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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幾歲重生?六歲還是……哦,六歲。”

“為什麼要冒名頂替?我前世的命運讓你羨慕?”

“你可真有出息。重生一世,只知道偷換我的人生!”

趙晨陽聽到這裡,淚如雨下:“我,我上輩子沒讀過什麼書,在外面打工吃了很多苦,回到農村嫁人之後每天就是孩子、家務、農活,我哪裡懂得應該怎麼做?我只知道你十歲去城裡之後過得很好,所以就想按照你的人生路走一遍。”

趙向晚半點也不同情她,冷笑一聲:“偷走我的人生,卻過成你這個熊樣,這叫蠢。明知道大哥、二哥、大姑、表姐的人生坎坷,卻半點也不提醒,這叫壞。趙晨陽,你又蠢又壞,無可救藥!”

趙晨陽被罵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羞愧難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無力反駁,也不敢反抗。

趙向晚就這麼冷靜地看著她哭。

重生,掌握了時代發展的脈絡,瞭解未來發展趨勢,這天大的機緣卻被趙晨陽浪費了。改變身邊親人的命運,帶領大家發財致富,不美嗎?偏偏趙晨陽只知道抄作業,一點腦子都沒有!

如果不好好利用一番,那就真對不起老天爺送上門來的禮物。

想到這裡,趙向晚鳳眼微眯:“重生太過玄幻,我覺得應該上報國家,讓科研機構好好來……”

趙晨陽被她嚇得尖叫起來:“不要不要,我不要被解剖!”她腦子裡浮現出恐怖的畫面——躺在冰冷的鐵床上,一堆穿著白大補的人圍在旁邊,有的拿鋸子,有的拿刀子,要把她腦子鋸開、把她肚皮劃開,都想找出引發重生的秘密。

趙向晚依然板著臉:“如果不想……那就閉上你的嘴,老老實實做人,等有空了我再來找你聊天。”

趙晨陽的額頭開始冒汗。

說實在的,趙晨陽上輩子沒什麼出息,重生回來也沒什麼宏圖大志,她只想走出農村、嫁個有錢人,像魏美華一樣每天上上班、打打麻將。

趙晨陽根本沒有想到趙向晚如此機警,只不過在見到趙長庚的時候臉上帶出點不屑的神情,她竟然就猜出自己是重生的!

趙晨陽看著趙向晚的表情裡帶著一絲討好、一絲畏懼:“我,我一定老實。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趙青雲自恃身份,一直站得遠遠的。眼見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趙晨陽臉上的笑容越來越諂媚,不由得眉心直跳,提高音量說:“好了沒?走了!”

趙晨陽慌忙抬頭,勉強擠出一個笑臉:“爸,我們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她壓低聲音,再一次向趙向晚保證:“你放心,我不會亂講話,求你,求你……”

趙向晚點了點頭。

趙晨陽如釋重負,長吁一口氣:“那,那我走了?”

趙向晚揮了揮手,趙晨陽抬手抹了把額頭冷汗,小跑離開。

另一邊,剛剛散開的村民又聚攏過來,圍著趙長庚問:“瑤妹子到哪裡去了?回不回來過年?信裡說什麼了?”

瑤妹子全名趙清瑤,和趙長庚的小女兒,性格開朗活潑,今年十八歲,初中畢業之後跟著同村的幾個女孩子一起去南方打工。今年眼看著快要過年了還沒有回來,趙長興心裡著急,天天站在村口等郵遞員。

趙長興是村委主任,也是趙長庚的堂兄,兩人共爺爺奶奶,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最好。聽說侄女終於寄來家書,一顆心放下來,笑著走過來,拍著趙長庚的肩膀說:“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旁的村民也都湊趣地問東問西。

“我家老三回村的時候說瑤妹子覺得廠裡打工太辛苦,有人給介紹了個好工作,快說說是個什麼工作?”

