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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複雜,那就化繁為簡,就事論事。】
【不用管他們的曾經、過往,只看眼下。】
趙向晚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眼中閃著喜悅的光芒:“你說得對!是我想多了。管他以前是怎樣的,咱們警察擺事實、講證據,破案就行。誰犯的罪,那就誰去承擔責任,誰去接受法律制裁。”
趙向晚的眸子亮亮的,勾得季昭心裡麻酥酥的。
兩人窩在沙發裡膩歪了一陣,忽然聽到有人敲門。
“篤、篤、篤!”
還夾雜著呼喚聲:“向晚,向晚,在家嗎?”
趙向晚目光一閃,何明玉,她怎麼來了?
自從趙向晚建議大家買房,重案組的人都動了心思,陸陸續續在金苑小區買房。朱飛鵬家裡有錢,動作最快,立馬在趙向晚這一棟買了一套兩房一廳。
只不過他下手慢了一點,趙向晚這一棟只剩下一樓沒賣出去,於是就選了一樓。正好何明玉肚子大了,也不方便爬樓,這裡的一樓南門有個小院子,可以種點花花草草,何明玉很喜歡。
趙向晚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頭髮與衣服領口,這才開了門。
何明玉挺著個大肚子,一看到趙向晚表情就輕鬆下來,側過身指著她帶過來的一個陌生女人介紹:“向晚,這是我大姐何美玉,她最近遇到了一點為難的事情,想聽聽你的主意。”
仔細看的話,何美玉與何明玉眉眼有幾分相像,都是圓臉、長眉、杏眼,笑起來很有親和力。不同的是,何美玉年過三十,燙著大波浪捲髮,體型有些發胖,看著比何明玉成熟很多。
趙向晚將她們領進門,季昭從沙發上站起身,衝著何明玉點了點頭。
“啊,季昭也在呀。”何明玉有點不好意思地看一眼趙向晚,“抱歉啊,打擾了你們小兩口談戀愛。”
何美玉看到季昭,有一秒的呆滯,被何明玉推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唉呀,對不起對不起,原來你就是我妹妹常說的天才刑偵畫像師季昭,長得可真好看。”
季昭看都沒有看何美玉,長腿一邁,進了書房,順手關上房門。
何美玉以為季昭這是表達不滿,一臉的歉意:“我,是不是惹他不高興了?”
趙向晚倒了杯茶遞到何家姐妹手裡,微笑道:“沒事,他不喜歡與外人說話。再說了,我們女人說話,他不在還自在一些,是不是?”
不必使用讀心術,趙向晚也能看得出來。何明玉一個人帶著何美玉上樓來,朱飛鵬沒有跟著,顯然是要說一些只適合女人交流的話題。
何美玉坐下,一拍大腿:“難怪我妹說你善解人意,真的是!句句話都說到我心坎裡了。”
何明玉坐在大姐身邊,看一眼大姐:“大姐,我說,還是你來說?”
何美玉咬了咬牙:“趙向晚,你是明玉的朋友,我不把你當外人。雖說是我家裡那位的醜事,但我真的很想聽聽你的意見。明玉說你識人心、懂人性,多少大案、懸案都破了,我們家裡這點子破事,你肯定也有辦法。”
趙向晚看著何美玉:“你丈夫出軌了?”
何美玉呆了呆,眼圈一紅,轉頭看向何明玉:“你,你怎麼到處說啊……”
何明玉錯愕地瞪大了眼睛:“天地良心,我可一個字都沒有說。”
趙向晚打斷這對姐妹的對話:“何大姐,你剛才說是你家裡那位的醜事,這個資訊透露得已經足夠多。你家那位還能有誰?這事與你丈夫有關。看你和明玉的表情,並沒有悲痛,說明人還活著。你又說是家裡那點子破事,破事,這說明與您丈夫的事業無關,應該是情感糾葛。綜上,我判斷你丈夫出軌,對還是不對?”
