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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久久沒作聲,寧珣習以為常,知道她這種時候慣會逃避,也沒逼著她,剛要收回手來,卻被她輕輕握住了手腕。

她塗的藥膏還未吸收完全,這樣一握,不免也糊在他手上,清涼又粘膩。

她的臉頰貼在他掌心,慢慢抬眼望住他,“我信殿下。”

她一慣能言善道,很清楚什麼時候該說什麼,過去這一年間,從她嘴裡說出的好聽的話,數都數不清。

可真假之間,他須臾便聽懂了她這句話裡的分量。

他喉結重重滑動了一下,捧著她臉的手慢慢摩挲著,音色低沉:“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話音剛落,她便發覺他眸色深了幾分。

銜池看了眼還亮著的天色,默默吞嚥了一下,及時打斷他:“沈世子方才說二殿下和四殿下都在隨聖人圍獵,殿下不用回去麼?”

“我不在,皇帝豈不是更省心。”寧珣不以為意,那隻手移到她後頸上,一下輕一下重地揉著,突兀道:“以後不許在我面前提他。”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也不能揹著我同他見面。”

銜池眨了眨眼:“那……不在殿下面前就可以提,告訴殿下了就可以見?”

他扣在她後頸的手驟然捏緊,輕笑了一聲:“你可以試試。”

寧禛一身亮眼的竹青騎裝,於疾馳中引弓,對準了不遠處一隻狐狸。

是隻銀狐,皮毛油光水滑,剛好能給熙寧做個暖手筒。

弓弦拉滿,就在箭矢將要破空之際,他眼前人影一晃——千鈞一髮之際寧禛調轉了方向,那支長箭“嗖”一聲釘入遠處一棵樹上,箭羽震盪。

這麼大動靜,銀狐自然是跑了。

寧禛氣不打一處來,回頭見寧勉臉色煞白,緊緊攥著手中韁繩,訥訥道:“二皇兄……”

“四弟來得可巧,狐狸跑了倒是小事兒,我若是反應再慢一霎,射傷了四弟,這事兒怎麼算?”

寧勉稍稍緩過勁兒來,身子伏低了兩分,滿是歉意,“我來得太急,視線被樹遮擋,沒看見二皇兄已經開弓,實在是對不住。銀狐等我賠二皇兄,還望二皇兄不要怪罪……”

寧勉是實打實的太子一派,寧禛弱勢這幾個月,太子一派諸事順遂,連帶著寧勉都得了聖人幾分青眼。

思及此,寧禛對他更沒什麼好臉色,譏笑了一聲,含沙射影:“怪罪什麼,一隻畜生而已,也敢在這林子裡竄來竄去的。這次也算它一時交運。春獵還有幾日,我倒要看看,它運道能不能一直好下去。”

“怎能為了一隻畜生,傷了你我兄弟和氣。”

寧勉聞言也只好脾氣地笑笑,“二皇兄說的是。”

寧禛夾了下馬肚子,驅馬到寧勉身前,“不過四弟行色匆匆,究竟是所為何事?”

寧勉臉色變了變,支支吾吾起來:“也……也沒什麼。”

寧禛笑了幾聲:“四弟也不是六七歲的孩子了,要真沒什麼,豈能在獵場如此不要命地趕?”

“還是有什麼不能叫我這個做哥哥的知道的?”

寧勉一時想不到能掩過去的幌子,乾脆咬咬牙直說了:“的確沒什麼,不過是看大皇兄今日開獵後便不曾露面,有些擔心。”

“獵場地勢複雜,萬一身邊跟著的人一個疏忽……我放心不下。”

寧禛眯了眯眼,“大皇兄騎射功夫了得,四弟多餘擔心了。許是有什麼私事兒罷了。不過大皇兄素來與四弟親厚,大皇兄在做什麼,我不知道便罷了,四弟怎麼會不知道?”

寧勉面上掛了幾分苦澀:“還不是因為那些胡人。”

寧禛聽過這事兒,興致立馬就淡了——上元節前後,有胡人來尋過寧勉的事兒,早不是什麼秘密。

那些胡人許是聽說四皇子是幾個能主事的皇子中性子最隨和的一個,便於拿捏,便暗地裡尋了寧勉,從他這突破,勸他去說服聖人,以和止戰。

那些胡人想得也沒錯,幾番勸說下來,寧勉確實動了心思。

只不過沒想到寧勉不敢自專,自個兒琢磨了幾日,在上奏之前,還是去問了太子。

寧禛裝模作樣地嘆了一聲:“大皇兄早些年便主戰,尤其是在邊疆親征那幾年,更是同胡人結下血海深仇,四弟拿此事去問,豈不是找不痛快。”

他當然巴不得寧珣同寧勉離心。

雖說寧勉也沒什麼用,在父皇那兒存在感微弱,母家更沒什麼勢,連溫妃都是不爭不搶的,若非父皇子嗣單薄,而她生養了寧勉,單憑她自己,怕是這時候也熬不到妃位上。

但不管怎麼說,寧珣那兒多一個人,在他奪嫡的路上,便要多一分麻煩。

寧勉神色黯淡了一些,勉強笑了笑,在馬背上向他一拱手:“我還是去找找大皇兄,獵場不比別的地方,總得親眼看見人了,才能放心。”

寧勉找了一通,最後找到了營帳。

宮人忙不迭進去通傳——他來得急,宮人還以為是有什麼大事兒。

等了半炷香,寧珣從裡頭出來,外袍鬆散披在身上。

寧勉看了一眼天邊旖旎卷舒的火燒雲,“皇兄這是?”

