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提示您:看後求收藏(19 第 19 章,春色欺瞞,在酒,書無憂),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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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站在人群中看藝人揮舞火把、跳祭祀曲,又在河邊買花燈,款款送上水面。
“少爺許了一個什麼願望?”
“說出來就不靈了,左右你將來也會曉得。”
青娥揚眉看向身側人,拖長尾音,話音軟軟,“不見得呢,我就敢說我許了什麼願望,因為我曉得會實現。我對神仙說,要讓我的少爺來年高中殿試一甲,將來出任大官。少爺這麼好的秉性,肯定會是個好官清官父母官。”
馮俊成不感到壓力,只笑著說:“你怎麼跟我爹孃老祖宗似的,不盼著我別的好,只對我的前途寄予厚望。”
“這就叫厚望?還不是都曉得你做得到。”
“那你還許這個願望。”
馮俊成以為她會和自己一樣,許個與他們倆都有關的願望。
可青娥想的卻是能實現的才要許,實現不了的,許它幹什麼。
她拉上他,又慢悠悠溜達上街,跟著人群一起漫無目的地閒晃。大家好像都在往城外廟裡去,有的是為了搶一柱頭香,有的則是為了到城外山上看高處的焰火。
青娥和馮俊成便也跟著這群人一起上山,想看看秦淮兩岸同時燃放的焰火。
今日馮俊成臨出門特意甩開了王斑,殊不知,王斑此時正在府內經受莫大的考驗。
上元這麼盛大的節日,董夫人與柳府夫人徐氏一早約好,帶著兒女外出遊船,她想著馮俊成連日來都在鳳來閣刻苦學習,便沒有提前將他告知,此時來在鳳來閣內,只見到一屋子下人跪地討饒,全然找不見馮俊成蹤跡。
“你們少爺他人在何處?”董夫人瞠目結舌,如何能夠將眼前這一幕料想,“他幾時出府,又去見了何人?”
岫雲委屈得直掉眼淚,她要為那沽酒女人定罪,“太太,我知道少爺去了哪裡。”
王斑跪得結實,見狀蹭步上前,“太太,少爺是和江家二爺到河邊吃酒去了!那兒有位名妓,叫王沫丁,便是去見她了。”
董夫人狐疑擰眉,這無異於是在說馮俊成吃酒狎妓去了,但他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又是家裡不愁吃喝的小公子,若說他真去秦樓楚館尋歡作樂,只要不讓馮老爺知道,似乎也不是什麼反了天的大事。
只是徐氏帶著柳若嵋還等在外邊,她只得替馮俊成圓謊,說自己事前沒有將他告知,不知道今晚與若嵋有約,這會兒他人在秦淮,和江之衡還有幾個書院的朋友吃酒對詩。
董夫人朝王斑打個眼色,“還不派人到秦淮尋他?”
“噯!我這就去。”
王斑轉身出去開始發愁,他該上哪去找少爺?
找不到倒也還好,就怕過會兒走著走著來一場偶遇!
董夫人和徐氏來到河邊,得知今日水上擁堵,與其泛舟遊湖,不如坐車到山上廣源寺去,鳥瞰秦淮焰火,於是又一起乘車上山。到了山上,幾人在寺廟捐了些香火錢,得以進禪房小坐,等一更天來臨。
卻不知就在山腰處,馮俊成和青娥尋了個小亭子坐下,也等著焰火。
夜裡風寒,青娥將腦袋枕在馮俊成的肩上,他用胳膊將她裹著,為她避風。
樹林裡靜悄悄的,偶爾傳來兩句不高不低的說話聲。
倒沒人調侃他們不知羞恥,今夜這山上多的是前來私會的曠男怨女,早已見怪不怪。
兩個到山腳拿小襖的柳家丫鬟途徑這片林子,繞錯方向,探頭看到亭子中的男女,連忙快步離開,回到寺裡禪房,將小襖交給柳若嵋。
丫鬟出了禪房壓低聲量說起適才那一幕,那對男女戴著面具,卻看得出男的高大俊朗,女的嫵媚多嬌,摟摟抱抱好不知羞。
“哎呀你還說,當心叫主子聽見!說你思春!”
