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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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宙斯都曾經承諾成為誓言的守護者，如果可能的話，他還是不希望冥王與斯提克斯生怨的，這會讓他有些為難。

畢竟從內心上講，神王並不想為了哈迪斯與誓言之主產生嫌隙。

至於冥月，那反倒好說。宙斯完全可以用‘賣創世古神一個面子’為由作壁上觀，靜待冥王和他的鄰居成為敵人，還完全無損他的權威。

正好，波塞冬在大海上有自己的養父作為對手，如果冥界中也能有一個制衡哈迪斯的存在，那就再好不過了。

“轟——”

思索間，奧林匹斯山又迎來了第三次震動，宙斯知道，他應該做點什麼了。於是在眾神的注視下，神王繼續說道：

“在過去，我曾經做出過承諾：冥界的一切歸屬冥王，一如海洋上的一切歸於海神，即便是身為神王，我也不會插手他們各自的事務，所以哈迪斯有權在地下做他想做的一切事情。”

“不過，他的行為終究打擾了眾神的安寧，所以我想，我們需要有人去檢視一下，瞭解一下前因後果。”

宙斯環視左右，但眾神聞言有些沉默，他們並不想去摻和這件事。

光聽動靜就知道，這絕對是兩位強大神力間的交手。哈迪斯本身就有18、9級的神力水平，在調動半個冥界的許可權下只會更強，而與他交手的神靈，大概也不遑多讓。

這直接就剔除了在場幾乎所有的神，所以在神王不可能親自前去的情況下，他們不由都把目光投向了前來赴宴的海皇與守護女神赫斯提亞。

迎著眾神的目光，波塞冬視若無睹，他是不會為了宙斯去跑腿的，只有赫斯提亞站起了身。

宙斯未來的一眾子嗣還沒有誕生，火焰與守護女神就是他唯一能指使的動的強大戰力了。就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樣，赫斯提亞溫和的開口道。

“就讓我去吧，我會問清楚情況的。”

“那就辛苦你了。”

點點頭，宙斯也知道，這是最好的結果了。隨即在眾神的目送下，赫斯提亞化作一道紅光，直奔地下而去。

在奧林匹斯附近，就有一道直通冥土的縫隙，只要穿過那裡，就能直達冥土的大門。

·······

嘩啦啦——

冥界的邊緣，兩位古神力量交界的地方，痛苦之河阿克戎的河水翻湧激盪。

冥河擺渡人卡戎坐在與自己同生的木船上，望向遠方耀眼奪目的紫月與從大地上湧出，卻不斷下沉的灰色光芒，心下有些感慨。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這種撼動一界的力量，上次還是在紀元交替的時候，看到那自無光之域中蔓延而出的黑暗。

不過上一次或許是力量的層面太高了，卡戎根本就沒能看懂交手的雙方都在哪裡，又是如何碰撞的，而這一次不同。

冥月的力量第一次肆無忌憚的在冥界釋放，令整個冥土的範圍都短暫的擴張了一截。荒涼的大地上，暴動的魔力席捲八方，火河的河水翻滾著流出軌道，而冥河與痛苦之河如果不是有著神靈坐鎮，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區別。

不過隱約間，隨著兩位冥界主神力量的碰撞，在視線的盡頭，卡戎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異樣的氣息。

這種感覺，倒是讓冥河擺渡者感覺有點熟悉，但他又想不起來是哪裡熟悉。

“這就是冥界啊，雖然足夠荒僻，但也從來不缺少強大的神靈。”

把船槳探入河中，洶湧的阿克戎勉強安穩了一點點。卡戎鎮壓著躁動的冥河，不由有些感慨。

大地上的諸神至少還有廣袤的星空和大海，能夠把不同陣營的神靈用距離隔開，可冥土就不一樣了。

無論願不願意，斯提克斯就在冥界的大門處，往來一定會經過她。而地下的‘天’又遠沒有地上那麼高，冥月與灰土幾乎遙遙相對。

“還好，我的鄰居向來沒什麼存在感，不然還真的有點難辦。”

