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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睡上些時候了,告訴我,戰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閻雲舟怎麼會被火藥炸傷?

提起之前的事兒,暗玄的臉色便憤恨難平,時間倒退到了兩個時辰之前。

肖淮的水軍在汾河下游登岸,繞過了上游岸邊的火炮。

李寒率先率部隊到了下游,肖淮這一次並沒有出動一整個船隊的船隻,而是隻有十條船,看似應該是試探,李寒也以為這一次對方應該還是和上一次一樣是準備趁著夜色偷襲的。

上一次肖淮的偷襲是這兩個月以來他們吃過的最大的一個虧,這一次他們既然發現了,便斷不會讓上一次的事兒再發生。

李寒幾乎是立刻率將士衝了上去,十條船不會帶太多計程車兵,所以這一次的圍剿結果幾乎是根本不會有疑問的,而最開始的時候也確實是一邊倒的情形。

直到閻雲舟和李彥趕到,李彥看到了那十條船,肖淮的水軍已經露出了敗績,李彥準備趁著這個時候吃掉那十條船,便沒有下令用火箭去射船隻,而是下令圍剿已經上岸的水軍。

而在這個時候那十條船上的掌舵的水手開始有了動作,船隻在漸漸向後退,看似是要跑,李彥立刻下令:

“登船,攔住他們。”

這十條船在他的眼中就是已經到了嘴邊的肥肉,務必要吃到嘴裡,卻誰都沒有想到就在這個時候,一雙陰冷的眼睛正注視著岸上的閻雲舟,肖淮根本沒有下船,而是隱沒在最後的一個船隻中。

“肖將軍我們為什麼還不動手?”

“這個距離根本打不到閻雲舟,別忘了今晚我們出來的目的是什麼?”

今晚這十條船本就是一個誘餌,甚至那些登岸計程車兵的命也是棄子,這一戰他們的目標就是閻雲舟,但是此刻射程根本夠不到閻雲舟,貿然出手只會打草驚蛇。

但是眼看著岸上的人已經快要拼光了,他們再不動手,恐怕閻雲舟在這裡也不會久留,就在肖淮猶豫的時候,閻雲舟的目光緊緊盯著那十條船,驟然之間他看出了船上的不對,而此刻李彥已經帶人快要到船上了。

“傳令,撤軍。”

他立刻果斷下命令之後便策馬上前,眼中只有還在向前衝的李彥,情急之下連殿下都忘了喊:

“彥兒,快回來。”

肖淮自己都沒有想到閻雲舟會衝這邊衝過來,他的目光立刻看到了閻雲舟前方的那個身影:

“準備,目標是那個頭上帶著紅纓的人,給我射。”

那看似已經空了的船,立刻從船體的底下冒出來了不少的人,船頭的投石機開始被“加料”,那被上在投石機上的不是什麼石頭,而正是剛剛由玄威道人從京城帶過來的火藥。

李彥聽到了身後的聲音,但是似乎已經來不及了,就在那炮火快到他頭頂的時候,閻雲舟直接揮出了手中的馬鞭,馬鞭纏在了前方李彥的馬腿上,他用力一扯,馬應聲倒地,他沒有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便衝著馬上的那人撲了過去。

炸藥在他身側炸響,但是卻沒有傷及李彥,誰都沒有想到火藥會降臨到他們的頭上還傷了閻雲舟。

暗玄講完昨晚那一切的時候恨得牙都癢癢:

“昨晚的一切就是一個局,船隻,士兵都是誘餌,他們就是衝著王爺來的。”

他死死捏住了手心。

寧咎聽完了昨晚的一切,心底的火氣根本就無從收斂,衝著閻雲舟來的,好,很好。

“他們怎麼會有火藥?可和我們的一樣?”

暗玄點頭:

“我讓人在戰場上撿到了一些碎片,看著和我們的一樣,會不會是青羊那個老匹夫?”

他的模樣恨不得現在就將青羊道人挫骨揚灰,寧咎坐在床邊陰沉著臉色,他不認為會是青羊道人。

“你去將從戰場上撿來的碎片給我找來。”

沒過兩個時辰,中午的時候李彥再一次過來,一夜沒睡讓他的臉色也不好看,這樣的變故讓他的精氣神瞧著都暗淡了不少,他垂首立在床邊:

“閻哥還是沒醒嗎?”

寧咎一上午幾乎就沒有動過地方,一直坐在床邊守在閻雲舟的身邊:

“沒有。”

說完他便抬眼看著李彥:

“殿下,對方已經有火藥了是嗎?”