“不說了不說了,噓——”
她們聲量壓得再低,也難抵柳若嵋就坐在窗邊,她在屋內聽去,炭盆噼啪,少不得臉紅心跳,坐立難安盼著馮俊成快些來與自己相見。
山腰上,同樣為他春心萌動的還有青娥。
青娥想著,過了今夜她便做不得自己,愈發眷戀他的臂彎,躺到他懷裡去,好不知羞地仰臉將他瞧著。
彷彿逗他是她的天性,她喜歡看他為自己面紅耳赤的樣子。
“少爺,你戴這面具真合適,好像韓湘子就該這麼穿,就該有這麼高這麼挺拔的身量。”她不由得放緩聲調,伸手撫過‘韓湘子’的臉孔,“少爺,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人。”
“是嚒……”
馮俊成臉孔紅得能透出血絲,好在有‘韓湘子’替他遮掩,“我選這面具,是因為一個民間故事,講的就是韓湘子和龍女。”
青娥沒聽過,“是什麼樣的一個故事?”
馮俊成正襟危坐,“是說韓湘子聽聞東海龍女善於音律,便遊歷至此每日對著大海吹簫,不懈努力後龍女真的前來與他相會,她先是化作一條銀鰻,然後才顯露真身,是一位身披金紗的美女。”
青娥笑起來,“那龍女真有意思,非要先捉弄韓湘子再顯露真身。”
她咯咯笑著,身體便在他懷中輕顫,馮俊成心猿意馬,勉力回憶,“龍女…會伴隨韓湘子的蕭聲吟唱,他們就這樣相會了三天,到第四天,不論韓湘子怎麼吹奏樂曲,都不見海面回應。”
“龍女不見了?”
“嗯,龍女不見了,韓湘子找不到心愛的龍女,沮喪之下摔斷了玉簫。”
“這韓湘子還是個痴情之人,沒了龍女,他也不吹簫了。龍女呢?她到哪兒去了?”
馮俊成笑了笑,“龍女在凡間私會,被東海龍王關了禁閉,不過她託蝦兵蟹將贈了韓湘子一柄紫金蕭,後來她卻因為偷盜紫竹林的神竹為韓湘子制蕭,被觀音懲戒,成為座下侍女。”
“他們再也沒有相見了?”
馮俊成搖頭道:“故事最後只說韓湘子為救龍女,以紫金蕭譜神曲,神力大漲,成了八仙之一,至於龍女……”
青娥不喜歡這個故事,坐起身來,“龍女真可憐,要是韓湘子不去招惹她,她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不聽了不聽了,眼瞧著時間差不多,我們去山上看焰火吧。”
二人不知董夫人帶著柳家人也在山上,大搖大擺跟著人群在廣源寺外等秦淮焰火。馮俊成見青娥抱著胳膊有些寒冷,便叫她在此地等上一等,自己進寺裡去為她借來氅衣。
還未來得及走到禪房,肩上被人一拍,轉身竟是王斑。
王斑苦著個臉道:“少爺,您竟也到這山上來了。”
“你怎的在這?”馮俊成也是訝異,抬眼卻見董夫人揣著湯婆子從禪房出來,“娘……”
董夫人板著臉上前拉他,聲調卻是歡喜的,“俊成,你可算到了,來,若嵋還在屋裡等你。”
馮俊成何其愕然,如同闖進獵人陷阱,可這裡沒有獵人,只有他的家人,和家人為他定下的姻親。
董夫人垮下妝容精緻的臉,壓低聲量道:“回去再拿你試問!快到禪房去,你若嵋妹妹等了一晚上!”
