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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宮終年不見天日,只有最頂端有一方天窗,是格外開恩賜的,每天僅有半個時辰的陽光,其餘照明,全部靠蠟燭完成。
地宮最底端,一女子立於巨蟒面前,一人一蛇對望而立,彷彿在做最後的角逐。
如宋沒好氣道:“你明明修成了正果,還裝什麼野獸,來公主府中,難道是圖謀不軌?”
金赤蟒道:“你不也一樣?這地宮遮風擋雨,又天天定時定點給飯,神仙日子!”
如宋道:“這麼說來,你是不肯讓步了?”
“吃素也可以,就這一次,反正我看那個流章也不順眼,正好讓他出出醜,不過我給你了這麼大個面子,你今後該怎麼報答我啊。如宋公子?”
如宋斂了眸子,從身後掏出一把青菜,遞上前去。
那巨蟒溫順地低下頭顱,旁人聽不見,一字一句卻都毫無遺漏地灌進了如宋的耳朵裡。
“今兒個給你個面子咯,長期吃素我可會營養不良的!”
在眾人的驚呼下,金赤蟒生吃了幾口菜葉子,那流章大驚失色,忙將一邊的侍從叫來,俯身耳語道:
“天底下還有吃草的蛇?還是蟒蛇?”
侍從拱手顫顫:“公子……屬下,屬下實在不知啊……屬下也沒見過吃草的巨蟒啊……”
但眾人親眼所見,眼前的金赤蟒不僅沒有傷害眼前人,並且確實生吞了兩片綠葉子,如宋唇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覺察的笑,起身躍上看臺。
流章拱手向公主笑道:“妹妹確實得了個好馴獸師,可比前幾年那個老頭子強多了!我技不如人,無話可說!”
前幾年?如宋眼底閃過一絲異樣,他死死盯著面前的流章,卻發現流章也突然看向他,且眼底的恨意絲毫不加掩飾,如宋急忙望向別處。
府外,流章大步走在花園之中,可謂是灰頭土臉地離開了公主府,才剛出了門,屬下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公子!屬下無能!那蟒蛇是出了名的兇殘,屬下又將它餓了三天,今日實在不知是怎麼吃錯了藥啊!”
流章將文扇收起,指著那侍從的腦門,惡狠狠罵道:
“你叫老子顏面盡失!本公子乃國中第一猛男,怎麼送了個吃素的玩意兒!你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
那侍從也不敢反駁,只是又磕了幾個頭,隨即在流章的大罵中落荒而逃,看著遠去的背影,流章咬著牙,搖著手中的文扇,向一邊的侍從道:
“把他餵給那條蛇,蛇吃素,本公子可不是吃素的。”
回到寢殿後,嫋嫋心情大好,宮女們為她換著衣服,如宋則在門口侍弄著福寧貓,待換好了衣服,洗漱好了,宮女們紛紛退下,如宋才走進去,將貓抱進去。
嫋嫋接過貓,如宋低著聲音問道:“公主……之前還有一位馴獸師?”
辛夷點點頭,玩弄著貓的兩隻小爪子:“我聽聞是有的,只不過我不太記得了,你也知道,上次大病一場後,我忘記了很多東西。”
如宋沉默半晌,繼而又問道:“流章公子也記得那馴獸師?”
辛夷將貓放下,起身直逼著如宋的眼睛,走進兩步,逼得如宋連連後退兩步。
“你倒是對那馴獸師很感興趣嘛!怎麼,你也物傷其類?”
如宋不再後退,而是正視上了她的眼睛,直言道:“公主不覺得,叫一隻猛獸咬死一個馴獸師,對他來說是最殘忍的死法?”
“可馴獸師本就承擔著這樣的風險。”辛夷有些心虛,但還是在氣勢上不願輸給眼前人,“更何況,孤已經厚葬了他,厚待了他的家人!”
如宋不再言語,眼眸轉向一邊,壓低了聲音道:“今夜我身體稍有不適,公主還請自便。”
言外之意,她今天晚上不哄她睡了。辛夷連忙好聲好氣道:
“哎呀,如宋!如宋姐姐,我那時候小,不懂事嘛,我現在又不會拿你去喂猛獸!”
如宋看了一眼辛夷:“那今日讓我下去喂巨蟒吃素的,是誰?”
辛夷自知理虧,便低下頭嘟嘟囔囔道:“我……我……我知道你技藝高超……下去肯定……”
還沒等她說完,如宋便沒了耐心,他在心裡恨恨道,早知她是一個殘暴無道的人,自己居然還寄希望於她只是年紀小不懂得,這樣的人,天生就是壞種,怎麼能對她心慈手軟!
這樣想來,她推開了辛夷的身體,直走去抱貓,卻不想,腰際突然環上一雙胳膊,背上貼著一個軟綿綿的臉蛋。
嫋嫋將臉緊緊地貼著他的後背,撒嬌道:“如宋姐姐,是嫋嫋錯了嘛,可是從小,父皇便教嫋嫋只要開心,就做什麼都是對的,嫋嫋不知道那樣做是錯的,嫋嫋錯了,嫋嫋應該在乎如宋姐姐的……”
聞言,如宋的心又軟了一些,也是,從沒有人告訴過她什麼是錯的,她緩緩回身,抱著辛夷的雙臂,耐心道:
“也不對,不只是如宋,每一個人的生命,都應該被珍視的,你明白嗎嫋嫋。”
辛夷有些懵懂地眨眨眼:“可是嫋嫋只最在乎如宋姐姐了,最珍視如宋了!”
說著,她又撲向如宋懷中,在她胸前撒嬌道:“別人怎樣嫋嫋都不在乎,如宋開心,嫋嫋就開心!只是今天那個流章太可惡,嫋嫋只是想讓如宋姐姐替我給他點顏色看看!嫋嫋最喜歡如宋了!”
從小到大,如宋一個人生長,一個人修行,這樣胸前的溫暖,也是她從未體驗過的,她笑了笑,心知雖然不能一時讓她明白,但總歸人有了在乎的人,有了珍視的人,就會離無所忌憚的殘暴遠一點。
她用手拍了拍辛夷的背。
說來奇怪,公主雖然每日開心,衣食無憂,可到了夜裡,常常噩夢連連,為此,公主性情暴躁,時常懲罰、打罵下人,也因此,公主孤獨了十幾年。
可如宋彷彿是一切痛苦的良藥,在她的安撫下,公主也像一隻溫順的小獸,甜甜地,沉沉地睡去了。
夜色漫長,卻是漫長的甜蜜,聽著懷中小小的糰子沉穩的呼吸聲,如宋手上的節拍不由得溫柔了許多。
這樣的相擁入眠,使他那顆被仇恨包裹的心,也變得猶豫了。很多次,他指尖生出長長的指甲,都在解除公主面板的那一瞬間縮回,退化成女子纖細柔嫩的手指,輕輕拂過公主玉脂一般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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