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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太高興一時忘了太子也在的胤褆輕咳一聲:“二弟,不過一點小事,你可別掃興,皇阿瑪朝事繁忙,就不必告訴他了。”
聽完全部逃學計劃還被要求包庇的胤礽:“……”
胤祉有點怕挨康熙的罰,小聲建議:“就算二哥不說,徐先生也在這兒,不如我們背完書再去?”
裝作自己耳聾的徐元夢:“……”
胤褆哪裡是能靜下心背書的人,他沉下臉一言不發地盯著徐元夢看,徐元夢康熙十二年中進士,康熙二十二年充日講起居注官,以講學成名,但他顯然除了講學的本事,察言觀色的本事也很強,他先拿餘光打量了沉思的太子一眼,再看一眼大阿哥……一番思量後,就捂著肚子哎呦哎呦:“臣突感腸胃不適,請太子爺、大阿哥恕罪……”
“既然徐先生身體不適,先回家休息一日。”胤褆擺擺手。
眾人:“……”
“走吧,”胤褆直接把胤祉、胤禛都拎起來,他不敢動胤礽,拍拍胸脯對弟弟們說,“皇阿瑪若是責罰,我一力承當就是了。”
胤祉眼看逃脫不了,眼珠一轉,連忙扯了扯太子的袖子:“二哥,您一塊兒去吧,大哥要是下場比試,我一個人可看不住這麼些泥猴子。”
這話不過說說而已,胤祉其實很清楚,現如今做壞事的時候最好能讓太子一塊兒,雖然會被康熙罵得狗血淋頭,但捱打時卻能輕一點。
胤祉可太知道康熙那偏心眼的勁了,小時候是決不能帶著太子一起淘氣的,不然只有他們挨雙倍打的份,但如今大了,太子作為皇子中的楷模,康熙一直有意識讓太子這個儲君“以身作則”,也給了他管教兄弟的權利。
所以,當太子一起犯錯的時候,皇阿瑪捨不得重罰太子,只會嘴上罵得兇,真正能動手的時候卻少。
胤礽:“……”老三的算盤珠子都快崩到他臉上了。
除了老四一副“我不去別扒拉我”的臭臉、老七縮在老三後頭假裝木頭人,五八九十幾個小的都蠢蠢欲動全沒了讀書的心思,他也不好再攔著。
而且……胤礽看了眼徐元夢,心中轉過幾個念頭,於是無奈地笑了笑:“既是弟弟們想去,那便一塊兒去吧。”
他妥協的話音一落,泥猴們就歡呼了起來,嚷著要回去換衣裳。
胤褆一個個巴掌拍下去:“傻啊,回去額娘們不就知道了?咱們先走,讓你們的哈哈珠子悄悄拿幾身他們的騎射衣服不就成了!”
泥猴們紛紛表示大哥說得有理。
論逃學的熟練度,胤褆傲視群雄,他的哈哈珠子每天都隨身多帶一套衣服,現都不用臨時回去拿。
當然,他們的屁股也比旁人多長一層繭子。
這事兒指定瞞不住康熙,胤礽本想著兄弟們都鬧騰完了,他自己一個人去乾清宮請罪領罰就是。
誰知,
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們一鬨而散沒多久,康熙就來了。
而且帶著阿喇尼和前來納貢的李氏朝鮮使臣。
阿喇尼前腳被宣進宮,後腳就聽說李朝鮮派遣的使臣到了,於是又臨時請旨。康熙對這個曾打算幫助朱家子弟光復大明的彈丸小國嗤之以鼻,李朝鮮在康熙忙於平定三藩之時,對吳三桂、鄭家寄予厚望,甚至想聯合殘明勢力裡應外合,對清朝展開夾擊。直到康熙二十二年□□,李朝鮮這螳臂擋車的北伐夢才破碎。
所以康熙一向認為李朝鮮腦子不大清楚。
但其既是來朝貢,還是捏著鼻子見了。
李氏朝鮮乃是“一年四貢”,無非都是些高麗棉綢布、皮毛、匕首、海帶菜,康熙看了眼皮都不眨一下,就外藩屬國的貢品而言,他個人較為喜歡琉球和暹羅的貢品,琉球貢硫磺、紅銅、白剛錫等礦產極多,暹羅則貢象牙、犀角、沉香、膠皮、大象和孔雀,都是有用又可賞玩的。
李氏朝鮮向來寒酸……罷了罷了。
面無表情接下了那些貢品,聽聞使臣恭謹地表示有想參觀皇宮的心,康熙正好也想展示一下自己天朝上國的威儀,便親自帶著阿喇尼和朝鮮使臣邊走邊看,上書房離此地不遠,康熙想起李朝孝宗似乎子嗣艱難,不由升起一點炫娃之心。
於是腳下一拐,阿喇尼也介紹道:“此乃諸位皇子讀書之處,皇子們自小寅時起身,習經義、練騎射,寒暑無間……”
康熙驕傲地邁著四方步,走上臺階,推開了上書房門。
空蕩蕩的穿堂風糊上三張懵圈臉。
……
“兔崽子們——”
“這幫兔崽子們都上哪兒去了!!”
