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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廿四,洛陽城難得的一個大晴日,武威郡主提議前往北邙秋獵。
“茵茵還不會騎馬吧?正好,等過去後雲諫你教教她。”
臨光院中,當小兩口同行來問安時,她含笑說。
識茵只低著頭,並不肯看身側的丈夫。武威郡主眼中笑意微凝:“怎麼,鬧彆扭了?”
“夫婦之間哪有不拌嘴的,母親也不問你們鬧了什麼彆扭了,雲諫,你給茵茵道個歉,事情就算過去了。”
謝明庭默了片刻。
“那新婦想學嗎。”他問。
什麼新婦,他說句好聽的是會死嗎?武威郡主忍不住腹誹。
那晚的事她也知曉,本還以為自己求來的藥派不上用場了,沒想到還是這般沒出息。以為人家要走時急得慌不擇路地追出去,等要他幹正事的時候又裝矜持,虧得識茵那般主動。
有時候,她倒情願顧識茵是自己生的。除了一個出身,性子容貌真真沒一個地方可挑剔。再怎麼也比生出謝明庭這個冷血無情的怪物好。
武威郡主雖是在心底埋怨兒子,面上卻還得幫著他說話,亦和藹地問:“茵茵想學嗎?”
識茵其實心裡正惱了丈夫,不願搭理。但念及騎馬,到底有幾分嚮往。
她含嗔帶怨地瞥了身側的夫婿一眼,五月枝頭紅彤彤俏生生的石榴花一般嫵媚可愛。勉強點了點頭。
“這才對嘛。”武威郡主笑道,“夫妻之間哪有隔夜的氣,時候不早了,既然要去。快回去準備吧,怕是得走一段時間呢。”
“對了。”她視線落在識茵空蕩蕩的手腕,“茵茵,母親給你的佛骨手串呢?”
識茵正要回答,身側的丈夫卻先開了口:“母親之賜彌足貴重,兒怕她年輕不知輕重,不慎損壞,就讓她收起來了。”
收起來了。
武威郡主笑了笑,沒有再問。
因識茵尚不會騎馬,一家人乘車而往北邙。識茵和夫婿自然同車,仍因了前日那件事置氣,不肯理他。
謝明庭自知當日傷著了她,加之性子本就生冷孤僻,也未言語。那日他落了她面子固然不對,但冷靜下來、擺脫了那個意識的操控後,倒是想明白了。
上元燈會驚鴻一瞥,他的確對她有幾分好感,但不足以動情。顧識茵,是雲諫三書六禮求娶來的妻子,不是他的。
他不可以罔顧人倫,更不可以對不起雲諫。
今夜就是那藥效最後發作的時機,屆時他自會離開,無論如何也不能重蹈覆轍。
這時馬車似駛過一處低窪不平處,車廂往右邊一拐,身側少女不受控制地朝廂壁跌落,他上手去扶,卻被她惱怒地推開:“你放開我!”
他知道她是在為那日的事生氣,將人扶好坐穩才鬆了手,低聲致歉:“抱歉。”
“你是為那晚的事還是為現在?”
謝明庭皺了下眉,如實地答:“自是為了那日。”
識茵這才消了氣,不情不願地道:“下不為例!”
又低低地抱怨:“真不知道我是做了什麼孽,別人嫁的丈夫都溫柔體貼,唯獨我,嫁了個冰塊。”
和當日初見時的開朗愛笑相比,簡直像被奪舍了一般。
她至今都記得,那夜燈火璀璨,他從棋盤後追出來隔著人群喊她時臉上的笑意是何等的燦爛和煦。像是冬日暖陽,黑夜燈火,明亮熾熱得讓人貪戀……
奪舍……
她心裡微頓,驀地轉過臉來:“郎君。”
“嗯?”
“你還記得我們當日下的那局棋嗎?”
他側眸看她,眼中淡然無波:“不是金谷九局其三麼,怎麼了?”
金谷九局,乃太宗朝圍棋國手棋聖王驥在金谷園中留下的九道著名殘局,上元燈會上,他們合作解開的是第三局。
他神色自若,並無半分破綻。識茵不肯死心,又拿當日的解法來問他,亦對答如流。
難道,真的只是性子變了嗎?
這是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秘密,棋局的解法更是錯綜複雜,就算郎君曾經告訴過旁人這件事,他也不可能記得當日棋局的種種。
她最終還是決定相信他,像是經歷了一場漫長的拉鋸戰一般疲累,把頭靠過他肩上,兩瓣紅豔豔的唇輕輕地嘟噥:“我累了,想睡會兒。你待會兒叫我。”
纖手亦纏住他手,同他十指交握。謝明庭指節微微一頓,僵硬地任她牽。
他知道她是在試探他。
他也理應告訴她。既然決定了不再染指,便該放手。
可為什麼,還是會心有不甘?
