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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眾人都有些無語。

接下來,在桂右蓮的指認下,重案組的人從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堆裡找到了兩把用報紙裹著的刀。

一把尖刀,尖頭、薄刃、極其鋒利的一把切肉刀。

另外一把,是採用高碳鋼和彈簧鋼鍛打的砍骨刀。

寒光凜冽。

看到這兩把刀,想到管理室門口隨意亂放的幾個農用編織袋,重案組的人感覺頭皮發麻。

——如果桂右蓮沒有一磚頭幹掉廖超勇,恐怕不僅會被他捅死在管理室,還極有可能當場分屍,用骯髒的編織袋裝成一袋一袋,拋棄在這垃圾場裡。

等到未來填埋場建成,所有垃圾填埋進地下,桂右蓮將列入失蹤名單,誰也不知道她到了哪裡。

廖超勇名正言順接珠珠到身邊教養,四年之後,桂右蓮將因為下落不明而被法律宣告死亡,廖超勇從此逍遙快活。

只要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在場所有人都在心裡暗罵一句:無恥!

這廢棄的垃圾堆放場散發出來的氣息再惡臭,也沒有廖超勇的靈魂骯髒。

廢舊垃圾堆放場的外圍,忽拉拉地圍過來一群人。

都是當地人。

看到幾輛警車開過來,聯想到前段時間的廢井拋屍案,好奇心驅使之下,眾人顧不得惡臭,都圍攏了過來。

看到刑警押著桂右蓮從垃圾堆放場出來,人群裡有人認出她來,一下子叫了起來:“桂右蓮,那不是廖家的嗎?她怎麼被抓了?我靠!不會是她把姓廖的那個有錢人給殺了吧?”

旁邊人嘰嘰喳喳打聽情況,聽明白了之後開始議論。

“難怪要把衣服剝光,姓廖的賺了幾個錢之後整個人都飄了,皮帶扣子都是金的!他那高檔衣服一亮相,早就被人認出來了。”

“夫妻哪有隔夜仇,幹嘛要殺人?”

“這女人狠吶!一板磚上去把丈夫的臉搗了個稀巴爛。”

“完了完了,殺人拋屍,性質惡劣,桂右蓮肯定會被槍斃,那她家娃娃怎麼辦?珠珠乖巧可愛得很呢。”

桂右蓮本來情緒還算平靜,聽到最後一句,突然就激動起來,戴著手銬的手伸出去,死死抓住趙向晚的胳膊,淚眼婆娑:“我真的會槍斃嗎?我殺了人,肯定會死對不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都坦白了,是他要殺我,我是沒有辦法……”

原本不喜歡身體接觸的趙向晚,被犯罪嫌疑人緊緊抓住胳膊,卻沒有推開她的手,而是看著桂右蓮那張滿是悽苦的臉,聲音輕微而堅定:“別怕。”

桂右蓮從她的眼神裡,獲得了某種力量,慢慢鬆開手:“你是個好人,是個好警察。我相信你,我相信警察。我坦白從寬,我要活下去,我要看著珠珠長大。你說過的,好人會有好報,是不是?”

收集了所有證物之後,重案組所有人回到辦公室,開始討論案情。

和往常一樣,小黑板再次被推了上來,大家各抒己見。

這一回,劉良駒第一個站了上來。

他在小黑板上寫下大大的兩個字。

——自衛。

桂右蓮哭著說“我相信你、我相信警察”的時候,他就站在趙向晚身邊,同為父母,他感同身受。想要撫養女兒成人,想要看著她幸福地長大,因此,桂右蓮不求脫罪,只求不死。

哪怕是坐牢,也能隔一段時間見到女兒;哪怕是隔著鐵網,也能知道女兒的訊息。只要沒死,一切都有希望,是不是?

