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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晴聞言,覺得有些不對,道∶
“我劍仙絕壁中的傳承,都是歷代祖師、先輩的智慧,不去學他們的劍術,讓他們的劍術蒙塵,不是太自私了嗎”
許應不解,道"雨晴為何這麼說"
時雨晴道∶“我聽人說,人生在世,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我們學習劍門歷代祖師先輩的絕學,不正是為他們繼絕學嗎?不讓他們的智慧蒙塵,不讓他們的劍道劍意滅絕。學了他們的道法,便彷佛他們換了一種形式活在世上。”
許應想了想,道∶“雨晴,我書讀得不多,說得可能不對。其他三句話我不敢說,但為往聖繼絕學我不敢苟同。”
時雨晴揚眉,道"願聞其詳。"
許應道∶“若是為往聖繼絕學,只想著繼承,那麼又有什麼出息?往聖往矣,未來可期。以往聖絕學來應對未來,不愚蠢嗎?我聽人說繼往開來,說得很好,一面要繼承往聖絕學,一面要開闢未來絕學,才可前進。”
他指端劍氣飛出,化作一口口細碎的劍氣在空中舞動,道∶“比如我學劍術,先從袁天罡的劍匣中領悟劍術基礎,再從李逍客的劍痕中得其劍意劍道,又參悟天劍十三式。到這一步時,我的劍術劍意和劍道,已經達到尋常人望塵莫及的地步。”
"於是我以自己對天道的理解,補全天劍十三式。我走到這一步,已經超越了李逍客。若是我還繼續學他人劍術劍道,我該如何超越前人,走出自己的道路”
時雨晴聞言,冷笑道"你覺得你的劍術,便能比得上前輩所傳?"許應笑道“不如比一比,看你我誰先打通這條劍仙絕壁,如何”時雨晴戰意盎然,立刻應諾。
兩人各以各自劍意對壘絕壁上的劍意,意念戰場中,各種招式廝殺。
此次時雨晴出手,沒有再去學絕壁上的劍術,而是破解絕壁上的劍術,速度頓時大增!許應的速度同樣也是不慢,兩人幾乎同時離開這塊絕壁,前往下一塊絕。
十里絕壁,後面記載的劍術劍道和劍意愈發高深莫測,蘊藏天地大道的玄機,每一招劍術都極近於道,劍意也近乎道,有著通明透徹的劍心!
不知不覺間數日過去,許應和時雨晴在劍仙絕壁的磨礪下,劍道修為突飛勐進,一日千里。
兩人在劍道上都有著不凡的造詣和悟性,此次要一決高下,驗證雌雄,當真是把各自智慧悟性開發到極致。
他們二人不再拘泥於各自的所學,甚至開始在意念對決中開創新的劍招,面對無法戰勝對手時,新招往往能取得不可思議的成果。
又過六日,他們距離十里絕壁的盡頭越來越近,終於面對仙劍石壁。當初李逍客止步於此,未能見識到後面的最強劍術。
時雨晴比他更進一步,她是學到這一關的劍術之後,無以為繼。
然而這次不同,這次是要她用自己所學所悟的劍道,去擊敗仙劍石壁中的劍道!
時雨晴穩固精神,與仙劍石壁的劍意觸碰,頓時眼前一花,便見一位女仙綵帶長衣,以氣為劍,在身後形成皓月輪,屹立在虛空中,冷冰冰的望著她。
時雨晴劍意化作另一輪皓月輪,同樣是以氣為劍,心中默默道∶“祖師,為了戰勝姓許的,我一定要勝過你皓月劍氣”
意念戰場中,皓月輪中,萬千劍氣飛出,掃向那女仙,化作劍陣,如長龍般席捲,要將那女仙淹沒!時雨晴劍意滔天,不管對方是否是祖師,一心只想戰勝對手!
而那位女劍仙的劍法著實強橫,撕裂她的劍陣,皓月輪圍繞她旋轉飛舞,從輪中射出粗大無比的劍氣,斬向時雨晴!
這二人如飛昇的仙子鬥劍,雖然飛來飛去,綵帶飄飄,長衣如蝶,但殺機四伏!
另一邊,許應也體會到女劍仙的強大,哪怕面對他蘊藏天道奧義的天劍,也隨手破去,讓他也在意念戰場中陷入苦鬥!
