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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月離看向那個年輕的帝王,明明不過年過弱冠,但是李彥的身上卻透露出了一股死寂的意味,沒有任何的生氣,所有的情緒都被他壓在了心底,疲憊,黯然,彷彿只剩下了一個軀殼,成為一個冰冷沒有血肉的帝王。

他的心忽然被刺了一下,眼前的李彥讓他再也無法和從前那個明媚的少年聯絡在一起,他如何將李彥逼成了這樣?

洛月離閉了一下眼睛,他忽然覺得他一切的掙扎和堅持或許都沒有意義,若是他的堅持將李彥真的變成了一個沒有任何人可交心,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的帝王,那麼這真的就是對的嗎?

李彥怕再過一刻他便會後悔,所以他立刻開口:

“老師,我讓人送你回府。”

就在李彥立刻要開口吩咐下面的人的時候,洛月離睜開了眼睛,一把抓住了李彥的手臂,他終究還是隻能認命:

“彥兒。”

李彥的手腕上感受的是那人溼冷的手心,他頓住了腳步,卻是一語不發,洛月離閉上了眼睛:

“彥兒,是我錯了”

李彥的身子僵住了片刻,手腕感受著那人溼潤的掌心,洛月離微微用力,李彥也順著他的力道坐了下去,周身都有些僵直:

“彥兒是我瞻前顧後,是我沽名釣譽,是我謹小慎微,是老師錯了,和老師說說話吧。”

李彥的心中升騰起一股希望,但是他又不敢相信他所期待的那個念頭,洛月離的手微微用力,李彥坐在了他的身邊,洛月離靠在了身後的椅背上,似乎放下了所有的堅持。李彥微微開口:

“老師?”

洛月離終於正色看向了李彥,那雙狐狸眼中有驕傲有欣慰:

“你這一路走來不容易,你有心成為那明君聖主,我不忍用私心將你困於兒女私情,卻不想,反而傷害你最深,是老師錯了,老師困於囹圄,居於方寸之地,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對你有了那不同的心思。”

李彥的目光漸漸迸發出了嶄亮的光芒,他甚至不敢問,生怕問了之後,驚醒了這來之不易的美夢,卻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老師?”

洛月離終究還是認了命:

“是,我的心思也不知從何時開始不再單純,我本想你少年心性,涼一涼,冷一冷,你自然就會給自己找出了其他的出路,卻不想倒是我固執己見了,彥兒,我與你也不是簡單的師徒之情了。”

李彥甚至覺得這一刻是他在做夢:

“老師,你是說,你對我…?”

洛月離的神色終於放鬆了下來,似乎是終於想通了什麼一樣,只回答了李彥一個字:

“是。”

李彥再顧不得其他,直接抱住了眼前清瘦的身子,手臂收緊的時候甚至有片刻的顫抖,他明白了,他明白老師的擔心和憂懼,洛月離的腰身被他摟在懷中,他親吻著那人的脖頸和臉頰:

“老師,不用說了,我都明白的。”

中秋晚宴之後不久,戶部尚書洛月離便因病未能到涼州赴任,陛下體恤撥了三名太醫在洛府侯診。

轉眼間十一月便到了,京城中也冷了下來,十一月底,京中迎來了第一場雪,這場雪下的極大,僅僅只有半天的時間,整個京城便是一片銀裝素裹。

洛月離有大半月的時間都沒有上朝,這段時間最忙的人反而是寧咎,趕在落雪凍土之前怎麼也要建好。

寧咎幾乎每天都會抽出時間去那邊看看進度,總算是趕在落雪之前建造完畢了。

外面完工的這天寧咎到了院子,整塊兒琉璃被嵌在了棚頂上,能夠實現透光和殺菌,他裡裡外外看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才回到了王府。

閻雲舟這段時間倒是按時到兵部,軍改方面的事宜還需要他來把關,這天雪大寧咎擔心他不舒服早早便等在了兵部門口,兵部的人也對寧侯爺每日來接焰親王見怪不怪了。

一下雪閻雲舟的膝蓋便不舒服,坐著的時候還好,走路只要走的多了些,兩隻膝蓋立刻便開始抗議,寧咎若不是礙於兵部的門口人多眼雜,他定然是一步都不捨得閻雲舟走。

“手術室建好了,我今天去看了,外面的結構沒有什麼問題,裡面通風,消毒,我還需要親自把把關,不過想來問題也不大,你好好養著身子,開春天暖之後我便給你手術。”

