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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鄱陽湖入長江,順波東去,行千里而至金陵,以葉孤鴻所乘這般快船,晝行夜泊,只需兩三日行程。
趙普勝等人對滅決、葉孤鴻持禮甚恭,偌大主艙不入一步,自家幾人在船頭草草搭了一矮棚,權作休息。
滅決師太樂得清靜,師徒二人夜間習練內功,白日在船頭看看江景、說說閒話,又拿出一套“開山掌法”,傳授給葉孤鴻。
這掌法乃是當年七怪之中,南四俠的得意功夫,招數光明正大,四平八穩,最適合築基開手。
郭大俠當初傳授徒弟兒女武藝,凡練拳腳,便自這套開山掌學起,若學劍法,則是韓七俠傳下的越女劍法,以示不忘本之意。
因此郭女俠一生所學雖然駁雜,但傳授弟子,往往也是以這兩套功夫起手。
葉孤鴻一學之下,頓時篤定,自己這次轉世,的確大幅度增加了根骨和悟性!
似他前世學武,一招一式,最初都是照葫蘆畫瓢,練得時日久了,漸漸才能察覺出招數間真諦所在。
然而如今,練內功就不說了,畢竟前世不曾練過,無從比較,單說這開山掌法,那真是:一看便會、一會便精!
二十四招開山掌,滅決只教一遍,葉孤鴻便一絲不苟使將出來,其中要點、關竅,自然而然便領悟於胸,這等天資,著實讓滅決激動不已。
滅決師太也不愧大派掌門,雖然驚喜,卻不曾忘形,就此把各種功夫一股腦兒傳授,一連幾日,都只和葉孤鴻拆解這套掌法。
至第三日,船入滁河,向北行得數十里,停泊在岸邊。
趙普勝等人搭好跳板,又捧出一盤金銀,恭敬道:“師太、葉少俠,往北十餘里,便是滁州,船卻行不得了。這裡些許錢財,乃是鄙幫幫主小小心意,以供貴師徒路上盤纏。”
滅決搖頭道:“承蒙貴幫千里相送,已是感激不盡,這些財物,貧尼萬萬不會收下。”
趙普勝臉色一苦:“啊呀,師太,您若不收,小人回去,幫主定責我辦事不利。”
滅決見他糾纏,眉毛一橫,有些不快起來,葉孤鴻連忙上前,笑道:“趙大哥,你回去和徐幫主說,君子相交,貴在知心,我和師父身上盤纏不少,若再帶多反添累贅。不過貴幫這番情誼,我峨嵋派定然銘記,以後貴我兩家常來常往,才是好朋友的情分。”
趙普勝聽了一喜,心想正是要你記下這份情誼,又見他師徒二人相拒之意甚堅,也便就勢作罷,點頭笑道:“有少俠這番話,小人足以和幫主交差。小人們謹祝師太、少俠,此行一帆風順。若是歸途時還經過鄱陽湖,鄙幫上下掃榻以待。”
滅決點一點頭,拉著葉孤鴻,也不走跳板,徑自提氣一躍,葉孤鴻眉毛一揚,只覺身形輕飄飄飛起,一掠兩丈,落在河岸之上。
葉孤鴻回頭道:“趙大哥,你們歸去路上也要小心。”
趙普勝滿臉堆笑,連連點頭,望著葉孤鴻和滅決去遠。
滅決牽著葉孤鴻,一路疾行,下午時進得滁州,找間面鋪填了肚子,便同店家打聽該去何處買馬。
那賣面的是個四十餘歲漢子,聞言驚詫道:“這位師太,去歲四月,朝廷頒了新法,禁漢人、南人、高麗人,不得執持軍器,凡有馬者拘入官,因此莫說沒人敢賣於你們,便是真個買到,騎著穿街過市,一旦遇上公人,也是大罪過呀。”
滅決倒是真不知這個訊息,峨嵋派門風簡樸,她出門一向靠走路,從沒想過買馬,聞言頓時惱道:“這個狗朝廷,端的欺人太甚!”
賣面漢子大驚,連忙看顧四下,口中叫哭道:“這話可說不得,可說不得,若被人聽見了,又是大罪過呀。”
葉孤鴻笑道:“店家不必驚恐,反正這裡也沒旁人,既然買不得馬,騾子、驢子,總有地方買吧?”