其實,還有更多的資訊,只是趙向晚不忍心說出來。
三十多歲的女性,孩子應該還小,家庭關係裡最容易出問題的,讓何美玉焦急到求助於妹妹的同事的,多半是丈夫情感轉移,也就是出軌。
看過章石勇出軌、趙青雲出軌、汪乾坤出軌之後,趙向晚對婚姻內男人的忠誠度,一直是執懷疑態度的。
何美玉心中的痛苦被趙向晚一下子揭穿,眼眶一紅,眼淚有點忍不住。她低下頭,抬手壓了壓眼角,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淚意,強笑道:“趙向晚,對不住啊,我也不想哭的。只是我和他是初戀,從無到有一起生活了十年,突然遇到這樣的事,真的很,很……”
想了半天,何美玉也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感受。
很害怕?是害怕的。害怕未知的生活,害怕他會將這個家拋棄。
很傷心?是傷心的。曾經的初戀情懷、曾經的相濡以沫,全都被他遺忘。他雖然還是回家,但一顆心卻不知道飄蕩到了哪裡。
很氣憤?是氣憤的。恨他明明答應過她,一生一世只愛她一個,哪怕她變老、變醜,他永遠只愛她一個。可是十年過去,他卻將山盟海誓拋在腦後,將這些話對著另一個女孩訴說。
更多的,卻是自信被摧毀後的惶恐、卑微與無助。
明明同處一室,可是他卻心裡、眼裡都沒有了她。他把她當作空氣,不願意與她親熱,哪怕睡在一張床上,哪怕她主動去抱他,他也轉過身冷漠地說一句:我累了。
這樣的忽視與冷漠,讓何美玉覺得自己是醜陋、骯髒、可恥的,一無是處。
何美玉不知道從何說起,趙向晚卻將她心中所想聽得明明白白。趙向晚主動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胳膊,柔聲道:“你很好,不是你的錯。”
第102章白蓮花
◎想全身而退?休想!◎
聽到趙向晚這窩心的話,何美玉的眼淚奪眶而出,瞬間淚如雨下。
發現丈夫吳義信出軌的這段日子,每一天對何美玉都是煎熬。
白天上班、帶孩子、做家務,事情多、忙碌起來還好。
可是晚上只要閉上眼睛,就彷彿看到丈夫和另一個女人卿卿我我,明明人就躺在身邊,心卻隔得千里萬里,她的眼淚便不由分說地往下淌。
一開始,她想著要挽回夫妻感情,努力調整自己的狀態,不敢吵不敢鬧,怕把丈夫推得更遠。何美玉不敢對孃家人訴苦,只能默默承受著,期盼著吳義信看在夫妻情分、看在女兒還小的份上,慢慢收心迴歸家庭。
沒想到吳義信看到她不敢聲張,愈發變本加厲起來。以前還不敢明目張膽晚上出去,這段時間下班回家吃了晚飯之後便出了門,連理由都懶得再扯,一直到很晚才回到家。
聞到吳義信身上的廉價香水味,何美玉也試圖和他爭吵,可是剛一開始說話,她的眼淚便控制不住,泣不成聲,話都說不完整。吳義信不耐煩地轉過身去,丟下一句:“能過就過,不能過就離。”
何美玉不知道事情怎麼發展成了這個樣子,終於忍不住向孃家人訴苦。一開始她怕被妹妹們看低,只敢找媽媽說。
何家媽媽陳淑香是個老派人,這輩子嫁人生女,一口氣生了四個女兒,自覺在丈夫面前低人一等,一味忍讓。要不是四個女兒還算爭氣,她恐怕現在還要忍受丈夫有事沒事的哀嘆與埋怨。
聽到大女兒的哭訴,陳淑香腦子有點發木。
吳義信出軌?怎麼可能?!
大女兒何美玉1956年出生,是家中第一個孩子,那個時候還沒有生兒子的壓力,都說先開花後結果有福氣,因此美玉是在受寵的氛圍中長大的。
後來妹妹們一個接一個地出生,何美玉幫母親做家務、帶妹妹,懂事、勤快、乖巧,她學習成績優秀,只是可惜趕上大運動,1971年初中畢業之後,響應號召上山下鄉當知青,在那裡與同學吳義信談起戀愛,1977年高考恢復之後,兩人一起參加高考,1978年考上星市財會學校,畢業後分配到國營單位當會計。
何美玉與吳義信是有感情基礎的。
兩人是初中同學,一起下鄉當知青,相互鼓勵著考上大專,學同一個專業,1982年大專畢業後結婚,1983年生下女兒吳曉紅,夫妻倆雖然一個在電機廠、一個在化工廠,但兩個單位隔得不遠,夫妻倆同進同出,羨煞旁人。
吳義信的父母與何美玉的父母都是工人,門當戶對,兩家經常走動,關係良好。吳義信工作認真、友好同事、孝順父母、疼愛孩子,認得他的人,誰不誇一句吳會計是個好男人。
他出軌?陳淑香壓根就不信!
可是向來好強的女兒淚眼婆娑,陳淑香又不得不信,只能猶猶豫豫地說:“是,是不是真的?不會是別人亂說,或者你胡思亂想吧?男人有時候在外面應酬,被人傳點花邊新聞,你別當真。義信對你、對曉紅那麼好,怎麼可能出軌呢?”
何美玉的一顆心痛得快要死過去,她哭著告訴母親實情,包括怎麼發現吳義信不對勁,怎麼跟蹤,怎麼看著他進了一家髮廊,看到他與髮廊裡的一個小妹子親密互動,吳義信怎麼承認自己動了心,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陳淑香還是不信:“也許,也許他只是逢場作戲?美玉啊,義信現在是單位的總會計師,有錢有權,女人往他身上撲,蠻正常的。你別急啊,你先緩一緩,說不定他想通了、玩膩了,就會回來的。”
想到自己忍了三個多月,卻只等來吳義信變本加厲,何美玉又氣又急,忍不住發起脾氣來:“憑什麼我要等他玩膩?明明是他做錯了,為什麼你要讓我等他想通?”