兩人窮盡智慧,試圖破解那女劍仙的招法,那女劍仙甚至連天道也破去,展現出驚人的劍道成就!
最終,許應與時雨晴幾乎是同時從意念戰場中跌出。兩人天旋地轉,倒在地上,瞪大眼睛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他們為求速度,都選擇與女劍仙鬥劍,結果雙雙落敗。
現在他們意念損耗太大,再加上劍招被破,意念被打散,險些昏死過去。時雨晴喘了片刻,突然翻身雙手撐地,乾嘔起來。
許應原本還能撐得住,但見她乾嘔,便沒能忍住,也翻身乾嘔。兩人臉色漲紅,半晌才恢復一些,對視一眼,心有餘季。
突然,時雨晴噗嗤一笑,道“現在知道傳承也沒有那麼不堪了吧”
許應點頭,感慨道∶“這位女劍仙的劍術,真是非凡。我若是學她的劍術,便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看得更遠。”
時雨晴啞他一口,道∶“她是我劍門第六代祖師,當年是飛昇仙界的存在,自然非凡。歷代掌門用來防身的皓月輪,便是她所傳下來的。”
許應看向剩下那兩塊石壁,目光閃動,道∶"這兩塊石壁還在女劍仙之後,記載的劍術,又是誰人所留?""下面石壁,便是初代祖師的劍訣。"
時雨晴道,“初代祖師的劍訣需要配合仙劍思無邪,才能發揮到極致。修煉他的劍訣,需要做到創心通明無滯無礙,不滯於物,不滯於情。"她搖了搖頭,道∶"想學會初代祖師的劍訣,實在太難了。我去過那裡,只看了一眼,便頭暈眼花,醒來時已經是七天之後了,於是知難而退。”許應詢問道"最後一面石壁呢""最後一面石壁,是我劍門的源頭,劍仙道書。"
時雨晴道,“初代祖師也是有傳承的,他的傳承便來自於劍仙絕壁上的劍仙道書。這道書是刻在石壁上的,初代祖師當年本是一個普通人,無意中來到此處,看到絕壁上有劍痕,刻繪鳥篆蟲文,心神大震,於是在絕壁下住下。他一住便是數十年,從少年變成不修邊幅的瘋漢。”待到少年祖師出山時,便已經是獨步天下的劍仙。
他從劍仙道書中領悟出無上劍道,一切道法神通,不學自悟,一悟百悟,終於開宗立派,在此地創立蜀山劍門他推延天劫,留守凡間,廣收門徒,傳承自己的感悟,直到後繼有人,這才舉霞飛昇,破天劫而去。而劍仙道書,就是劍仙絕壁的最後一環。
“自古以來,從未有人能學到劍仙道書,走到我們這一步,已經絕無僅有。”時雨晴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撫著胸口,胸中還有些難過,定了定神,道,“阿應師叔,這次雖是我與你較量,但其實我在鬥劍的過程中想通了,認同你的看法。”許應鬼使神差繞過初代祖師的石壁,徑自向最後那塊石壁走去。
時雨晴道∶"我覺得,讓劍門的弟子進入這條絕壁,選擇幾門劍法修行,有能力的,自然會走出自己的道路,沒有能力的,也能傳承前輩的絕學。”
她欣喜道∶"我原本覺得自己獨守劍門,不知該如何壯大劍門,聽你一席話,終於有了希望。阿應師叔莫非是歷代祖師派來助我的阿應師叔”
時雨晴臉色頓變,只見許應已經來到最後那塊石壁前,正打量石壁上的劍仙道書,連忙道∶“阿應師叔,不可看啊”
她急忙上前,飛速道∶"劍仙道書是仙道所書,每一個文字都蘊藏著劍仙千錘百煉的劍道,是仙級別的劍道!非無上資質之人,非有劍仙造詣之人,不可研讀!"她衝到石壁前,不敢抬手去看石壁上的文字。
因為在蜀山劍門的記載中,曾經有許許多多痴迷於劍道的劍門弟子、長老,來到這面石壁前,研讀石壁上的鳥篆蟲文。
然而他們研究破譯,每到有所領悟之時,往往會突然劍氣破體而王!
