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火青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二百五十七章 自上而下,荒沙主宰,黃火青,書無憂),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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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器確實有它的優點。”
莊立人說道。
“威力巨大,批次生產的成本更低,凡人操演幾天就能使用……”
“但問題也很多。”
他將火繩槍遞給洪範,指了指夾頭裡尚在燃燒的火繩。
“以瞻州為例,凡是海族登陸,必然會炮製連綿陰雨天氣。”
“尤其是關鍵大戰,次次都有暴雨,火器完全無法發揮。”
“炮製”這個詞,聽得洪範心頭一凜。
哪怕是前世,人類對天氣的干預能力也很有限。
“勝州那邊好些,不過依然只能輔助。”
莊立人繼續道。
“你見過蝗災嗎?”
他轉過身來,突然發問。
“沒見過,但聽說過。”
洪範回道。
“我年輕時候見過幾次。”
莊立人追憶道。
“勝州西疆,蟲介們掩殺過來的時候就像是蝗災,鋪天蓋地、無心無懼,是以稱潮。”
“你手上這半天才能打一發的玩意,放在那邊毫無意義。”
“炸藥與火炮好些,但前者是一次性,後者開火後需要冷卻、清理,半個時辰不過能打六七發——大概就是抽刀斷水、聊勝於無吧。”
“歸根到底,每當蟲潮到了城下,還是要以重甲鐵刀解決問題。”
他嘆了一聲。
洪範默然頷首。
此刻,他手上攥著的火繩槍其實並不落後。
完整的機械瞄準、顆粒化火藥、紙殼定裝、扳機擊發……
相比明清時期的鳥槍,已然更為精良。
然而哪怕在上個世界,從十五世紀到十八世紀,騎兵依然是野戰的統治者。
火炮固然在拿破崙時代大放光彩,但作用更多在於破壞陣型與士氣。
法國大革命的瓦爾密戰役中,普法雙方一共十萬人對射了兩萬發炮彈,結果法軍傷亡三百餘人,普軍傷亡一百八十人。
這還是一七九二年的歐洲火炮。
面對士氣不會崩潰的敵人,實心彈的殺傷力確實有限。
“老實說,火器在北疆應當是能派上更大用場的。”
莊立人收拾心情,轉過話鋒。
“只不過鎮北衛一向自行其是,所以只要情勢不嚴峻,朝廷從來不會支援軍械。”
“你可能不知道,我們這邊運往那邊的水泥,可是要他們出全價的。”
他笑了笑。
“對外的方面剛剛都說了。”
“對內,我人族自祖龍天降,歷朝歷代都是以武道立國。”
“火器不被看重,最關鍵在於對武者的作用不大。”
莊立人取回火槍,撫過筆直的槍管。
“這把槍是大匠手製,堪稱精品。”
“但即便如此,二十丈外就談不上精準;三十丈外能不能打中,與其說是靠瞄,不如說是靠湊。”
“此外,彈藥裝填與激發也太過麻煩。”
“伱這種修行火屬性功法的也就算了。”
“換別的武者難不成還要隨身帶火摺子,開打前先點了火繩?”
“相比武道,火器限制太大,歸根到底不如武者。”
莊立人做下理所當然的結論。
洪範沒有反駁。
他固然知道熱武器的潛力。
但莊立人說的依然很可能是對的。
此世之武道,是真的能化腐朽為神奇。
天鵬山斗帝一掌斷山。
武聖百里屍打出個沙漠。
至於一切武道的源頭祖龍更是天外來客。
須知在他穿越前,另一個世界的人類也還遠遠沒有星際航行的能力。
二世為人,洪範已然是武者中的一員。
然而此時此刻,他心頭卻湧起許多人影。
不是武聖,不是天人。
是他生無人知、死無人問的母親“可兒”;
是金海城中沒有資質練武,卻在城頭流乾了血的戰士;
是王敏才案中,無名無姓、亦無人給她交代的那位漁女……
武之道,一人登天,自給自足。
這是天才與龍嗣的道路。
那凡人的道路又在哪呢?
洪範身為星君,這問題本不用想。
但他畢竟曾做了一輩子的“凡人”,是以不得不想。
洪範深長吐息。
“莊公,這把槍確實有千般不好,但至少面對蛇人,絕對是派得上用場的。”
“我涼州為什麼不用它?”
