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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二作用就更大了。朝野上下哪個不憎恨奉相,不反對新政?前番鬧得腥風血雨,今日卻斂聲屏息,無一人犯顏直諫,為何?無非是怕丞相您為其撐腰,萬一日後政策真落實了,第一個挨清算的便是他們抗議者。故而一人緘默,萬人不言,愈生畏懼之心矣。可陳同袍忽然出班相爭,他代表的可是六部之首的吏部,這分量足以讓眾人認作靠山,事若不濟也可拿他頂罪。而他只為一介副官,縱算按罪查處也波及不到高繼志,傷不得吏部的根本。此計面面俱到,在下苦思片刻,才意識到其中的妙絕之處!”晏溫拍掌讚歎。
柳鎮年恍然大悟,繼又問道:“既然如此,晏參政可有破解之法?”
晏溫趕忙回答:“下官不敢擅言。此事需先與奉相商議,議出個妥善後,自當來向柳公請示。”
“不能讓我現在就拍板決定嗎!”柳鎮年想起了皇帝方才的話,面露煩躁。
“晏溫理解柳公的心情,可不僅他們要商量,我們也要商量,總得耗上那麼幾日。誰都不能摸著石頭過河啊。”晏溫又朝他作了一個揖。
“好吧……”柳鎮年仰著脖子,臉色仍舊苦悶。
介文武趁柳鎮年去往內苑的工夫,獨自來到吏部衙署的大院裡,在一間半敞著窗的屋子前止步,見裡面有人坐著,便敲幾下槅窗,問道:“言達兄可在此處?”
坐在屋內的書辦一回頭,見了他的身形模樣,知道是介文武,便推了門出來,在廊上躬起身子說:“小人參見介大人!高尚書去了一趟中書省,還未回來。”
“那……陳侍郎呢?”
“陳……”
“不必找他了!”只聽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轉過臉,正看見高繼志那清瘦的身影。“介大人,我們堂上議事。”
介文武應了一聲,同他行過了禮,便一同走進中堂。
“介大人,我知道你心裡不平。有什麼話,儘管說就是。”高繼志抽出一張圈椅,請他入座。
“我是看到你們肯幫我,我才毅然前來的!”介文武戳了戳心口,“就是怕無力迴天嘍!”
高繼志道:“我在路上探得了口風,陛下尚未行使決斷,說明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只要聯絡上各部大臣,一起去給這個壓力,一旦掀起了浪花,勢必是萬人景從。”
“未必穩操勝券,恐怕諸公不會冒險。”介文武緊接著說。
“兵、吏兩大衙門的決定還不夠?”
“夠,但也分誰。我兵部的實力本便差些,又經丟失宣化一節,顏面掃地,難以號眾;只有吏部人望不墜,高歌猛進。思來想去,實屬無奈……那就全賴大人牽頭了。”介文武抿了口茶,甩過餘光去看他的表情。
高繼志卻像是無事發生一樣,還端坐在太師椅上,淡淡說道:“我們吏部為了介公,能在當堂仗義執言,對峙賊黨,連柳鎮年那樣的強悍之人都不懼怕,此刻背上這副重擔,又算得了什麼?”
介文武聽了,逐漸眉飛色舞起來。
“只是……”高繼志一低眉,“於此情勢,不應空憑一腔熱血行事啊。”
介文武的臉色唰地變了:“這……怎麼個說法?”
“吏部和此事毫不相干,陳侍郎亦只是給介公幫腔,並非自取主意。若強使我寫一本奏疏,讓諸位列個名,倒也不難,但如何騙過鈕遠的眼睛?他見是吏部來奏,必然借題發揮,說諸如‘吏部自恃六部之首,以為事事當遂其意’、‘此事與吏部無關,必為奸人所脅’等等之類,然後追查到底,不僅能讓吏部陷入危局,早晚還會把大人供出來。真不如搞個合情合理的辦法,身正不怕影子斜,讓柳黨無話可說。”
介文武被他的話嚇得呆了,連連點頭稱是。
“所以,還是兵部牽這個頭。”高繼志又把話題拉了回來。
“不不……”介文武幾乎脫口而出,方才意識到失言,“不……不是我推責任,實是兵部這座山頭不如您的高,怕同僚們不肯聽命。”
高繼志笑道:“這個無妨!陳侍郎!”
登時從裡屋走出一人,穿著件緋紅色的朝服,掀開簾帷,向介文武躬身行禮:“在下陳同袍。”
介文武愕然地回了揖。
“陳侍郎,”高繼志拍了拍他的肩,“我六部本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如今兵部犯難,我等應該幫扶才是。你跟著介大人,去各部裡走一走,如果他們相問,你就說奉我之命,特來勸諸位支援兵部,反對新政的。”
“是。”陳同袍果斷地答應了,然後看向介文武。
‘這高言達還算給了我幾分面子,到時候出了事,拿這廝頂罪也不錯……’介文武竊喜著,笑呵呵地朝高繼志喊了句:“謝高公了!”
吱——
中書省裡,書房的舊門一響,已驚動了閉目沉思的鈕遠。
“剛才是高繼志……”鈕遠晃著腦袋,“現在輪到誰啦?”
“稟奉相,是晏參政。”李文守恭敬地答道。
鈕遠猛然抬頭,見晏溫已經進來了。
“坐。”他搓搓臉,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緒。
李文守順手關上了門。
“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鈕遠擺著一張冷麵孔問。
“鈕大人,”晏溫有些發愁,“局勢緊張,現在不是計較政見的時候。”
鈕遠吐出一口氣,接著便問:“皇上那邊怎麼說?”
“皇上正在用膳,說現在無心覽奏,準備回去細細批看。”
“您說話可真會繞彎子,”鈕遠冷笑,“對咱而言,這不相當於拒絕嗎?”
“別管這個,”晏溫無心與他開玩笑,“只怕耽擱的這幾日,介文武必然有動作。”
“我聽說介文武去了吏部,誰知道在打什麼如意算盤,我們能怎麼應對?只好聽之任之,見招拆招。”鈕遠搖搖頭,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商議的。
“就怕這招數我們拆不了……”
“那誰能拆?”
晏溫一字一頓地說:“不如召回葉永甲……這條計他們絕對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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