馬車抵達北邙獵場已是晌午,武威郡主率先棄車換馬,身著騎裝,揹負弓箭,英姿獵獵。
“我欲往山中獵黃鹿,你就在此處教茵茵騎馬。”
她揚鞭指地,話音稍落,人已似離弦的箭俯衝而出。身後僕婦亦驅馬跟上。
識茵此時方牽著匹溫順的棗紅馬自營地出來,見狀由衷讚歎:“母親可真厲害。”
“少夫人還不知道呢。”跟隨出行的雲嫋不無驕傲地道,“郡主年輕時可是涼州數一數二的女郎,弓馬嫻熟,是連涼州公也讚歎的!咱們老侯爺為了迎娶郡主,可沒少苦練弓馬功夫,就怕被郡主比下去!”
識茵目中流露豔羨。
她只是個小吏之女,莫說學騎馬了,家中連駕像樣的馬車也沒有,只是她第一次有機會騎馬。
雲嫋既提起亡父,謝明庭心情突然便不是很好。正欲離開,回頭瞥見她目中的羨慕與一絲自卑,是與那日她提起生母出身時如出一轍的情緒。
心下一時稍軟,他走過去,抱過她腰往馬上一帶,已是穩穩坐在了馬上。
識茵不明所以,扭頭看他。謝明庭面無表情:“不是要學騎馬嗎?我教你。”
他牽著她手握住韁繩,腿壓著她腿去夾馬腹驅馬向前,一面低聲說著騎馬要領。
日過中天,秋陽杲杲,小半個時辰過去,識茵已由最初的一握著韁繩就頭腦發昏變成初步掌握了騎馬的要領,不必他手把手地帶著也能催馬前行。
謝明庭便任由她自己練習,自己在後糾正,也是為了保護她不必墜下馬去。
兩人一騎,縱馬在北邙山間寬闊的原野上疾馳,馬蹄踏碎的草葉有如風中揚起的芒針。
密林之中,原本狩獵的武威郡主已經停了下來。
她透過樹林縫隙看著原野上絕塵而過的一對璧人,眸中情緒難辨,唯獨上揚的唇角顯露出此時心情。
“計劃繼續。”她對身後騎馬跟隨的僕婦道。
她就不信,那麼個嬌滴滴的新婦中了藥主動投懷送抱地求他解藥,他還能忍住。
原野之上,兩人又練習了半個多時辰,識茵漸漸體力不支,手臂痠疼,雙腿也被馬鞍磨得痠痛難忍。
謝明庭見狀,加之望了眼天色已是申時,遂擒過策馬返回營地。識茵於是心安理得地向後仰倒靠在他懷中,精疲力盡地閉上眼養神。
她是初學者,能騎這麼久的時間已是難得,筋骨勞累也是情理之中。
謝明庭眉宇微動,懷抱著她腰身的那隻手將人懷抱得更緊了,馬速也由此減緩了一些。
待回到營地,仍不見武威郡主等人的身影,留守的雲嫋上前稟報,言郡主已先行去了別院,今夜需得在山中小住一晚。
此時也不過申時,以北邙到洛陽城中的距離,就算是黃昏時分離開也還來得及。加之她又實在不會騎馬,謝明庭只能先將她送回別院安置。
待回到位於首陽山下的別院,卻是將近戌時了。秋陽已在西方天空搖搖欲墜,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黃昏染紅的夕雲如一筆豔麗的丹朱鉤連於群峰之間。
另一側的天空,烏雲密集,若濁浪排空。
謝明庭一心只想早些趕回城中。眼見天色不早,又有落雨之勢,不待馬兒停穩便自馬上跳下,又回身去接她。
他朝識茵伸出一隻手。
識茵亦伸了手來,卻在觸到他臂膀後向前一伸,直接摟住了他脖子,如一朵輕盈飛絮自馬上躍進他懷裡。
眼看著就要掉下去,謝明庭只得手疾眼快地將人抱住。
“好累。”她輕輕嘟噥了聲,整個人都掛在了他身上,“郎君抱我回去嘛。”
四周侍女都低了眉抿唇暗笑,只作未見。謝明庭臉色微赧,有如染上夕色的濃墨重彩。偏偏那罪魁禍首猶然未覺,腿纏在他腰際,像一隻小貓縮在他懷中,一截明瑩瑩小臉,枕在他胸膛上裝睡。
杏眼迷濛,似乎是累極了。
於她而言,這是和自己的夫婿親近,再正常不過。謝明庭無法,只得認命地將人打橫抱起,回了屋中。
別院早被收拾出來,留給小兩口的仍是上回房,武威郡主另擇了一間院子。等到了屋中,識茵這才懶懶地從他懷中下來,拿了換洗的衣裳去湢浴洗浴。
方才騎馬出了一身的汗,身上黏得緊,她有些難受。
屋外夕色已經浸染房梁,謝明庭著急要走,雲嫋卻於此時捧著套乾淨寢衣進來:“郎君先歇歇吧,水已經備下了。”
“我沒事。”謝明庭道,說著已動身出去。
雲嫋跟出來,猶著急地喚:
“您這才出了一身汗,等到外面冷風一吹,著涼了可怎麼好。”
謝明庭此時已走至中庭,天空突然陰慘慘地掠過一陣紫電,照得原先隱在昏暗夕色中的婆娑樹木都在青白光影中顯形。頃刻間,天地狂風大作。
洛陽城的秋日天氣瞬息萬變,瞧著這光景,竟是要下雨了。
他不得已停了下來,勉強應道:“也好。”
現在回去已是晚了,就算他能趁著雨落下來之前完全降臨前趕回洛陽,城門也早已下鑰。
總歸這別院裡也不止那一間屋子,他換一間屋子便是。
雲嫋在廂房裡另擇了處淨室供他洗浴,他沒什麼洗浴的心思,匆匆洗浴一番披衣出去。雲嫋等侍女已經候在門外,問:“郎君可要傳膳?”