他抬頭問道。
“不能說不用。”
莊立人回道。
“瞻州那邊是搗鼓了許久的火器,可是對全大華來說,這到底還是個新東西。”
他察覺到了洪範的情緒變化,斂去笑容。
“你是懂實務的,明白做事的艱難。”
“不說技術、熟練工、原材料。”
“只說州部以下,涉及弓弩箭枝製造的,有多少名工匠、多少家商行?”
“這還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涼州的防衛壓力很小。”
“今春之前,自同光到懷掖一線,多年來都算太平。”
“尤其是金海,驚沙公還在時,甚至都能反過來在大沼掃蕩。”
“大處既無虞,涼州大營便沒有動力推陳出新。”
莊立人說得格外仔細,以至於不厭其煩。
“怎會如此?”
洪範只覺得自今年以來、積攢許久的困惑一時翻湧。
“各邊城能少些傷亡,難道不是功勞嗎?”
“功勞是誰定的?又是對誰論的?”
莊立人搖頭反問。
“大華立國之本,在上不在下。”
“世必有祖龍,然後有大華;有大華,而後有萬民。”
“利既在下,何功之有?”
言語肅穆。
洪範怔在原地。
他終於真切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所在。
一年多以來,他對社會的許多理解還基於上一世,遵循自下而上的邏輯——先有民,再有國,再有君。
然而大華真的有神。
道理原不復雜,洪範幾乎瞬間就想通了。
於是很多問題也都有了答案。
邊地駐軍為何稀少。
蕭氏朝廷為何防內勝過防外。
武風昌盛,武者們為何從不提開疆擴土。
因為人族佔據多少地盤,或許本來也不在人心,不在國力……
僅僅在於神明們的隨口言語。
很好理解,很順理成章。
但洪範卻本能地排斥,以至於心底泛起些許痛苦。
兩人提著槍走回倉庫。
莊立人在前,洪範在後。
一路沉默。
火藥、鉛彈分別鎖回木盒。
最後是火繩槍。
這時候,洪範終於忍不住開口。
“莊公,我想造火器。”
“求您務必幫我!”
他說道。
聲音格外艱澀,似爐灰,亦似星火。
“怎麼這般沉重?”
莊立人問道。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洪範說出“求”字。
“天合行才剛上正軌,是不是太突然了?”
“不,我絕不是頭腦發熱。”
洪範前所未有地肅然道。
“對於火器的具體制造,我確實不太懂,但這個方向卻是心念已久!”
“就以那把火繩槍為例,我也已有些零散的想法,雖然不成體系,但絕對能作為參考。”
“那你便說說。”
莊立人笑回,遞過火槍。
洪範接過,定了定神。
“比如這根火繩。”
他說道,扣動扳機。
“點火麻煩,要不斷調整夾頭,還怕水。”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把火繩換成燧石,以摩擦出的火花引燃?”
莊立人認真起來。
“再比如鉛彈不準。”
洪範繼續說道。
“是否可以在槍膛裡製作出螺旋膛線,引導鉛彈自旋,增強彈道穩定性——就像陀螺那樣?”
“還有裝彈。”
“現在是從前面裝,所以麻煩;如果把槍管後端加個鐵栓,做成可開折的樣式,會不會更方便?”
他幾乎是急不可耐地把話語從肚子裡掏出來。
莊立人聽到這裡,明白對方確實不是心血來潮,而是真的看重火器。
“我明白了。”
他沉默許久後,方才回話。
“洪範,你在格物明理上的造詣天賦,高過我不知多少。”
“可為了這件事,你卻頭一回求我。”
“我卻是不得不幫你了。”
話語帶笑,亦帶著無奈。
“朝廷有令,民間禁造火器。”
“這樣,你與州部五五合股,新開一家商行。”
“然後我可以想辦法從瞻州調幾位負責火器製造的師匠、大匠過來,搭起個人事架子。”
莊立人做下承諾。
洪範難抑喜悅,重重行了一禮。
“先別急著高興,醜話我得先說在前頭。”
莊立人苦笑道。
“第一,州部只出技術不出錢,這家商行運作所需的本金都得你出。”
“第二,火器的銷路別找我幫忙——不管是涼州大營、衛所還是城防司,你得自己找人。”
洪範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這生意要從零開始,本來就用不上多少初始資金。
天合行每月剩下的五千貫綽綽有餘。
至於銷路。
金海城防司有洪城,沙口衛所有洪偉。
涼州大營現在也有任職從四品遊擊將軍的廖正豪。
只要火槍的綜合效能好過弓弩,將士們自然會做出選擇。
而這正是洪範最不擔心的事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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