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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過半,酒未酣。
由史元緯起頭,眾人又爭論起世上至快。
從蒼鷹到箭矢,從疾風到鳴雷,爭論一時難有結果。
酒勁漸起。
八角簷下,眾人的閒聊變得有一搭沒一搭。
詹元子釋了酒杯,在亭外架起畫板、磨了墨汁,細細打量明月。
洪範陪他看了一會,見還不提筆,便尋了塊稍遠處的高巖靠坐。
望著遠處模糊的山林,他難得地發著呆。
一條昂藏身影靠了過來。
卻是史元緯。
“史兄打何處來?”
洪範頭也不回,悠悠然問道。
“打來處來。”
史元緯本能答了一句,又有些悻悻,盤腿在邊上坐下。
半晌無話。
“怎麼婆婆媽媽的?”
洪範突然笑了一聲。
“史兄尋我有話要說?”
他轉首問道。
“沒什麼話……”
史元緯被他一看,不自覺地轉開眼,回道。
但話說了一半,卻自己梗住。
“確實是有話。”
他嚥了口唾沫,鼓起勇氣與洪範對視。
“還是不該問的話……”
“洪老弟,自奇峰山回來我便一直想問,你那招瞬步為何能如此之快?”
“斬嚼骨那一步,等閒先天高手也追你不得!”
話一脫口,史元緯臉已漲得通紅——打聽他人殺法,算是大華數得上的忌諱。
“原來是這事。”
洪範一笑,不以為意。
“一是發足踏地,二是命星助力。”
“不過這兩項還在其次。”
“最重要的是我將氣拘束於沙內,壓至極限後一次性釋放,製造出狂風。”
史元緯聞言發怔。
“原來是借風之力?”
“果然,風乃天下至快……”
他望洋興嘆道。
語畢,史元緯仰視夜空,抬手虛握。
天地間混同雜糅的先天靈氣微微擾動。
然而最終他還是沮喪地放下手。
洪範若有所覺。
“史兄錯了,風遠不是天下至快。”
他開口道,語氣篤定。
史元緯立刻看了過來。
“汪洋之上有大風名‘飆’,摧枯拉朽、遮天蔽日,一個時辰能走一千兩百里。”
洪範敘述道。
“但雷遠比風更快,一個時辰能走五千裡。”
“你如何知道?”
史元緯問道。
“你別管如何,我就是知道。”
洪範笑道。
“而且雷還不夠快。”
“比雷更快的是電與光!”
史元緯高興起來——他的外號就是‘電光石火’。
“電與光有多快?”
他追問道。
“一個時辰的七千二百分之一,電光能走出六十萬裡。”
洪範沉聲作答。
“不可思議……”
史元緯的聲音顫了起來。
“怎可能有這麼快?天人武聖都無法比擬……”
洪範聞言發笑:“可電與光也不是最快的。”
“更快的還能有什麼?”
史元緯急急追問,失卻了往日的沉穩,恍如稚子。
“當然是我們的念頭。”
洪範用半真半假的口吻說道。
“隨我閉上雙眼。”
“念在山則山至,念在月則月至,念在江海則江海至;”
“念在彼岸則彼岸至……”
話音杳杳而散,兩人都睜開眼。
“剛剛所說的風雷電光,哪裡能快得過我們一念?”
洪範哈哈大笑。
史元緯受其感染,也忍不住振奮。
“史兄,我也有一問。”
洪範轉頭注視他。
“以我族中《炎流功》所述,力境武者要進入天人交感境界,要感知先天靈氣;
要進入先天境界,要馴服先天靈氣。”
“可是如此?”
“確實如此。”
史元緯認真回道。
“《神行典》也是這般說法……”
正在這時候,洪範面色一沉,陡然喝問。
“心有懼怖,如何馴服?”
史元偉笑容斷滅,腦中一空。
待他回過神來,洪範已負手遠去,唯有長風推著草浪,一路馳向無垠的盡頭。
······
石塊落入湖水,擊出圈圈漣漪。
枯黃的葦草被長靴踏下,露出白嘉賜在石上蹲坐的背影。
“怎麼一個人躲在這兒?”
洪範說道。
“想什麼東西呢?”
“在想我這小半輩子。”
白嘉賜回道,側首回顧,露出半張臉。
“原是不值得想的,但最近卻是想個不停。”
洪範看到他在笑。
“想得最多的,就是乞巧節的明月樓。”
白嘉賜輕聲說道。
“踏著漢白玉石階,與劉興賢遭遇的時候;”
“坐在三樓,聽蔣文柏輕蔑緹騎的時候……”
洪範默然站著,沒有回答。
白嘉賜於是半轉過身來。
“洪範,那時候的我,在你眼中是什麼樣的?”
他振聲問道。
“顧慮重重。”
洪範思慮片刻,回道。
“你我之間,用詞何須這般文雅?”
白嘉賜咧嘴笑道,語帶責備。
“我不是顧慮重重,我就是怕。”
他說著,臉上露出些許困惑。
“我不怕死的。”
“若怕死,我便不會來做緹騎。”
“可是見到那些高門貴種、朱門廣廈,我還是會怕。”
白嘉賜看向湖面。
石塊早已沉底,但波瀾猶在。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或許是離開了靈犬門,或許是來了西京,我開始怕別人看我,怕那些匯聚過來的目光。”
“一開始我以為是因我出身貧寒,眼底太淺。”
“但方才聽見你過來,我才想明白——是因為我打心底裡看不上自己。”
洪範呼吸略重,想要插話,卻被抬手止住。
“洪範,你覺得我的武道天賦如何?”