劉良駒面色嚴肅:“殺人,不一定判死刑,法官也要視情況而判。致人死亡包括故意殺人、間接故意殺人、過失致人死亡,按照桂右蓮的口供,她這明顯屬於過失致人死亡,廖超勇試圖故意殺人,她為了自衛不得已反抗。”

朱飛鵬搖頭嘆息:“唉,法盲啊。如果她能在一磚頭砸死廖超勇之後馬上報警,保留好現場,說不定還能判她無罪。”

祝康補充一句:“是的。這樣一來,刀具上肯定只有廖超勇一個人的指紋,現場拖拽痕跡清晰,比對傷痕、傷口,很容易還原整個案發過程。我不知道法院最後會怎麼判,但過失傷人致死這一條,至少能讓桂右蓮活下去。”

黃元德道:“可是,桂右蓮不僅殺了人,還拿磚頭搗爛面部,剝光衣服,拋屍井中,埋上砂石,這一系列操作下來,誰能相信她是自衛?完全符合故意殺人的特徵。”

聽到這裡,劉良駒也有些受挫。就算他想幫桂右蓮,也有些束手無策啊。

趙向晚站起來:“首先,我們要判斷桂右蓮有沒有在細節上說謊。”

朱飛鵬搖頭:“應該沒有說謊。”

高廣強也嘆了一口氣:“先前她的確有意隱瞞,但開口認罪之後,細節上都能對得上,應該沒有說謊。”

趙向晚當然知道桂右蓮沒有說謊,但證據呢?

——應該沒有說謊?

檢方提起公訴之時,可沒有“應該”二字。

趙向晚拿出兩把刀的照片,走上前去,將照片貼在黑板上:“誰能證明,這兩把刀是廖超勇事先放在垃圾堆放場管理室,而不是桂右蓮準備好的?”

這……

祝康皺眉道:“刀上有兩個人的指紋,向晚,按照你的這個思路,的確有可能刀是桂右蓮提前準備好,準備殺人分屍。可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改變了主意,直接拋屍廢井。”

朱飛鵬不服氣,抗辯起來:“沒道理。如果刀是桂右蓮提前準備好的,那她是什麼時候買的刀?為什麼殺人後連衣服都帶回家,那麼重要的刀卻丟棄在垃圾場?這恰好證明,刀不是桂右蓮的。”

祝康搖搖頭:“也許桂右蓮只是準備好了刀,以備無患呢?她這個人行事並沒有太多章法……”

朱飛鵬冷笑一聲:“你這前言不搭後語。沒有太多章法你從哪裡看得出來?再說了,沒有章法的人,會提前在管理室準備好刀?如果準備好了刀,為什麼不直接拿刀捅,卻要用磚頭?如果刀是她準備的,為什麼上面會有廖超勇的指紋?”

艾輝突發奇想:“有沒有一種可能,桂右蓮聽到丈夫說晚上去交易贓物,內心有些害怕,她熟悉環境,知道那個垃圾場平時沒有人去,於是趁大家不注意提前過去,在抽屜裡放了兩把刀,想著萬一要是黑吃黑打起來,她能幫幫忙。後來進了管理室之後,她察覺到丈夫要殺她,於是先下手為強,拿出其中一把刀來,卻被廖超奪了刀要殺她,廝打之中,她抄起一塊磚頭把他給殺了。”

黃元德的思維更為發散:“還有一種可能,桂右蓮從頭到尾說的就是謊言。約定在垃圾堆放場晚上見面的人,不是廖超勇,而是桂右蓮。桂右蓮長期經受家暴,懷恨在心,再加上不願意把珠珠交給廖超勇,於是決定殺死他。廖超勇一死,她就能順理成章接手他的生意,養女兒自然就沒有問題。”

就連高廣強都點頭道:“的確,桂右蓮有殺人動機。”

趙向晚知道一旦提出質疑,桂右蓮很多話都經不起推敲。

別說辦案人員有這個爭議,圍觀群眾一樣會有疑惑。

聽到這裡,趙向晚拿著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兩個字。

——證據。

“從微表情反應,我能肯定,桂右蓮沒有說謊。但這只是我的判斷,要讓法院判定桂右蓮是自衛,我們必須拿出證據。”

聽趙向晚說相信桂右蓮,剛才發散的思維瞬間都收了回來。相處四年,趙向晚無數次證明,她是對的。不管是微表情行為學,還是女性直覺,趙向晚的刑偵方向從來沒有出過錯。

大家第一時間選擇信任趙向晚,開始思考如何證明桂右蓮口供的正確性。

麗嘉

朱飛鵬道:“要證明桂右蓮說的話是真的,不容易。剛才我們隨便一討論,漏洞就很多。第一,她與被害人關係不好,常有爭吵,她有殺人動機。第二,她為什麼毫無防備地在夜晚跟著廖超勇走進垃圾堆放場?第三,她明明是自衛,為什麼不報警,卻要拋屍?她為什麼要把刀丟棄?”

