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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盛夏,黃昏正好。
江之魚安靜地收拾著課桌上的書本,夕陽灑在她滑落的碎髮上,鍍了一層淺淺的金,碎髮之下,臉頰的面板泛著耀眼的白。
這是她轉學到泉城一中的第三個月,距離今年的高考還有五天。
窗外,高三生們或喜或悲,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準備迎接嶄新的自由人生。
可惜了,她還要再等一年。
“喂,轉學生,主任找你。”
叫她的是餘曦晨,班裡的學習委員,個子小小的,戴著學霸標配的黑框眼鏡,眼底的輕蔑被掩飾得很好。
江之魚對此熟若無睹。
這不是唯一一個看不起她的人。
準確來說,學校裡的同齡人大都會這麼對她。
畢竟入學那天,她的父親江大川發現自己女兒的新教導主任竟是亡妻的“出軌”物件,出於維護男性尊嚴而大打出手的事兒,在這所重點高中裡實在稀罕。
“知道了。”
收斂思緒,江之魚將所有書本放進書包,有些吃力地背上肩頭,穿過長廊,來到辦公室前,抬手敲門。
“進。”
教導主任魏然是個面容和煦的中年男人,出於和她母親青梅竹馬的少年情誼,並未把那天的荒唐加諸在她身上。
“給高三騰考場的這幾天,想不想去你外婆家?放學我捎你過去。”
辦公室沒有外人,江之魚怯著一張小臉,叫了一聲“魏叔叔”,聲音雖小卻很堅定:
“不用了,已經給您添了不少麻煩,一個星期而已,我在家複習功課就好。”
十七八歲的少男少女正是對八卦異常敏感的年紀,她知道那些人如何在背後討論她。
說她是教導主任的私生女,說她是婚姻不忠的代名詞。
可面前的這位男人卻從來沒有澄清過,明明風口浪尖,卻還試圖做她的靠山。
她不能貪得無厭。
魏然彷佛早已經猜到答桉,輕輕嘆了口氣,無奈道:“可你家……”
江之魚那張瑩白澹漠的小臉上浮起的笑容清淺:“沒關係,我早就習慣了。”
至於外婆那兒……
她早已厭煩了那些讓老人家安心的違心話。
違心的說在家過得多幸福,小三上位的繼母有多仁慈,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有多懂事。
那是對她母親的侮辱,她不想,也不願。
放學的路上依舊熱鬧,江之魚穿梭其中,獨自一人來到站臺。
書包有些重,她兩隻手繞到身後,試圖託著,讓自己的肩膀少受些罪。
耳邊呼嘯著機車的轟鳴,夾帶起路邊環衛阿姨堆起的揚塵,瞬間迷了她的眼。
身後不知誰又狠狠撞到了她,個子的高挑使她的重心有些低,身體前後搖晃,眼看就要摔倒。
已經不是第一次當眾出醜,江之魚的第一反應是去捂腦袋,胳膊剛抬起來就被人從左前方抓住,借力給她穩住身形。
“好好一小姑娘,摔破相就不好了,肖楊,騎車看著點兒路。”
聲音是女孩子最喜歡的那一掛,有些痞有些壞,明明沒說什麼讓人多想的內容,偏偏給人一種被他調戲的錯覺。
“肆哥,這不是著急過來接你麼,哎幼,快別管這眼生的妹子了,你家那位已經等著了,上車。”
江之魚眼睛還難受著,異物感使她看不清面前人的長相,只能感受到胳膊上那隻手收了回去,被他抓過的面板在晚風的吹拂下微微的癢,鼻尖飄過熟悉的澹澹皂角香。
時間在這一刻彷佛定格。
直到——
耳邊機車的轟鳴聲再次響起,江之魚眯著眼睛,循聲抬頭。
一秒,兩秒,三秒。
任由聲音消失在長街盡頭,她這才用力揉了揉早已經流出生理性淚水的眼睛,試著睜了睜。
街上人來人往,還是原來那副模樣,彷佛剛剛的插曲只是她臆想出來的夢境。
“喂,轉學生,你到底上不上車?”
和他順路的同班男同學宋柯見她愣在原地,惹得整個公交車的人都在等她,沒忍住提醒了一句。
江之魚收回視線,小跑著上車,刷卡,擠到車門那兒站著,眼睛還帶著點不正常的紅。
這是這個點唯一一趟直通底下縣城的車,車上人一如既往的多,交談聲、嬉笑聲夾帶著空氣中漂浮著的臭汗味兒,逼仄又難聞。
這條路線她每週都要坐一遍,可卻沒有一次像現在這般,明明難忍卻帶著歡喜。
她知道,這是那場夢境般的偶遇帶來的。
下意識把書包抱進懷裡,拉開最裡面的夾層,這裡藏著她渺小青春裡最盛大的秘密——
一個小小方方的校牌,卻不是她的。
它屬於剛剛那個人。
高三一班的,沉肆。
右下角縮小版的照片上,男生有一張乾淨精緻的臉,微眯的眸子透著幾分不耐。
一年前就是這副欠揍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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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江之魚怎麼還不回來,我快餓死了!”
“再等等,你那個便宜後爹今兒又掙了一筆,說要全家好好吃一頓,你順著點兒他,說不定他一高興也把你送去市裡的重點中學讀書。”
正在門外拿鑰匙的江之魚好似沒有聽到一般,面無表情的開鎖、拉門。
“之魚回來了?”
繼母許淑宜一反常態迎了上來,替她拿出拖鞋,甚至作勢去幫她拿書包,被江之魚微微避開,“我自己來就好。”
換好鞋朝臥室走,身後繼弟江雲楓絲毫不掩對她的厭惡:
“幫你拿東西還甩臉色,真當自己是公主嗎?是不是爸的種還不知道。”
又是這句,江之魚嘴角泛起澹澹嘲諷。
要是平時,她聽聽也就算了,可是誰讓她心情好,正好教教他怎麼罵人。
腳步一頓,轉身回頭,馬尾隨著她的動作大幅度一甩,江之魚素著一張小臉,面無表情的用最輕柔的聲音說著最諷刺的話:
“哦,那你就是我爸的種了?不知道這頂婚內私通給我爸做三兒的帽子,許阿姨戴不戴得住。”
這本書的感情線挺快的,基本章章有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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