李彥的臉色異常難看,他從胸口掏出了一張紙,聲音嘶啞:

“船隻撤退的時候我隱約看到船上有一個穿著道袍的人,這是他們撤退之前射來的箭上綁著的信件。”

寧咎接了過來,看到上面的字的時候心底的怒火已經燎原,上面寫著的赫然是一個祭字,祭的下面寫著的名字是閻雲舟。

盯著上面的字,寧咎閉了一下眼睛,心中那種瘋狂吞噬感讓他恨不得將對面所有的人通通埋葬。

而這紙的後面還有一頁信紙:

“師侄火藥配方師叔還要謝謝你——玄威。”

玄威,又是這個玄威,寧咎伸手揉碎了手中的信件,李彥看了看從他指縫中滑落的碎片:

“這樣的箭簇有很多隻,我已經命人都收集起來了,以免亂了軍心,上午我去了青羊道人那裡,他死活都不肯承認曾和玄威有過聯絡,更不承認火藥的配製方式是他洩露出去的。

青羊道人的身邊一直都有人看守,我也不信他能傳出訊息去,所以我沒有收押他,這封信應該是玄威故意寫來挑撥離間的,青羊猜測,對方很可能是從火藥爆炸的碎渣中得到的配方。”

寧咎沒有否認這種猜測,他擰著眉心開口:

“火藥的威力確實不小,但是成分卻不算複雜,只有三種,有些火藥很可能在丟擲去的時候沒有被點燃,這些東西若是被對面的人撿回去,很可能會複製出火藥來。”

他的神色已經冰冷一片了:

“很好,他們不是想要讓今天成為閻雲舟的忌日嗎?不是想要玩火藥嗎?好,我陪他們好好玩。”

閻雲舟到了晚上便開始發燒,他此刻昏迷就連藥都喂不進去,後半夜的時候整個人燒的甚至周身都有些抽搐,寧咎心理都已經開始慌亂,不停地用酒精幫他物理降溫,但是高燒卻不見緩解多少。

“暗玄去將阿司匹林拿過來,還有水。”

暗玄立刻將藥拿了過來,寧咎將粉末和水調勻,一口喝了進去,然後便傾身覆在了那人的唇上,他的舌尖用力,微微撬開那人的唇齒,他的手按摩著那人的喉嚨,藥液順著閻雲舟的唇角流下,但是終於那人的喉嚨微微滑動,總還是能喝進去一些的。

寧咎便這樣餵了他幾次,直到一整杯的水都喝了下去,他雙手捧著閻雲舟的臉,眼中熬出來的紅血色有些怕人:

“閻雲舟,想想你答應過我什麼?你必須挺過來。”

床上的人似乎真的累了,他沒有任何的反應,就那樣平靜地躺在那裡,寧咎湊到了床上,屋內點著燈,他抱著身邊的人,甚至不敢合上眼睛,只要一閉上眼睛眼前便全是血腥的畫面,還有閻雲舟唇角流血的樣子。

他不知道熬了過長時間才等到了天亮,天亮了,一天一夜已經過去了,但是閻雲舟依舊沒有醒,寧咎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下去了一些,不像是昨晚那麼嚇人了。

閻雲舟越是這樣平靜地睡著,寧咎的情緒就越是在惡化,心中積攢的怒火,怨憤無處發洩,眼前不斷地在閃著閻雲舟被送回來時的模樣,還有那封詛咒閻雲舟的信,寧咎所信奉的信念,準則第一次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心中的殺意越來越重,他開始改變了對戰爭的看法,縱使從前他知道閻雲舟和李啟之間只能存一,但是到了閻雲舟真的躺在這裡的時候,他才開始真正意義上體會到什麼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憑什麼?憑什麼閻雲舟為了護衛北境護衛大梁落下一身的傷,而那些個官老爺能夠高居廟堂?憑什麼真心為天下的人步步坎坷,而那些坐享其成的人享受天下供養?

而他,本來是可以讓閻雲舟更輕鬆一些的,是他畏首畏尾,是他瞻前顧後,他的眼前閃過無數那人溫和的笑意,他抱著自己的樣子,他和自己輕聲調笑的模樣,他做了最壞打算為他安排好後半生的樣子。

字字句句,一幕一幕地浮現他的眼前,閻雲舟從未要求過他什麼,他處處顧忌他的感受,時代的差異是讓他們之間不可避免地存在矛盾,但是這一次見面他能感受到那人心底對他的尊重,他能感受到閻雲舟的變化,他一步一步地在走,一步一步地拉進他們的距離。

所有的愛意,留戀,悲憤化作了怨懟和仇恨,是他太天真了,戰爭已起,至死方休,火藥既然在先帝的時候已經現世,那麼就意味著這個冷兵器的時代終將迎來改變,而他又憑什麼不會成為那個變數?