“那倒是有!”賣面漢子巴不得送這二人離去,連忙指道:“往前面直行,過兩個街口,第三個街口向右轉,再走過一個街口,有處市集,都是大牲口的買賣。”
葉孤鴻點頭謝過,取錢付了面資,師徒二人沿著所指道路走去,果然找到了賣牲口的市集,一番討價還價,十五兩銀子買下健騾兩匹,又花二兩銀,配齊了鞍韉轡頭,至於是不是買貴了,師徒二人誰也不知。
這騾子不知多久不曾洗澡,騷氣襲人,滅決好潔,使袖子掩著鼻子,皺著眉遠遠避開。.
葉孤鴻見師父難得露出小女兒模樣,也沒奈何,只得自己上手牽了,找了一家看著體面的客棧,進去辦了住宿,又賞了店小二一兩銀,讓他得閒時細細刷一刷騾子,再喂些好草料。
店小二大喜,拍著胸脯應下,還低聲承諾:“小客官放心,小人最會伺候牲畜,待晚上掌櫃的睡了,小人使黃豆替他填料。來,小人先伺候二位去房間。”
葉孤鴻皺眉,懷疑店小二罵他,但是見店小二滿臉熱情忠厚,也只得強行打消了念頭。
滁州離八公山不遠,八公山乃是漢淮南王劉安造豆腐所在,故此滁州菜餚也以擅烹豆腐聞名,葉孤鴻揀精細的素菜點了四菜一湯,讓店小二端到客房裡享用。
當夜無話,次日會了鈔出門,店小二牽來兩匹騾子,果然刷的乾乾淨淨,再無難聞異味,滅決大喜,和徒弟各騎一匹,踢踢踏踏離了滁州北上。
若說滁州城裡,還有幾分繁華氣象,一離滁州,便只剩滿目蕭條。
這裡倒不曾下雪,只是天寒地凍,少見行人,偶爾經過一二村舍,也大都是破破爛爛的木屋土宅,貧塞之處,比南昌府猶勝許多,村中百姓,也大都面黃肌瘦,神情渾渾噩噩,不見半點靈氣。
如此走了一日,連個吃飯住宿之地都不曾看見。
好在滅決有江湖經驗,早上離開客棧時,讓葉孤鴻買了許多饅頭、鹹菜,又買了兩隻大葫蘆裝滿清水,倒不曾餓著肚子。
如此走到日暮,眼見前面一片山巒,待走近時,卻見山腳下有一座破破舊舊的廢寺。
師徒二人下了騾子,巡視一遭,見這廟宇破敗的厲害,神壇上空空如也,原本祭祀的佛像都不知所蹤,好在屋頂倒不曾有漏,廟門雖破爛,勉強還能關上。
滅決喜道:“阿彌陀佛,有瓦遮頂,總算不必在荒郊野外受凍。”
當下去屋後避風處,栓了兩匹騾子,四處割些荒草,權且讓騾子墊飢,又找了許多枯枝荒野,在廟裡燒起篝火驅寒。
但即使燒起了火,待得夜色深時,這廟中四面透風,愈發冷得厲害,滅決見葉孤鴻直打寒顫,頓時心疼,又怕他凍出病來,便抱在自己懷裡,默運內功。
不多時,葉孤鴻便覺寒冷盡消,師父整個人便似一尊融融暖玉,又有一縷清冷幽香,沁入鼻中。
他正覺享受,忽聽屋後騾子嗬啊嗬啊大叫起來,滅決神情一變,低喝道:“不好!有人要偷牲口!”
說話間躍起身來,葉孤鴻連忙叫道:“師父,我和你同去!”
滅決握住他手,牽著飛奔,轉眼到了廟後,只見兩支火把照耀之下,幾個少年面露驚駭,望將過來。
其中一個黑臉長身的少年,是這一夥裡最年長的,大約十七八歲模樣,大叫道:“既被發現,索性搶吧!一個尼姑、一個小孩,難道怕他們?”
說話間便要撲來,他身後一個年紀小的卻搶先撲出,死死抱住那黑臉少年的腰,高聲叫道:“不行!男子漢大丈夫,餓的急了偷東西也罷了,當面欺負女人孩子,卻不是好漢行徑!”
這孩子年紀雖小,力氣卻大,看著也就九歲、十歲,卻扯住那少年不曾前進。
黑臉少年急得鼻涕都拖了下來,大罵道:“他孃的重八,是哪一頭的?如何反幫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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