“身子不適,就早歇下了。”

寧勉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他比之平日還要紅潤一些的面色,一時啞口無言。

他不過往營帳裡頭張望了一眼,便立刻被寧珣不露痕跡地擋住。

“怎麼了,這麼急著來找孤?”

寧勉這才收回視線,低頭道:“倒也不算什麼大事兒,不過是父皇今日圍獵時問起了皇兄,說……說見皇兄一面比登天還難,不知道眼裡還有沒有他這個父皇。”

寧珣在心裡輕笑了一聲。他去不去,皇帝都有的說。

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他眼都不眨:“你也看見了,孤今日確實是身子不適,等明日好些了,立馬便去向父皇告罪。”

“還有旁的事兒?”

寧勉猶豫再三,不知該不該開口,寧珣皺了皺眉:“有話直說。”

“馬上便是殿試了,這節骨眼裡,皇兄一定要多加註意。獵場終究不比宮裡,有時候防不勝防。尤其……”他聲音小下去,“小心二皇兄。”

作者有話說:

狐狸:謝謝大家,逃過一劫。

寧禛:畜生。

狐狸:?

寧禛:又沒只說你。

寧勉:???

沈澈:(機關算盡)發動技能【挑撥離間】

寧珣:發動技能【老婆看看我】

銜池:(玩不明白)(開始擺爛)交付道具【銜池的信任】給玩家【寧珣】

沈澈:這個我熟,是消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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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不能讓他等太久。◎

寧珣將寧勉送走,沒再耽誤,立刻便回了營帳。

銜池早穿戴齊整坐在桌案旁,守著一桌菜,見他回來,才掀開面前寶貝般捧著的湯盅的蓋子,湊過去嗅了一下。

這幾日他難得在她臉上看見食慾。

她口味偏清鮮,獵場的吃食多是各式肉類,不是蒸就是烤,用料重,對她而言,偶爾吃上一兩回還覺新鮮,吃多了便只覺油膩。

他只能從東宮把她小廚房的廚子接過來,今日剛到,用溪裡的魚給她煲了魚湯。

魚湯奶白,配了豆腐和小菜,看著簡單,入口鮮味濃郁順滑。

銜池好些日子沒正經吃過幾口飯,又正餓了,光魚湯便喝了三碗,難免積食。

於是不得不出去消食。

她那匹馬被落在了沈澈那兒,寧珣打算給她再挑一匹,但先前這匹已經是選出來最合意的,再換新的來,還要等上一兩日。

天色暗下去,銜池走在草地上,手突然被他扣住。

十指緊握,他姿態太過自然,讓她甚至要以為他們早就這樣走過千里萬里。

四下無人,剛好她有些話還沒對他說。

她醞釀了片刻,開口叫他:“殿下,我……”

話音剛落,便聽有馬蹄聲近了。她及時止住話頭,轉頭看過去。

好在沒有人,只是她先前那匹馬,也不知跑去了哪兒,竟自己沿著原路回來了。

馬停在她面前,用頭輕輕拱了拱她,噴出的鼻息溫熱。

銜池簡直受寵若驚,當即鬆了寧珣的手,抱住它又拍又摸。

寧珣有些好笑地看著她,“有這麼喜歡?東宮倒也養得下,走的時候帶回去?”

銜池眼神一亮:“真的?”

“這有什麼假的。”他在她額頭彈了一下,“喜歡什麼便告訴我,也免得我總要去猜。能置辦的自然都會置辦,不能置辦的,也總有法子給你置辦上。”

銜池完全被能回東宮養馬的欣喜衝昏了頭,幾乎沒聽清他在說什麼便點了點頭,翻身上馬。

寧珣親自給她牽著馬,慢慢走了一圈。

銜池剛醞釀好的話被這麼一打岔,一時不知該怎麼重新開口。寧珣問起,她便隨便說了句什麼,他看了她一眼,也沒再細問。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散聊著,寧珣話音突然一頓。

馬有些不對勁——像是很焦躁。

就這一頓的功夫,馬嘶鳴一聲,突然發狂。

拉她下馬已經晚了,情急之下他只能跟著躍上馬,一手將她護在身前,猛地一扯韁繩——馬蹄揚起,重重落在地上,卻絲毫不停,反而像是受了驚一般竄入密林,只留下雜亂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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