白嘉賜問道。
“很好。”
洪範回道。
“不算命星,遠比我更好——你若得了二品功法,應當是能登上天梯,成就先天的。”
這番評價,他作得誠心實意。
同是二十歲年紀,遲心赤剛剛突破到渾然一脈,屬於金海城當代第二梯隊的領頭羊。
而白嘉賜同樣的年紀,修習更弱的功法,卻已有渾然四脈境界。
比起洪勝,也只差了一籌。
“你說的應當是對的,我也曾如此想。”
白嘉賜哂笑道。
“我十三歲入靈犬門,做了兩年雜役弟子,才接觸武道。”
“那會,師兄弟們剛開始走小周天,穿一樣衣服,吃一樣飯菜;每有進益,大夥便忍不住暢想未來會轉修哪部武經,天驕榜上取怎樣諢號……”
他望著圓月,好似見到了一張張曾與自己同行一段的臉龐。
“每個人眼裡,自己都是與眾不同的那個。”
白嘉賜回憶道。
“可惜,這只是錯覺。”
“幼時的愚蠢是一層保護。”
“但人會長大。”
他抬起頭,伸手揉了揉眼睛。
“會有某個時刻,現實斬出一刀,割開我的皮,露出裡頭黯淡的平凡。”
白嘉賜說著,兀然回頭。
“洪範,對我而言,你就是那一刀。”
洪範聽得心頭一揪。
“那一夜,白氏貴子失去了頭皮,白氏寒門子失去了幻想。”
白嘉賜的聲音歡欣而哽咽。
“一直到天亮的時候,我徹底想明白了。”
“不是每個人都能走到武道的終點。”
“不是每個人都能抵達天賦的上限。”
“洪範,我不知道你的時刻會何時到來——或許永遠不會來……”
“但我的,已經來了!”
這一刻,他坦然望著自己的隊友,落下熱淚。
洪範強撐著不轉開眼,搜腸刮肚地想要安慰。
但在他開口前,白嘉賜已抹去淚水,轉了回去。
“別擔心我。”
他雙手向後撐著岩石,看向湖中銀河、河上芳草。
“讓我困擾的,本來就不是我的弱小。”
“我一直看不起自己,是因為我永遠是拖累別人的那一個——拖累父母、弟弟妹妹、司業、如意……”
“拖累你。”
洪範聽到這裡,終於按捺不住,無論如何都要說話。
“每個人,嘉賜,每個人都有成長的過程……”
“苗未成樹,怎可能有蔭涼?”
他難得地語言散亂。
“我知道。”
白嘉賜回得釋然。
“可我等不及了。”
他豁然站起身來,猛地飲了一口酒,深深醞釀,然後吐出胸中壓了半生的濁氣。
“武者入渾然境,便如合抱之木,足以當庭柱了。”
白嘉賜定定說道。
“天快亮了。”
他將酒壺丟進湖中,回身望向洪範,臉上是如釋重負的笑容。
“咱們回戀花亭去。”
卯時已到,夜色往天際漸淡。
待二人回到撮角亭內時,酒罈空了大半。
畫紙上,水光山色已有,草毯也出了形狀,唯有滿月與星空還未完成。
時光分秒流逝。
畫筆更急,卻終究趕不及了。
“唉,良宵何速,追之不及……”
詹元子認清事實,洩了氣。
“都是喝酒誤事!”
他惱怒地抱怨道。
亭內,斜倚著圍欄的呂雲師見狀嘲笑。
“今日月落,復待明日,何必怨杜康?”
“今日是中秋,今日之月自與往日不同!”
詹元子駁道。
“那又如何?”
呂雲師醉醺醺地一擺手。
“明日不成,再待明年便是!”
詹元子見亭中人的酒鬼模樣,懶得再說話。
正在這時候,他的眼角驀然一亮。
“諸位,破曉了!”
看了半宿秋風的史元緯以手指東,聲如洪鐘。
眾人吃這一喝,當即醒了數分,順指遙望。
天邊,太陽自層雲中浮出,露了一角。
萬物於光中顯化。
山勾勒出形狀。
水閃爍著光芒。
湖邊草已半枯。
草外更有層林。
洪範展眼望去,見秋葉如火,一路燒到天邊。
也燒到所有人心裡。
於是他高高舉杯。
“同飲!”
一聲大喝,震散暮氣。
眾人轟然,新開一罈酒,各自滿飲。
桂花酒入喉,烈烈往下,朝陽卻是徹底上來了。
燦爛金光越過戀花亭,沿著官道朝遠處鋪陳。
霞光之下,袁雪松與晏雨林唱起了西京的民歌。
“相離徒有相逢夢,門外馬蹄塵已動。
怨歌留待醉時聽,遠目不堪空際送。”
畫架上是未完成的中秋夜月。
畫架前是洪範搭著詹元子與白嘉賜的肩膀。
武如意坐在亭階上,將雙手拍到通紅。
“今宵風月知誰共,聲咽琵琶槽上鳳。”
“人生無物比多情,江水不深山不重……”
歌聲入雲,笑聲成風。
昨夜昨去,他們的酒還未喝盡。
今日今來,他們的路還望不到盡頭。
PS:
所用西京民歌為張先的《木蘭花·和孫公素別安陸·般涉調》
······
今天360突然給電腦搞了個自動屏保,還是用的廣告(多麼大膽的變現手法)……
我半天搞不清楚怎麼設定掉,乾脆解除安裝重啟,然後發現word修過的細綱沒儲存。
聽我說,謝謝你……
······
本章幾個部分之間的承接欠缺鋪墊,但考慮到網文調性,還是選擇儘量精簡了。
第二捲到此算是中盤,洪範該攢的手牌也攢得差不多了。
往後是下半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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