瞥了眼不遠處蜿蜒無盡的斯提克斯，這從概念上‘繞行冥界七週’，實際上一邊橫亙冥土，一邊深入塔爾塔羅斯的誓言之河，卡戎還是很慶幸的。

幸好這位大洋神的長女向來不理世事，不然她同樣有著爭奪冥府主導權的資格。如果說冥府的權柄一分為十，那冥王佔兩層，冥土和冥月各佔三層，冥河則佔據了剩下的兩層。

假使作為最初也是最強大的冥河，斯提克斯要求統治冥界所有的河流，那卡戎還真不知道，自己是該選擇她還是哈迪斯。

雖然那位冥王看上去好像要強一些

刷——

正沉思間，冥府的門戶內，一股突如其來的波動引起了卡戎的注意，這是有人進入冥府的預兆。在他的注視下，一道紅光閃過，然後停在了痛苦之河的河畔。

光芒漸漸散去，氣質溫和的守護女神現出身形。她懸浮在河邊，看了看遠處灰紫相撞的冥土核心處，然後注意到了痛苦之河上的老人。

現在情況很清晰了，和哈迪斯交手的就是傳言中的冥月女神，一位長居靈界的古老神明。不過在過去之前，女神決定先了解一下這裡的情況。

“請問，你就是這裡的河神嗎？”

語氣平緩，看著面前容貌蒼老的擺渡者，赫斯提亞並沒有因為實力上的差距就目中無人，相反還很有禮貌。

她還是第一次來到阿克戎，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冥河渡人。對方的實力並不強，但這條冥河卻似乎和冥界的力量勾連在一起，誕生了一種特殊的力量。

這種力量本身不強，但卻分享了部分冥界的本質。它能令萬物沉降，令接觸到它的存在在痛苦中消磨執念。神靈和凡物都不能避免，只有在擺渡者的木船上才能避過這種力量。

當然，這份力量肯定無法影響到她本人就是了。畢竟冥界不是靈界，哪怕痛苦之河分享了部分冥界的本質，但它本身也還不具備觸及偉大的象徵。

“如您所見，赫斯提亞殿下，我是卡戎，痛苦之河的擺渡者，現在為冥王陛下效力，替他看守地下與地上的門戶。”

從木船上站起，卡戎躬身行禮。

“不知道您有什麼吩咐？”

“冥土的爭鬥影響了地上，我奉神王的命令前來探究緣由。”

“關於這場紛爭，你瞭解多少？”

本來打算直接趕往冥土中心，但赫斯提亞感覺到，就在她跨過冥府大門的前後，交戰雙方的氣息突然平緩下來。

於此同時，一道有些奇特的感覺在冥土間飄蕩。

“我只知道，冥王陛下很久前就想和冥月女神與誓言女神見上一面，但一直沒有結果。”

“至於今天發生的事情，我一無所知，殿下。”

搖了搖頭，卡戎蒼老的面龐上絲毫看不出對待凡物時的惡劣，只有恭敬與順從。

因為神職的影響，他其實很熱衷於給別人帶來痛苦。可如果是面對神王的長姐，他還是知道應該怎麼做的。

“是這樣嗎，那我就親自過去看看吧，多謝伱了。”

微微頷首，守護女神覺得，大概是自己的弟弟想要徹底統合冥界的力量，結果和鄰居起了矛盾。

不再等待，赫斯提亞準備動身。可下一刻，之前那道尚顯奇異的氣息突然濃郁起來。整個冥界好像在歡喜鼓舞，某一個剎那，連她都受到了那未知力量的影響。

女神呆立在原地。這一瞬，她彷彿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忘記了此行前往冥界的目的，甚至險些忘記了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

神力因此產生了不然正常的波動，幸好只是片刻，赫斯提亞很快就擺脫了這種影響，但這還是令她瞬間警醒起來。

“那是——”

神情嚴肅，這種特殊的力量，已經足以讓赫斯提亞感到忌憚了。它本身的強度很有限，但就像眼前的阿克戎河一樣，似乎分享了某個存在的本質。

因此，它也具備了某種極高的位格，讓女神都難以豁免。

“.殿下，那好像是新的冥河在誕生。”