太多不正常的地方,僅憑桂右蓮的口供,恐怕法院不會考慮自衛因素。

趙向晚讚許看向朱飛鵬:“朱師兄說得對!所以我們要找,找新的證據。”

朱飛鵬眯了眯眼:“去哪裡找?你是不是已經有想法了?”

趙向晚說:“桂右蓮這邊的證據基本齊全,想要找新證據,只能從廖超勇那邊入手。”

朱飛鵬總是反應最快的那一個:“焦莉莉?”

趙向晚笑了:“對。”

祝康一拍桌子:“對啊,我們這幾天一直在審桂右蓮,在現場勘查,卻漏掉了這個重要證人。焦莉莉是廖超勇的情人,又是他的生意夥伴,廖超勇死了這麼長時間,怎麼沒有聽到她有任何訊息?”

高廣強站起身:“還等什麼?走!”

眾人一起站起來,一邊走一邊分配任務。

高廣強負責與當地派出所民警溝通。

朱飛鵬、趙向晚與劉良駒一起,與焦莉莉見面。

祝康、艾輝、黃元德一組,到建材城走訪調查,瞭解廖超勇的為人,並詢問周邊刀具店,看他是否近期購買刀具。

從刀具形狀與新舊程度來判斷,刀具應該是還未使用過的、全新的刀具。如果能夠找出這項證據,那就能證明廖超勇的殺人事實,從而反證出桂右蓮的自衛行為。

星市建材城位於星市的城西區,這裡是老城區,商業繁華。

一進建材城,就看到來來往往的貨車、麵包車、小推車在人群中穿梭,有的門面很大,門前有寬敞的停車場,有的門面比較小,但也有一塊水泥地停放推車。

總之一句話,這裡很熱鬧。

找到焦莉莉的門面,看著門面上方掛的店面名字,趙向晚與朱飛鵬對視一眼,同時發出一聲“嘁!”

——紅心管材批發店。

紅心?叫黑心差不多吧。對青梅竹馬的髮妻如此心狠手辣,準備尖刀一把還不夠,再來一把剁骨大刀,這是要分屍的節奏哇。

門面裡頭,坐著一個燙著大波浪齊肩頭髮,描眉畫口紅的中年女人。

朱飛鵬走進:“焦莉莉?”

中年女人臉上搽了不少粉,一說話粉就往下掉,看得出來是個努力與歲月抗爭,想要留住青春與美貌的女人。

她一見到帥氣英武的朱飛鵬,眼睛一亮:“啊呀,這位先生以前沒有來過吧?你要進什麼貨?”

朱飛鵬亮出警官證,面無表情:“你好,我們想問你幾個問題。”

看到警官證,焦莉莉瞳孔一縮,顯然有些慌亂,她左右看看:“你們,你們都是警察?為什麼沒有穿制服?”

【警察怎麼找過來了?】

【是不是小廖的事發了?】

【他說回去處理掉那個黃臉婆就回來,結果一去就是十天,個死鬼!男人都靠不住。】

趙向晚認真傾聽著焦莉莉內心冒出的每個字,生怕漏掉一點細節。

——廖超勇殺人的事情,焦莉莉是知道的。

——他被反殺的事,焦莉莉還不知道。

朱飛鵬開啟包,準備取出廖超勇的屍體照片讓她辯認。

趙向晚迅速上前,壓住他的手,用眼神制止他的動作。

朱飛鵬愣了一下,不過他反應快,馬上將照片放了回去,將包拿在手中。

趙向晚看向焦莉莉:“你與廖超勇同居了吧?”

焦莉莉輕佻地挑了挑眉,看了她一眼:“怎麼?警察管天管地,還要管我和誰睡覺?”

朱飛鵬冷著臉:“嚴肅點兒!”

趙向晚道:“桂又蓮報警,說你與他丈夫非法同居,是否屬實?”

焦莉莉的臉一下子脹得通紅:“媽的,那個黃臉婆敢報警?這夫妻倆合起夥來欺負人,是不是?我哪裡和他同居了?誰能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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