最可怕的一次,是劍門的第十七代掌門,自恃天資過人,是舉世少有的劍道天才,也來到石壁下參悟,試圖解開劍仙道書的奧秘。
這位掌門在參悟的第五年,突然一日肉身分解,血肉化作一道道血肉之劍,四面八方刺出,骨骼化作劍骨心肝脾肺腎皆是千瘡百孔甚至連其元神,也分解成一道道劍氣虹光,形神俱滅。
那日,血肉之劍將劍門一座座山峰刺穿,劍氣虹光掛在長空,數十年不散!
時雨晴正欲拉走許應,突然許應輕咦一聲,道∶"雨晴,石壁上的劍術,好像並不那麼難學,很有大道至簡的風采呢。”
時雨晴心神大震,想要回頭去看石壁上的劍仙道書,又不敢去看。
許應道∶“書寫劍仙道書的人,用仙道符文載道,初代祖師想來是破譯仙道符文,以此領悟出非凡的劍法。我也可以破譯符文,或許我可以將這門劍仙道書簡化一下。”
他興致勃勃,說做便做,立刻回去尋找正在勤學苦練的蚯七,找來筆墨紙硯,道∶"大約六七日,我便能將劍仙道書破譯出來交給你。你學會劍仙道書,光復振興劍門,應該不難。
許應提筆便寫,道∶“這套劍法,名叫劍道歸真訣,總共就四個字。初代祖師想來在”劍道真'三個字上收穫最多,但"歸"字蘊藏的劍道他便沒有多少領會,以至於他的劍法很難懂。"時雨晴來到他的身邊,為他研墨,低頭看去,只見許應書寫的是一片劍道真訣,不但是一片劍訣,還是一片修煉功法,從採氣煉氣開始!
時雨晴神情恍忽,看了看許應,又抬頭看了看她先前不敢去看的劍仙道書,對照許應書寫的經文,劍仙道書的那一道道如劍氣捭闔的筆畫,漸漸可以理解了。"阿應師叔,你應該是一個儺師罷"時雨晴輕聲道,“你不用否認,你故意傳我那些儺法,每一門都極為上乘,只有洞天運轉法門,而無其他複雜心法。這是儺師中的大宗師,才能做到的事情。”許應沒有說話,繼續奮筆疾書。
時雨晴道∶"你既然是儺師,為何還要幫我?當今時代,儺師煉氣士之間,必有爭鬥,而且將會愈演愈烈。你幫助我重建劍門,不是背叛儺師嗎”
許應寫著寫著,停下手中的筆,怔怔出神,過了片刻,方才道∶"我有記憶的時候起,便在永州零陵左邊的一個小村莊裡生活,那個村莊名叫蔣家田。我見過最大的官,就是縣官,名叫周陽。周陽的父親名叫週一航,是周陽前面的縣官。”時雨晴靜靜地聽著,沒有插嘴。
“零陵縣的縣官,再往上追朔兩代人,還是姓周。不但零陵縣,甚至寧遠、東安、新寧、祁陽這些縣的縣官,都姓周。後來我去永州,才知道永州的刺史也姓周,叫周衡。周衡的父親,也是永州刺史。”
許應面色平靜,道,“再後來,我接觸到周家,才知道原來這是一個儺師大世家。他們掌握儺法儺術,掌握權力,掌握財富。任何有才能的人,不投靠周家,便無從學習儺法儺法,便無從出人頭地。周家覆滅後,我去了神都,見到了那裡遍地都是像周家一樣的世家門閥。他們把持權力和力量,掌握財富和土地,貪婪,不容弱小者崛起。我知道,這是錯的。”
他低頭繼續書寫,道∶“可我改變不了。也不知如何改變。但是當我接觸到你們這些煉氣士門派後,我發現你們是從凡人中選拔那些有資質的人,讓他們進入山門求學,給他們以前程。我就在想。”
他笑了笑∶"我這樣小村莊出來的人,投靠周家,最多做個小小的儺師,不知何時就被獻祭了,朝不保夕。但我若是拜入你們這些門派之中,或許就會改變命運,成為一代宗師。”時雨晴等他說完,道“可是,你已經是一代宗師了。”
許應眼睛亮晶晶的,笑道∶"但是,那些小村莊裡還有無數個我啊,他們沒有呢。"這一刻,時雨晴覺得這個少年的眼睛裡,有一種特別明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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