閻雲舟看的出來寧咎對這個“手術室”有多麼的上心,身子靠在身邊人的身上:

“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寧咎笑了一下,點頭:

“我知道,你放心。”

眼看著年關將近,李彥下旨,召各地的宗室回京,京中連著下了三日的大雪,閻雲舟的關節在這樣的時候越發的難耐。

在寧咎的軟磨硬泡下閻雲舟到底還是向兵部告了假,這幾日留在府中休養。

但是寧咎卻還是雷打不動地去國子監授課,這三個月的時間到底還是有些效果的,別的不說,煤乾餾是可以在“班級”的內部流程化生產了,寧咎的目的是要打造一支專業的生產線,不得不說還是有效果的。

這天他回去便見著閻雲舟的腿上蓋著厚實的狐裘正窩在書房中看書,他匆匆從院中走來,將身上沾了雪的外衫除下:

“我聽說封地的皇室宗親這幾日就要陸續進京了。”

閻雲舟放下了手中的兵書點了點:

“嗯,眼看著便是小年了,宮中應該會舉辦宮宴,這個年怕是要熱鬧了。”

自從三個月前,洛月離稱病告假沒有遠赴任涼州之後這京中各種的傳聞便是不斷,加上下半年李彥再一次推拒了選秀之後,朝堂上的猜測便甚囂塵上。

寧咎湊到了他的身邊:

“我聽說月前順親王的三子剛滿月?你說陛下有沒有可能?”

他八卦地開口,閻雲舟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放下了兵書也頓了一下才開口:

“前兩日我進宮,聽著陛下的意思他確實是想要過繼一個年紀小的宗室子進宮,若是如此,那順親王的三子恐怕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

過繼的孩子年紀越小,受本家的影響也就越小,教導成什麼樣都全憑陛下,這般總比過繼一個已經懂事的孩子要強,畢竟事關皇位更迭,不得不慎重。

寧咎的手臂摟住了閻雲舟的腰身:

“若是陛下這一次真的過繼了子嗣,那便是板上釘釘了,要說他和洛月離能夠終成眷屬還要多感謝我。”

閻雲舟沒忍住笑了出來:

“是是是,我們寧侯爺功不可沒,配享太廟。”

第142章你怎麼這麼好哄?

北郊大營六座營房作為第一個按著軍改改編的營所,在年節前夕要進行一場大比,屆時陛下和文武百官都會到場,按著功能化分編的軍改專案雖然是兵部牽頭,但是閻雲舟在軍中多年,很多的專案都是過了他的手的。

這一次的大比無異於是一場測驗,所以這段時間兵部忙,北郊大營忙,閻雲舟更忙,幾乎是晨起天不亮便到了北郊大營,晚上再披星戴月地回來。

寧咎照常每日到國子監上課,工部將他需要的那些器材做了很多分送到了國子監,國子監那邊特意闢了一個院子給他教學使用,提純苯本就是一個麻煩又危險的過程,寧咎只能一次一次的將要點,再一次一次地上手實驗,以至於進度不快,但是一天卻又非常的充實。

他知道在這個時代磺胺和阿司匹林是很難達到規模化生產的,因為提純的過程就算是在現代的實驗室也未必能保證次次都成功,所以他的這個“實驗班”不求速率,能夠磕磕絆絆做出來已經很好了。

抗生素也不可能在這個時代普遍使用,不過是能成為最後保命的藥罷了,打定了這個主意寧咎也就不著急了,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地來。

兩個人皆是忙的昏天暗地,閻雲舟更是有的時候連晚膳的時間都錯過去了,以至於寧咎和他只有晚上在床上才算是能見到,第二天一早,又是各奔東西。

這兩天倒是好,因為連日的下雪,北郊大營會城的路上積雪太深,閻雲舟的關節在這種天氣的時候又總是不舒服,這日演練的晚了,他便著人去給寧咎帶話,今日便不回王府了,就住在營中。

可惜報信兒的人到國子監的時候寧咎已經回了府,寧咎將將邁進王府就聽到了身後的馬蹄聲:

“侯爺。”

寧咎轉頭,就見閻雲舟身邊隨行的小廝跳下來馬過來,他心頭一跳,還以為那人是出了什麼事兒:

“怎麼就你回來了?王爺呢?”