也許是因為本身也屬於冥河的一員，卡戎受到的影響並不比強大神力的女神來的更嚴重。他想起了自己為什麼對這道異樣的氣息感到熟悉了，因為在他誕生的時候，也有過類似的情況。

只是又有所不同。作為冥河之一，擺渡人清楚的感覺到，這次的新冥河就像斯提克斯一樣，似乎並不只受冥界的影響。

在它的另一頭，一道浩瀚無際的偉岸世界，正像塔爾塔羅斯一樣，藉著新冥河的力量，與冥府相接。

······

“這是？”

相比於冥土邊緣的兩位神靈，此刻真理田園的上空，萊安娜與哈迪斯同樣有些意外。

冥王的身形有些狼狽，但卻並沒有什麼沉重的傷勢。之前，雖然佔據上風，但萊安娜在短暫交手後很快發現，自己目前似乎並不能拿對方怎麼樣。

這並不是靈界的力量不夠強大，居然連冥府一半的權柄都比不過，而是因為她本身觸及到了一個‘瓶頸’。雖然可以借用的力量還有很多，但萊安娜卻已經無法承載了。

介面之力加身，讓目前只有不到十八級神力的萊安娜立身在強大神力的頂峰，更進一步就是偉大。可冥月女神終究不是世界的主人，她無法做到在自身神力沒有達到極致前觸及偉大的領域，那是她暫時無法承載的力量。

在這種情況下，萊安娜和哈迪斯就像兩個本就成績優秀，還額外拿到了加分的學生。儘管一個有五百分，另一個只有五十分，但面對一張滿分一百的卷子，這都足以讓兩個‘好學生’獲得滿分。

不過好在，她還有神器。如果說在神力的領域，受半個冥界法則加持的哈迪斯和萊安娜不分上下，但在神器的領域，【冥王的隱身盔】就完全不值一提。

不過隨著交手的持續，意外發生了。當靈界的力量以萊安娜為媒介與冥府的權柄發生碰撞，某種奇妙的變化漸漸產生。在第四層靈界中，那被用來洗去生靈記憶的神器突然自發崩散了形體，化作了一道特殊的泉眼。

原本，它只是秉承了【記憶】，可現在，它又獲得了額外的力量。

“新的冥河！”

臉色沉重，作為冥界名正言順的主人，哈迪斯瞬間明白髮生了什麼。

冥河的誕生需要誘因，當世界誓言的權柄下放，就誕生了斯提克斯；阿克戎因冥土擁有主人而生，火河被他親手勾畫，而面前的這一幕，顯然是靈界中的某種力量和冥府產生了共鳴，第四道冥河要產生了。

這本來是件好事，就像在前兩個紀元，自然神的誕生也意味著現世法則的完善那樣，冥河數量的增多也能增加冥土的力量，可此刻的哈迪斯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冥王感覺到，與火河和痛苦之河不同，這條新冥河就像斯提克斯一樣，貌似並不怎麼受冥界法則的管轄。

“陛下。”

當冥河誕生的跡象產生，兩位主神間的交手也隨之停了下來。萊安娜有些疑惑的看著變化的發生，冥王則在思考如何結束這場莫名其妙的戰鬥。

趁著這個機會，旁觀心驚膽戰的水澤仙女才終於壓住恐懼，來到了冥王的身側。

“陛下，您的神宮剛剛——”

“我看的到，這裡也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眼角跳了一下，語氣也有些僵硬。一座宮殿而已，哈迪斯並不在乎，可作為自己居住的地方，這代表著他的臉面。

但問題在於，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現在拿冥月女神毫無辦法，甚至連對等的反擊都做不到——對方的居所大概在靈界裡面。而現在明塔把它又說了一遍，這讓冥王著實有些不耐。

這個寧芙也許對他沒有二心，但實在不是個聰明的傢伙。

“呼——”

“到此為止吧，萊安娜殿下，我已經見識了你的力量，可你應該也明白，在冥土，我多少也有些力量。”

緩緩開口，哈迪斯看向面前美麗的女神。從外貌上看，對方和素有美名的赫拉也不逞多讓，只是風格並不相同。

“之前的事我以後不會再提，我那被你毀掉的神宮，就當是對你的賠禮吧。這場無意義的戰鬥，就不要持續下去了。”