“九月份出去打工的就數瑤妹子學歷高,初中畢業咧,她肯定找了個好工作。”

“肯定賺了不少錢啊,說不定還能去大城市見大世面咧。”

趙長庚撕開信封,從裡面抽出信紙,遞給趙長興:“長興,你幫著看看。看瑤妹子說了些什麼,她什麼時候回來?”

趙長興接過信,一目十行快速看完。

“瑤妹子說,她在遼省彌安市一個大學教授家裡幫忙帶孩子。大學教授夫妻倆覺得她懂事勤快,非常喜歡她,馬上就要出國了,說要把瑤妹子帶著一起去,兩年之後回來。”

聽到趙長興的話,村民們頓時激動起來,一個個眼睛開始放光。

“唉喲,瑤妹子出息了,馬上就能出國了。”

“祖墳冒青煙啊,她去的是哪個國家啊?是不是電影裡演的那個什麼帝國主義啊?”

“給大學教授當保姆,那可是文化人,肯定很有錢!”

“對呀對呀,等兩年之後瑤妹子回來,肯定大包小包買一堆外國東西孝敬爸媽。”

一片稱讚聲中,趙長興卻相對理智,提醒了一句:“我看看啊……奇怪,瑤妹子只說在彌安市給大學教授當保姆,但是具體的學校、教授姓名都沒有寫。是不是真的?可不要被人騙了。”

趙長庚聽到這話有點不高興:“長興,我們家瑤妹子聰明得很,哪裡會被騙?她這是要跟著大學教授出國見大世面咧,咱們村裡誰出過國?誰有這種造化?”

趙長興還想說什麼,趙長庚卻以為他是嫉妒,二話不說搶過信,珍惜地塞回信封裡,再揣進棉襖口袋,得意洋洋地吹噓:“我家瑤妹子有出息啊,別人打工都是在電子廠當工人,她卻在大學教授家裡當保姆,還能夠一起出國,多好。”

別的村民跟著一起起鬨:“有出息、有出息,等瑤妹子回來帶洋菸、洋酒,大家一起抽、一起喝!”

哈哈大笑聲裡,有人說:“趙向晚在星市讀大學咧,她肯定知道大學教授家裡是個什麼樣。是不是和電影裡一樣,鋪著白色的大瓷磚,牆上貼著漂亮的花布,傢俱刷著白色油漆、邊角勾著金花,就連窗簾都是兩層的?”

“對對對,趙向晚你和嬸子說說,大學教授出門是不是都穿西裝、打領帶?他們是不是很嚴肅?”

“沒事就搞什麼酒會吧?男男女女抱在一塊跳舞那種?”

九十年代港臺電影、電視劇流行,趙家溝離縣城不遠,村民們通這些瞭解外面的世界,對未知的一切充滿好奇。

聽到鄉親們叫自己的名字,快步而來的趙向晚回應道:“公安大學的教授上課的時候態度很和氣。”

趙長庚一聽她這話,立馬來了精神:“對呀,趙向晚可是出去見過世面的讀書人,連她都說大學教授很和氣,瑤妹子招人喜歡,帶她出國很正常的嘛。”

趙長興是個責任心很強的人,依然有些不放心:“長庚,這世上哪裡有什麼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咱們得小心點。你趕緊回一封信,讓她把大學教授的學校、名字告訴你……”

趙長庚不耐煩聽他說教,拿著信封在他面前晃了晃:“好了好了,長興,今天多謝你幫我讀信,我先回家去,瑤妹子他媽還在等訊息咧。大學教授那麼厲害的人,怎麼能把名字地址隨便告訴別人?再說了,她說出了國沒辦法聯絡,要兩年以後才能回來,哪裡能聯絡上?”