從清晨自城中過來,幾人也就遊獵時用了些乾糧。
他淡淡頷首,補充了句:“另收拾間屋子,我去那邊睡。”
雲嫋眼中微訝,倒也沒多問,麻利地帶人去準備了。
也正是她走後,謝明庭才憶起自己方才換下的舊衣裳與隨身攜帶之物似乎已被收了起來,先前侍女們以為他會歇在正房,自然是捧回了正房,只得動身折返。
屋外秋風習習,屋中燈火猶亮,識茵已然睡下。
大概是白日那場遊獵耗盡了她的體力,她等不及用膳便倒在床榻上,眼懨懨閉著,一隻胳膊還露在錦被之外。
秋夜寒冷,謝明庭看了燈火中女孩子沉靜的睡顏一晌,終究挪了過去,伸手替她將那隻胳膊放回了回去。
“嗯……”
耳畔傳來一陣極輕極迷濛的夢囈,原本平躺睡著的她側身過來,雙臂勾住了他俯下來的纖窄腰身。
謝明庭微微一愣。
垂眸看去,燈火暗影裡她仍極安靜地睡著,眼角透著幾分疲憊。
原來是睡著了。
他心頭微松,又俯身輕輕掰開她緊纏著自己不放的手臂,不願吵醒了她。識茵悠悠醒轉,自半夢半醒間迷濛地喚:“郎君?”
她既已醒,他便是想裝未見也裝不成了,遂應了一聲。
識茵這才意識到自己竟是連睡夢中也緊抱著他不放,莫名赧然了下,收回了手。見他不似要留下來過夜的樣子,不禁又問:“你要去哪兒嗎?”
“我去旁邊屋子睡,今晚你自己睡,好不好?”
她人才醒,問的聲音很輕,他應答的聲音便也極輕,是謝明庭自己也沒察覺的溫柔。
又許諾:“明天,我再帶你去騎馬。”
識茵有些失落,卻婉順地點了點頭。謝明庭又輕輕在她肩頭安撫地拍了拍:“快睡吧。”
等到醒來,也許,雲諫就回來了,一切都該歸位了。
她搖搖頭:“你……你扶我起來,我有些渴,想喝水。”
方才騎馬消耗了這一路的體力,滴水未沾,她也的確是有些渴了。
謝明庭沉默。
這不算很過分的要求,然嗅著鼻間盈滿的女子幽香,他只覺得他再不離開,只怕就算是藥效沒上來也得被她勾出火來。
他果真不是什麼心志堅定的人。
“郎君……”
他不答,她又可憐巴巴地喚了一聲,俯身過來重新抱住了他:“我想喝水,你抱我過去嘛,今天真的好累……”
這一聲既帶著初醒的迷濛和不清醒,遠比平日嬌弱悅耳,像一隻小貓,在求主人垂憐。
謝明庭覺得額上的青筋似乎漲得又要裂開了。
他擔憂不應還會引出她更多令人難以招架的言語來,沉著臉將她抱去了桌案邊。
壺中的茶還溫著,他倒了一杯給她。她如小貓般趴在他胸前,就著他手喝完一杯,猶嫌不夠:“還要。”
“你餵我。”
懷中的女孩子柔若無骨一般,手腳並用地纏住他,雙腿亦跪在他腿側。謝明庭在心中惱她不莊重,耐著性子又倒了幾杯給她:“夠了嗎?”
那幾盞茶湯卻並沒能澆滅她喉中的渴,反如揚湯止沸,全身都生出飢渴了。她搖搖頭:“還是渴……”
那種渴,與慣常失水的渴卻是不一樣的,像是在血液裡種了株藤蔓,在瘋狂汲取吸收她體內的水分,整個人如火焚焚,就快要乾枯枯萎。
眼前燭光亦模糊起來,肌骨中泛起熱癢,她竭力尋找著水源與降溫之物。
謝明庭此時還沒能發覺她的異樣,只覺她如藤蔓一般將他纏得越來越緊,鋪天蓋地的女子幽香如牢籠將他縛住,連帶呼吸都變得不暢。
“你……”他猶豫著想推開她,一隻滾燙的手卻探入衣襟來,指腹觸到他微涼的身體。一抹乾燥的柔軟亦落在他下巴上:“郎君……”
謝明庭全身都凜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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