#
程婉蘊得知太子被康熙罰了的時候,都過了三四天。
因為這幾天太子幾乎沒回過毓慶宮,她後來才聽說,太子和幾個阿哥都被關在上書房裡抄書呢,足足抄了三天三夜才抄完,程婉蘊聽了很吃驚,這回康師傅是氣狠了?
她之所以會知道這件事,是因為毓慶宮裡進新人了。
今年不是內務府選秀的年份,八旗秀女的選秀也才過了半年,這麼緊湊的賜人,是極少見的。而且,這回康熙不僅給毓慶宮再賜了兩個格格,一三四五幾個年紀較長的阿哥院子裡也都一併給了新人。
最奇怪的是,據添金不知從哪兒套近乎得來的小道訊息,太子和幾個阿哥是因為逃學才被康熙重罰的,阿哥們身邊的哈哈珠子都捱了鞭子不說,康熙還曾傳口諭要惠榮宜德四妃一併罰半年月俸,被兩位貴妃主子勸住了。
最後不知怎麼就變成了給太子和幾個阿哥們送人。
逃學和給兒子們分配小老婆之間有什麼聯絡麼?
程婉蘊百思不得其解。
真龍天子的腦回路她不懂。
那天,康熙怒氣衝衝殺到校場捉兒子的時候,胤褆扮成侍衛正在底下跟揆敘摔跤摔得難解難分,幾個小的也喬裝打扮,趴在圍欄上大聲助威。
太子、老三老四還搬了桌椅,一邊品茶一邊觀戰。
把康熙氣得倒仰。
丟人丟到藩屬國去的康熙想法似乎很簡單,他認為這些毛頭小子們精力太旺盛才會幹出這種事兒來,既然如此就另找途徑給洩洩火。
還有一點就是,大阿哥十七了只有兩個女兒;太子十五了連女兒都沒有,老三老四老五也到了該知人倫的時候,惠宜榮德四妃其實身邊早就放了幾個人在眼皮底下預備著,這時候不過提前拿出來罷了。
太子沒有額娘替他謀劃,之前都是佟佳皇貴妃幫著掌眼,但這段時日佟佳皇貴妃身子越發不好了,正好僖嬪來乾清宮請安,康熙便讓她幫著挑了人。
僖嬪從自己身邊的宮女裡選了兩個,一個姓王,一個姓唐。
康熙親自見了人,年紀約莫十八九歲,身段都已經長開了。
“比太子大了些。”康熙皺眉。
僖嬪親手奉上冰糖蓮子羹,用一句話便打消了康熙的顧慮:“皇上,這女子啊年紀稍大些的更加懂事安分,若有了身子,生得孩子也強健些。”
康熙點頭,太子一共就有過四個女人,其中就有兩個抱病的,也實在是……僖嬪考慮得很周到。
這事兒定了以後,毓慶宮裡頓時暗流湧動。
旨意下來,李氏立刻派人把後殿倒座房收拾了出來,兩位新格格分例該有的太監宮女也從內務府送過來了。
正殿動不得,後殿的空屋子不多了,程婉蘊本來以為李氏至少會分一個人到後罩房和她一塊兒住的,沒想到李氏硬是把兩個格格都擠到倒座房裡,每人兩間屋子起居,院子和茶房都共用。
凌嬤嬤也沒說什麼。
讓程婉蘊大大鬆了一口氣。
兩個格格沒多久就來了,正是六月底燥熱的時候。
紅櫻指揮著小太監把冰鑑中融化的冰倒出去,吩咐再去敲一塊兒新的來。
正值午後,紅櫻輕手輕腳掀起竹簾,屋子裡靜悄悄的,紗帳被風吹得微微鼓動,碧桃坐在小兀子上打絡子,青杏捏著芭蕉扇,給臥在涼榻上熟睡的程格格打扇。
天氣一熱,宮裡也換上紗衣,程婉蘊貪涼,午睡就穿了件凌紅繡五彩鴛鴦的肚兜,外罩一件藕色紗衫子。紅櫻見了皺眉,小聲責問:“怎麼不給格格蓋被?著涼了可是玩的?”