神情不變，萊安娜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外界的偽神確實有點實力。也許藉助神器的力量能夠將之壓下，可身處冥界，哈迪斯也很難被真正的鎮壓。

最初的十八位靈界天使中，對外界生靈的態度大致能分為三類。無視派，認為他們存不存在都和自己沒有關係；毀滅派，認為不信造物主的就都該被消滅；也有救贖派，她們認為外界的生靈只是誤入歧途，需要讓他們認識到主的偉大加以教化。

萊安娜實際上介乎於後兩者之間，她覺得凡物是可以被教化，但這些偽神則很難做到。不過她沒有第二類那麼極端，所以還沒到見到就要動手的地步。

“你管這裡叫‘真理田園’？”

聲音冷淡，看著這個自號‘真理’的地方，一個想法隱約浮上萊安娜的心頭。

如果能夠宣揚主的威名，那一個大概殺不死的神好像也沒那麼重要了。

“是的，這是我為冥土的核心取得名字，不知道可有什麼不妥嗎？”

神情戒備起來，經過之前一事，哈迪斯已經隱約意識到，也許這位誕生於靈界的女神可能和現世諸神的很多觀念不太相同。

沒有回話，看著這處灰色的大平原，萊安娜笑了一下。冥王一時有些意外，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冥月女神的笑容，但下一刻，他意識到了不對。

在他的面前，萊安娜的手指輕輕一點，一道虛幻的河流從虛空中流淌而出。

也許是命運上的契合，它剛一現世，就立即被冥界所接納。令萬物忘卻過往的氣息散發而出，它一端起自【輪迴之井】的旁邊，另一端則無限延長，向著灰色的大地上奔湧而去。

“你要做什麼？”

神力湧現，哈迪斯第一時間就要出手阻擋，但他再次無奈的發現，冥界的權柄並不排斥對方。在銀鏡空間之力的庇護下，虛幻的河流就這樣在他面前從中間橫穿真理田園上冥王神宮的舊址，把這片冥土核心處一分為二。

甚至這條長河還在延伸，它截斷了部分火河的支流，一直向著冥土的門戶探去。最終，它停在了痛苦之河的後方。

冥王這才注意到，在那裡，好像來了一位熟悉的身影。

“以後，這就是厄瑞涅的‘遺忘之河’了，她也能因此輕鬆一點。”

“凡物的靈魂將從這裡流入靈界，然後於一路上被洗去過往，最終往生輪迴。而河流流經的地方，所有凡物都能見證這一切，以此明晰靈界的偉大之處。”

對自己的安排感到很滿意，發源自第四層靈界的河流，位處七層靈界的正中，自然也應該穿過冥界的軸心。

轉頭看向哈迪斯，萊安娜的心情好了不少。她想起了曾經幾次拜訪萊恩的克洛諾斯，既然主的一切都是正確的，那冥月女神自然應該加以學習。

‘這大概就是主讓我獨自處理這件事，想要讓我學會的東西吧。’

心下有些高興，語氣也跟著和緩了不少。萊安娜看著面前的冥王，聲音平淡的說道：

“靈界的天使只效忠於創造一切的主，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告訴你。”

“另外，守護好遺忘之河的河畔，不要讓靈魂被其他生命竊取，不然靈界收到的靈魂少了多少，冥月之光中的力量就會下降幾分。”

“你還願意維持我們之前的約定？”

顧不得遠在冥府門戶處的姐姐，哈迪斯對萊安娜的話有些意外。

他還以為隨著他們間的衝突，雙方之前的約定已經不做數了。

“我討厭你，只是出於我個人的好惡。但與你方才做出的約定，於此無關。”

萊安娜誕生至今受兩個人影響最大，一個是萊恩，另一個就是忒彌斯，她對外界的認知大多也源自兩者。後者不用多說，而前者除了在還弱小的時候玩過一些文字遊戲外，也向來言出必踐。

因此就像萊安娜所說的那樣，只要哈迪斯沒有先違反自己的承諾，那她也不介意用權柄的力量，給冥土多一些屬於冥月的光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