“侯爺,今日雪大,郊外的積雪更深,馬車不好走,王爺著小的傳話,說他今日宿在大營就不回王府了。”

寧咎微微皺眉,這兩日的雪確實不小,瞧這天兒的樣子今天晚上保不齊還是會下,北郊大營自他回來之後便沒有怎麼去過,也不知道那邊的環境好不好:

“王爺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

那小廝也是一貫跟著閻雲舟的:

“侯爺,王爺的性子什麼時候都說沒事兒,不過今日從靶場回來的時候我瞧著王爺的步子沉了不少。”

就知道那人得難受,寧咎轉過了身子,沒有再進王府,而是拉過了方才騎回來的馬,直接翻身上馬:

“走,隨我去大營。”

雪雖然是厚,但是這走馬和走馬車的區別可大了,車雖不好走,但是寧咎的馬可是千里挑一的良駒,兩個人一前一後,半路便下起了雪,出城向北正是迎著風雪,無遮無擋的,縱使寧咎披了狐裘,但是握著韁繩的手還是被凍的有些麻木。

北大營寧咎倒也不是全無熟人,現在北郊大營的統帥不是別人,正是曾經護送過寧咎一段的威北將軍嚴華,寧咎盯著一路的風雪而來,正巧碰上了嚴華在尋營。

嚴華快步上前,離的老遠便和寧咎擺手:

“王妃,王妃。”

寧咎恍惚回頭看著那小山一樣的身影急速靠進,自從他承襲這個侯爺的爵位,這王妃還真是好久都沒有聽到了,嚴華走近才想起來:

“侯爺,侯爺,是我叫錯了,侯爺可還認得我?”

寧咎如何能不認得?他笑著開口:

“上一次若不是嚴將軍我沒準死在截殺中了,哪敢忘了嚴將軍?說起來嚴將軍被調回京,我都還沒請一頓酒菜呢。”

嚴華笑眯眯上前:

“這頓酒菜侯爺是不用請了,侯爺已經幫我贏出來了。”

寧咎這才發現這大營周圍不少的將士往他這邊探頭探腦的,不得不說這畫面還有些熟悉,那一次閻雲舟的信件傳到嚴華手中的時候,他身邊不少的親隨也是這樣看他的。

嚴華一邊熱情地引著寧咎往閻雲舟的住所走一邊解釋開口:

“王爺和侯爺一貫是焦不離孟,今日王爺留宿大營,這底下便開始打賭,賭侯爺今日會不會過來,我可是壓了三兩銀子賭你來的,這一次可賺回了半月的酒錢。”

寧咎…這大營裡的人到底是有多無聊打這樣的賭?

寧咎到的時候閻雲舟還未曾歇下,甚至都沒有靠在榻上歇歇,而是坐在桌案後面,接著幾個油燈的光亮看著眼前的陣法圖,暗玄端了晚上要用的藥進來開口:

“王爺,侯爺好像過來了。”

閻雲舟剛撂下了筆,寧咎便已經掀開了厚實擋風的門簾,裹挾著一身的風雪,肩頭都都是一片雪白,他看著那還坐在桌案後面的人便哼了一聲:

“王爺真是廢寢忘食啊,這麼晚了忙什麼呢?”

閻雲舟怕家裡的這位大夫發作,面上立刻帶上了笑意:

“沒有,只是瞧瞧陣法圖,左右也是無事,怎麼過來了?外面這會兒雪大吧?趕緊脫了狐裘進來暖和暖和。”

閻雲舟雙手撐著桌案起身,膝間的刺痛讓他的動作一頓,寧咎一邊解開狐裘一邊抬手製止:

“趕緊坐下,折騰什麼?”

這大營中的環境自然是和王府沒法比的,屋內的炭爐用的也不是銀絲碳,灰有些大,寧咎的手凍的僵硬,他湊上去暖了暖手,閻雲舟算著時間便知道這會兒寧咎過來必然是沒有用晚膳:

“暗玄,讓人上些吃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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