陳淑香心裡難過,可是卻又無可奈何,抬起手摸了摸女兒的頭:“美玉啊,媽媽有什麼辦法?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啊,你要是想維持這個家的完整,就得忍。忍字心上一把刀咧,我曉得你生氣,可是沒辦法啊,這就是我們女人的命。”
從母親那裡,何美玉只聽到一個字——忍。
不忍,難道離婚?女兒還小,離不開爸爸。吳義信事業正在上升期,好不容易日子越過越好,難道要把他拱手讓人?
可是,忍字頭上一把刀,何美玉的心被割得很痛、很痛。
再找三個妹妹訴苦,她們的反應很不一樣。
當警察的何明玉很激動:“離婚!姐,我支援你離婚。出軌的男人絕對不能忍。你說姐夫找了個髮廊妹?是不是錢色交易?哪個髮廊,我讓掃黃辦的去查一查!要是嫖.娼,我讓吳義信吃不了兜著走。”
當醫生的何青玉很冷靜:“先把錢管好,然後靜觀其變吧。他要是還有良心,捨不得曉紅,那就給他一次機會。如果他一意孤行,那就到他單位去把工資卡拿著。男人嘛,換哪一個都差不多,不如留著吳義信,以後就當他是為你們娘倆賺錢的機器。”
當小學老師的何金玉客觀而理性,喜歡說教:“大姐,你是不是也應該反省一下自己?大姐夫和你有那麼深的感情基礎,一直對你、對曉紅、對爸媽都很好,下班回來的路上順便買菜,回到家就做飯,我們這四姐妹裡,大姐夫真的是最顧家的一個。這樣的一個男人,怎麼會出軌呢?是不是你忽視了他的情感需求?我覺得吧,你要是想挽回婚姻,還得從改變自己開始。”
各種各樣的聲音匯聚在一起,何美玉覺得自己要崩潰了。
這一回,她想到何明玉經常提起趙向晚,說她年紀雖小,但為人通透,能夠透過微表情行為來分析內心真實所想,便鼓起勇氣來找趙向晚,希望能夠從一箇中立的外人這裡,尋求到一點精神上的支援。
趙向晚沒有讓她失望,那一句“你很好,不是你的錯”成功地擊中何美玉的內心,讓她那搖搖欲墜的自信心終於有了一點點底氣。
何美玉的淚水滾滾而落,看得出來她情緒非常激動。她緊緊握著趙向晚的的手,泣不成聲:“可是……金玉說,我應該反省自己。”
趙向晚淡淡道:“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反省。”
說完這句話,趙向晚看一眼何明玉,目光裡帶著一絲不滿。沒看到你大姐已經快要精神崩潰、自信崩塌了嗎?這個時候還火上澆油說什麼反省自己,到底是不是姐妹?
何明玉忙解釋道:“那是我二姐說的,她那個人就這德性。幹什麼都喜歡說教,大道理一套又一套的,煩死了。大姐,你別理她,你信我的,直接離婚,把吳義信這個不要臉的東西一巴掌拍死!”
何美玉一邊哭一邊搖頭:“他是曉紅的爸爸,我也不想害他。”
她其實並不想離婚。
初中同學,一起下鄉當知青,一起挑燈夜讀考大學,一起在校園裡花前月下,再一起上班、結婚、生女,這點點滴滴的時光,怎麼能說丟就丟,說忘就忘?
清官難斷家務事,每家都有每家的情況。
不同的人,遇到同樣的情況,也會有不同的選擇。
趙向晚不能代替旁人做選擇,她只能提建議。
“何大姐,你今天來找我,是想要我做什麼呢?”趙向晚沒有跟她繞彎子,直接了當地詢問。
何美玉悄悄看一眼何明玉,囁嚅著沒有吭聲。
何明玉急了:“你說呀,看我做什麼。”
何美玉心一橫,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我想你去見見吳義信,透過微表情判斷一下他的內心所想。他是不是真的想離婚?對我和孩子還有沒有感情?我到底要怎樣做,才能挽回他的心?”
何明玉翻了個白眼,真是恨得牙癢癢:“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挽回?你這個人吶!真是氣死我了!早知道就不帶你過來。”
趙向晚從茶几上拿起一盒果糖送到何明玉面前:“來,吃顆糖。你懷孕了,不能動氣。”
何明玉拿起一顆糖放進嘴裡,甜味在口腔裡散開,心情漸漸回覆平靜。
趙向晚再將果糖遞給何美玉:“你要不要?”
何美玉先拈起糖放進嘴裡,甜絲絲的果香味驅散了她的憂悶。
趙向晚問何美玉:“你覺得,你們的婚姻還有機會挽回嗎?”
何美玉其實心裡也沒有底,她搖頭道:“我不知道,所以想請你幫我判斷一下。”
趙向晚再問:“如果我的判斷是沒有挽回機會呢?”
何美玉臉色一白,半天才說:“怎麼會沒有呢?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們那麼深厚的感情基礎呢。”
趙向晚安靜地看著何美玉,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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