馮俊成想轉身就走,可是那頭徐氏已然帶著柳若嵋來在門外。
柳若嵋站在母親身邊,終於將他等來,心內歡喜將他望著,赫然發覺他腰上彆著一隻儺戲面具。
聽兩個丫鬟說,那對山腰狎暱的男女便帶著面具……
“俊成哥哥…”
“妹妹,你也在這裡。”馮俊成頓時頭大如鬥,這下他不論如何都脫不了身了,可青娥還在等他回去。
一番鬥爭,馮俊成趁幾個女人落座說話,來在門外吩咐王斑,叫他即可去往山門外,代他轉達十二萬分的歉意,護送青娥回家。
王斑哪敢怠慢,趕忙來在山門外,找到翹首期待的青娥。
青娥愕然聽完王斑的解釋,點點腦袋,沒有多說什麼。
“大嫂子,我送你!”
“不必,也不是多遠的路,你突然不見了,你家少爺還得替你圓謊。”
說罷,她便獨自下山去了,身後焰火斑斕,她卻擺弄著手中的龍女面具,慢條斯理朝黑洞洞的山腳走去。
她形單影隻回到家中,見屋內燈火通明,是趙琪坐在廳堂等候。
趙琪大約想著回來找她賠禮,桌上擺著幾個紙包,是從外頭買的熟食,本來是熱乎的,現在也冷了。
“上哪兒去了?”他明明笑著,卻不大高興。
青娥不以為意就要進屋,“出去看熱鬧了。”
趙琪去拆桌上紙包,“看熱鬧回來得這麼早,不過還好,再晚點我可就餓生氣了。快,來,涼了也好吃。”
青娥腳步一頓,回身道:“我受了點風,難受才回來的,沒什麼胃口,想睡下了,你一個人吃吧。”
趙琪正擺筷子,聽到這裡笑意頓收,一把將筷子擲開。
他喘粗氣在屋裡踱步不止,終於在杌子上坐下,比手畫腳地說道:“自從來到江寧,咱們就有點不對勁了,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看這就收網咖,青娥,你下回約他出來,咱們就收網。”
“就按你說的。”
青娥答應下來,掀簾進了後院。
街上的喧鬧一直持續到了二更天,趙琪吃完桌上冷炙,在她門口站了片刻,終究沒有敲響,咬著牙徑往河邊去了。
青娥翻身閉上眼,遲遲沒有入睡。等到一更天的時候,她忽然聽見牆外蕭聲,腦袋裡“嗡隆隆”作響,她即刻翻身下床,趿著繡鞋小跑出去。
她著急忙慌開啟半扇鋪門,果真見到馮俊成身披月光手執洞簫候在門外。
她就知道他會來!
那蕭聲,是隻有今晚的他們才懂得的暗號。青娥心潮澎湃,就像隨月漲退的潮汐,一陣歡喜,一陣憂愁。
她不發一言拉他進門,讓馮俊成背靠另半扇沒有卸下來的門板。
“青娥……”馮俊成下意識看向內院。
“他不在家。”
青娥將臉枕在馮俊成胸膛,而後又不安分地仰起頭,萬分渴望地凝視著他,彷彿有千言萬語要對他說,卻說不出半句話,就這麼對望,直到馮俊成因為她眼中淚水亂了陣腳。
他以為這是因為自己不告而別,“別哭,別哭,你一哭我就,我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是我的不對,你怪我吧。”
青娥為他的手忙腳亂破涕為笑,握住臉畔的手掌,輕聲道:“你那麼聰明,還會為我不知所措?那好,我教你,將來要是有個女人愛慕你,對你哭,你就抱住她。她要是還難過,你就親親她。”
唇畔梨渦伴她說話時隱時現,彷彿盛著甘美的酒液,誘人神魂恍惚。
“你教我的,我謹記著。”
要不說馮俊成能十八歲中舉,實在孺子可教,他只片刻愣神,便俯身輕柔地吻走她面上淚痕,雙唇相觸,難以自持地壓彎了青娥的腰。
為一個吻發起狠來,二人都有些顫抖。
門外,鳳簫聲動,玉壺光轉1。一更天的焰火奮力躍上夜空,綻出上元夜最後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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