聽著趙長庚與趙長興的對話,趙向晚消化著剛才趙晨陽提供的線索。

趙向晚和趙清瑤是小學、初中同學,經常一起上學、一起寫作業,對她比較熟悉,趙清瑤這人性子直,有點小嬌氣,喜歡花裡胡哨的東西,但心腸挺好,會悄悄給趙向晚塞好吃的。

初中畢業之後,趙向晚進縣城讀高中,趙清瑤沒有繼續讀書,在家裡晃悠了兩年之後看村裡其它女孩子都出去打工,回來的時候變得洋氣不少,也有些心動,跟著往羊城跑。

趙清瑤人長得漂亮,又有初中文化水平,勞務市場很吃香。不過她雖說是農村人,但因為是趙長庚連生了三個兒子之後才得的寶貝女兒,被嬌慣著養大,很少幹農活。她吃不起天天在流水線上勞作的苦,連著換了幾個工作,從電子廠到服裝廠、再到食品廠,她都不滿意。現在能夠去大學教授家當保姆,還可以跟著出國,的確是個好差事。

可是,偏偏趙清瑤被人騙了。想到這裡,趙向晚凝神看向趙長庚手中的信封。

趙向晚視力好,信封雖晃,卻將郵戳看了個清楚:“長庚叔,你把這信封給我看看?”

自趙向晚考上大學之後,她在村裡地位陡增,趙長庚依言將信封遞過去,嘴裡囑咐著:“你可別弄皺了,我還得存起來給瑤妹子她媽、她哥看呢。”

非常普通的一封平信,收件人是趙長庚,郵寄地址只簡單寫著遼省彌安市五個字。字型較小、有些幼稚,斜向下的筆劃會華麗地向上一卷,的確是趙清瑤的筆跡。

信,是趙清瑤寫的。只是為並沒有把寄信地址寫清楚,家裡人無法和她聯絡。出國兩年無音訊,大學教授所在學校、姓名都不告訴家裡人,絕對有問題。

信封上郵戳的油墨有些重,蹭得字跡模糊,看不太分明,需要得仔細辨認。趙向晚舉起信封放到眼前,眯起眼努力檢視著。

趙向晚認真嚴肅的模樣,讓趙長庚心裡打起了鼓。趙二福家的三妹子讀的是公安大學,公安嘛……不就是警察?難道她發現有什麼不對?

趙長興也感覺出了異樣,湊近了問:“向晚,有什麼不對?”

趙向晚用手指點著蓋在郵票上郵戳:“長興叔你看,如果這封信從北地彌安市市區寄出,那郵戳應該上面寫遼省彌安四個字,中間寫日期,下面是具體的街道或郵局所屬轄區名。可是……這個郵戳上面寫的好像不是彌安?”

只可惜,趙晨陽只知道趙清瑤被人拐賣到北方屯子,卻不知道具體地址,只能透過手中信封努力尋找線索。

“是嗎?”趙長興一聽,有點心裡發慌,一把奪過信封,對著陽光看了又看。

彌安市,是北方有名的工業城市,趙長興知道。但這郵戳上方分明是五個字!退一萬步講,是遼省彌安市五個字,但從字型結構來看,第三、四個字似乎比彌安這兩個字更為複雜。

“前面兩個字,是遼省,對,沒錯,是遼省。”趙長興認了半天,終於確定是遼省,那重點就是要辨別出後面三個字是什麼。

趙向晚努力回憶高中地理知識。

趙仲武腦子靈活,大聲道:“誰家有地圖啊?在地圖上找找,看看有沒有差不多的地名。”

聽說這封信不是從彌安市寄出,趙長庚有些六神無主。雖然說瑤妹子出國讓他臉上有光,但那是自己的親閨女,不能有差池啊。如果這封信不對,那……越想越怕,趙長庚的聲音帶著哭腔:“長興,長興,你趕緊找人來認字啊。瑤妹子不會有事吧?她不會有事吧?”

村民們一聽說瑤妹子的信可能有問題,頓時炸開了鍋。

“我家裡有本地圖冊,我去拿,你們等著!”