寧咎直接下令,著人立刻收集打量的煤焦油和煤炭,越多越好,召集了上一次所有幫他煉製煤焦油的人,開始重新煉製煤焦油,他要讓他們知道什麼是真的火藥,什麼是真正的戰爭。

閻雲舟不醒,這個院子就沒有消停過,三五不時有將領過來看,寧咎的話極少,讓鄒小虎守在門口,只准人在外間,為防感染內室他沒有讓人進來,外面的將領也守規矩,幾乎就是在外面看一眼便出去。

又是一天一夜過去了,閻雲舟的燒反反覆覆,寧咎便不厭其煩地喂藥,幫他物理降溫。

熬了兩天,寧咎睡覺的時間加在一起都不及兩個時辰,第二天的晚上,寧咎終於倚著床邊意識有些朦朧了過去,恍惚間他感覺到手心中有些動靜兒,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卻見床上昏睡了快三天的人終於醒了過來。

四目相對,一人的眼前才退下黑霧,一人的眼中佈滿血絲,閻雲舟的精神漸漸清醒了過來,昏睡前的一切開始重新浮現在了腦海中,他緩緩凝視著眼前的人,沒有錯過寧咎那滿眼血絲,他勉強提了一口氣,但是出口的聲音還是幾乎是氣聲:

“惹…你擔心了,沒事了,咳咳…”

沉悶的咳聲震得胸腔中都在疼,閻雲舟不得不閉上眼睛緩了緩,寧咎驟然回神,對他所謂的沒事兒了實在不願置評,沙啞的嗓音都有些破音:

“你還知道醒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今天王爺不醒你們不會放過我的,所以王爺醒了

第103章軟禁閻雲舟

床上的人出氣多進氣少,蒼白的臉上血色早就已經消失殆盡,連續的高燒已經幾乎已經耗盡了閻雲舟的體力。

寧咎握著那人滾燙的手心心中已經開始泛起了難言的恐懼,他緊緊握住那人的手,聲音不知道是在安慰他還是在安慰自己:

“沒事兒的,燒褪下去就好了,沒事兒的。”

床上的人眉眼間還是從前溫柔和熙的笑意,只是臉色帶著灰敗的蒼白,讓人心中不禁升出一股並不好的預感,他的聲音沙啞幾乎句句都是氣聲:

“煜安,我最幸運的就是你到了我的身邊,咳咳…我沒有什麼遺憾了,我知道不應該要求你什麼,但是可不可以別忘了我…”

閻雲舟的氣息已經漸漸衰弱,眼睛望著寧咎的方向,幾乎是撐著最後一口氣看著他,寧咎的心中升起了從未有過的寒意,他死死地握著那人的手:

“閻雲舟,你別亂說這些話,你不會有事兒的。”

床上的人意識已經開始有些模糊,寧咎能感受到他手中的那隻手已經開始漸漸變冷,恐懼感開始漸漸蔓延到全身。

床上的人的氣息已經漸漸衰弱,終於他手中那隻手的力道徹底消散了,寧咎的瞳孔都在漸漸放大,聲音幾乎帶上了破音:

“閻雲舟,閻雲舟…”

他的聲音響徹在房間中,乍然間睜開了眼睛,還是熟悉的房間,他有些茫然地低下頭。

床上那人已經睜開了眼睛,目光之中難掩擔憂,閻雲舟的臉色還是不好,大量的失血對他的現在的身體來說是一個極大的負擔。

“煜安,做做噩夢了嗎?”

他的聲音還是低弱到有些發虛的樣子,兩個人四目相對,寧咎緊緊盯著眼前的人,方才緊張害怕的情緒還沒有褪去,讓他的手都有些發抖,看著床上睜眼的人情緒都有些恍惚。

心口劇烈的跳動還沒有止息,他怔怔地看著榻上的人,方才的噩夢如潮水一樣從他的腦海中褪去,但是那夢境中的畫面卻依舊足夠他戰慄。

閻雲舟看出了寧咎的狀態不對,費力地握住了他的手,寧咎額角的冷汗劃過了鬢角,他閉了一下眼睛,漸漸分開了現實和夢境,眼前的人還活著。

寧咎附身將人一把抱進了懷裡,閻雲舟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汗,費力地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寧咎將下巴抵在了那人的肩頭,閉上了眼睛,聲音嘶啞:

“閻雲舟,沒有下一次了。”

閻雲舟知道這一次必然嚇壞了這人,只是點頭應著,聲音無力卻很堅定:

“對不起,不會不會有下一次了。”

閻雲舟的狀態實在不算好,斷斷續續的高燒,吃了藥褪下去,不吃便又會燒起來,這反反覆覆的高燒磨的人身上沒了半分的力氣。

這個時候的一個感染都可能要了他的命,寧咎幾乎是沒日沒夜地守在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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