個身穿墨藍武士服的青年走進來,他十七八歲的年紀,生得面白修俊,身材高拔,風度極佳。等人走到近前,左下首士族貴女几席暗自交頭接耳,顯然是對此人進行品評。
司馬邳打量此人,臉上不見喜怒,“庾散騎,這是何人”
庾散騎道:“這是我的侄兒,庾顯,前些日子閉關研習莊子,我大哥覺得他不通俗物,叫他出來行走見識,近日才到豫章,殿下舉辦的宴席,是豫章最為風流雲集的,我便將他帶來見識見識。”
他說的謙虛,但神情口氣卻是另一種意思,席間眾人都看出他是暗自為庾顯揚名。十七八歲的年紀就已經研習老莊,這樣的學習程度,在士族之中都算得上是天縱之才。
司馬邳道:“你這個侄兒怎麼穿這一身進來。”
庾散騎道:“我這個侄兒平時還愛練些拳腳,今日為殿下獻上兩重禮。”
司馬邳哪裡還不知道庾家失去了江州刺史之位,如今要藉著這個宴席為家中年輕郎君鋪路。他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庾顯作了一揖,回身到了殿外,對侍衛道:“可否借劍一用”
進殿不得攜帶武器這是規矩,侍衛朝正位上看去。司馬邳點了點頭。
侍衛將劍拔出雙手奉上。
庾顯接劍,又走到剛才彈琵琶的伎子面前,低語了兩句,伎子滿面羞紅,點了點頭。
等庾顯回到中間,琵琶聲響起,庾顯手持利劍舞動起來。
男子舞與女子舞截然不同,將力量與柔韌結合,展現更多身體的舒展和剛勁。
庾顯確實有幾分功夫,一時間,只見席間空地上銀光飛舞,人影幻動。
很快樂聲緊湊,漸入高潮,庾顯的劍仿若急雨,銀光快得幾乎勾連成網。他一劍直指正位。
劍芒到了司馬邳眼前一丈。
女郎們捂嘴發出低呼。
司馬邳表情絲毫未動。庾顯收劍,回身對著門樑上,手裡的劍投擲而出。
只聽嚓的一聲,劍直射而出,猶如流光,猛地扎入木樑,猶自震顫,發出一陣“嗡”的聲音。
殿中陷入寂靜。
庾散騎大喝一聲:“好。”
這才將眾人喊地回身,不少人都跟著喝彩,如此武藝,況且剛才庾散騎還說了,庾顯是研習莊子的,換句話說,就是精於儒玄二學,文武兼備,可謂奇才。
庾散騎撫須,臉上流露出一絲自得。
司馬邳面朝左下方問道:“桓使君看他如何”
桓衝出現之後就甚少開口,只有司馬邳問的時候才說兩句,他微微頷首道:“少年英才,果然難得。”
司馬邳又問衛釗:“建武將軍戰功赫赫,眼力定然也好。”
衛釗笑道:“劍舞著實出彩,令人眼前一亮。”
庾顯聞言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席間眾人也聽出來,桓衝讚許的那句話,可謂是士族之間的客套話,哪家弟子出去,無論作何學問,若是誇一句少年英才,總不會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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