“我家有地圖,不過貼牆上了,我去把它撕下來。”

“如果不是彌市寄出來的,那為什麼瑤妹子說在彌市大學教授家裡當保姆?難道她在說謊?”

“瑤妹子雖然嬌氣了一點,但從來不說假話,不會是被壞人逼的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都有點著急。

都是一個村的,雖然有時候會爭吵,有時候會嫉妒,但村裡人大都純樸善良,更何況趙清瑤是大家看著長大的孩子,模樣周正,笑聲清脆響亮。

人群聚集在趙二福家門口也不是個事兒,趙伯武安置好父母之後,招呼大家進堂屋坐下,燃起炭盆,端茶倒水。

村委主任趙長興、婦聯主任秦香桂坐在首位,趙長庚死死捏著信,只恨自己不識字,送到趙向晚面前央求道:“三妹子,你在公安大學讀大學,肯定懂得多。你再幫叔看一眼,看看瑤妹子說的是不是真的。”

趙向晚接過信,感覺到了壓力。

雖說從趙晨陽的講述裡,她知道瑤妹子被拐,但並不知道具體是哪個城市、哪個村莊、哪一戶人家。

沒有讀心術輔助,一切只能靠用眼睛細心觀察。

信紙只有一頁,紅色分行線,內容並不多。

“爸,媽,我在彌市很好。李教授和孫阿姨對我很好,寶寶也很聽話,每個月工資給我六十,吃的好,穿的好,什麼都不用自己花錢。過兩天李教授就要出國,孫阿姨說寶寶離不開我,所以把我也帶上。到了國外沒辦法和你們聯絡,所以現在寫封信給你們,請你們不要牽掛我。”

行文淺顯,帶著一種極欲表現的誇張,彷彿在掩蓋著什麼。

字型稚嫩,筆劃偏軟,寫著寫著就往下沉,看著感覺有些疲塌塌的。筆劃粗細不均,有幾個字的收尾劃破了紙面。尤其是寫到“好”字,最後那一橫特別用力,彷彿咬牙切齒一般。這說明寫信人的心情低落、情緒不穩,起伏波動很大。

第二段的末尾有一團淺淺的水漬,暈開了墨水,疑似淚水。

最可疑的,是信紙的右上角處,多了幾團指甲蓋大小、滑溜溜的深色印記。

趙向晚將信紙拿到鼻子底下,用力嗅了嗅。

趙長庚可憐巴巴地盯著趙向晚的每一個動作,提心吊膽地等待著她宣佈結果。

半晌,趙向晚抬起頭,面色有些凝重。

趙長庚不敢問,忐忑不安地等著。

趙向晚將信紙攤開放在桌面上,指著右上角那深深淺淺、滑溜溜的幾點印記,示意趙長興和秦香桂兩人細看:“你們看,這是蠟燭油滴落留下的印子。”

趙長興、秦香桂低下頭看了看,用手指摳了摳,刮下來薄薄的一點白蠟,點頭道:“是的,是蠟。”

趙向晚說:“彌安市是大城市,用電並不緊張。大學校園家屬區裡都有電燈,很少停電。白天有亮、晚上有燈,瑤妹子寫信為什麼要點蠟燭?”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跟了一句:“是啊,為什麼要點蠟燭?”

趙仲武插了一句話:“咱們鄉下都拉上了電線,家家都有電燈,用蠟燭的時候很少。蠟燭油滴在信紙上,這說明瑤妹子寫信的地方很黑,沒有燈,點著蠟呢。哪有大城市、大學裡還點著蠟燭寫信?給家裡人寫信嘛,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

趙向晚讚許地看了趙仲武一眼。

趙仲武受到鼓舞,繼續往下分析:“很黑,沒有電燈,只能點蠟燭寫信的地方,恐怕只能是在不通電的偏遠山村。”

一句話沒說完,“咚!”地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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