青杏低頭不敢回話,還是碧桃答:“姑姑,格格說什麼也不讓蓋。”
紅櫻拿手指點點她們,自去取一條絲綢涼被來,替程婉蘊蓋在胸腹部。然後低聲細語教導二人,雖為奴才,卻該有勸誡主子的心,不能真成了個應聲蟲。
“如今新來了兩位格格,正是得寵的時候,格格嘴上面上不說什麼,是將苦水往心裡嚥了,咱們伺候主子合該更盡心細緻,別叫格格多添煩憂。”紅櫻嚴肅道。
“是,姑姑。”
程婉蘊其實在紅櫻蓋被時就醒了,聽了這番話,她才恍然大悟,為何她們院子裡的人最近都小心翼翼並且掩飾不住地擔憂和不安。
自打王格格、唐格格入了毓慶宮,太子爺連著半拉月都歇在她們屋子裡,兩人受寵的程度算是平分秋色,楊格格就不必說了,聽說她天天寫悔過信遞出去,但都被凌嬤嬤攔了。
李側福晉仍抱病吃藥,但八月便是皇太后壽辰,太子也隔三差五會去她那兒坐坐,提前預備壽禮的事情。
毓慶宮的下人們都說程格格時運不濟,才風光沒多久,就成冷灶了。
她其實真沒有紅櫻她們想象中那麼悲苦。要接受男人“三妻四妾”的事情,從她帶著記憶出孃胎起,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她從來也沒有肖想過在這個時代能有什麼愛情,只要丈夫為人正直不是奸邪之輩,都是搭夥過日子,給康熙當小答應、給太子當格格或者嫁入尋常官宦人家,對於她來說都一樣。
她清醒得很,太子爺之前寵愛她,她就享受,如今有了別人,她也不傷心,照樣關起門來好好生活。太子可以是她的朋友、親人或者老闆,但或許不會是愛人……她這“大逆不道”的想法若是說出來,恐怕會把紅櫻她們嚇到,畢竟這是一個以夫為天的時代。
她們都覺得她應該主動做些什麼,挽回太子爺的心。
紅櫻甚至替她支招:“格格,您的蜜桃烏龍茶不是都窖好了?還有新曬的桂花烏龍、雪梨白茶,何不請太子爺過來品茶?”
程婉蘊不想,她辛辛苦苦做的茶,自己都不夠喝呢。
反正李氏在分例這一塊兒是從來不克扣人的,連楊格格的分例都足額髮放,她不擔心會吃不上飯。李氏似乎上輩子真是個會計,程婉蘊就聽添金說過一次八卦,就是李氏對賬的時候,有幾吊錢怎麼都對不上,她硬是一晚上沒睡,把賬房、管事都叫來,愣是把那幾吊錢的出處找出來了,才善罷甘休。
有吃有喝,有貓擼有魚養有龜遛,程婉蘊暫時就不大想琢磨爭寵的事情。而且太子最近也更忙了,逃學事件後,康熙管兒子管得很嚴,他就算自己不得空去上書房,也要派太監去盯著,所有阿哥的課業都加倍。
至於那位日講官徐元夢,康熙當時忍著沒發作,畢竟他給自己立了個“崇儒”的人設,最近,他就藉機將徐元夢身上官職都擼了,一腳踹到了順天府做鄉試考官。
程婉蘊為什麼知道呢,因為徐元夢還有個官職是“太子中允”,是東宮屬官,給太子處理日常行政事務的,但這個官職也被擼了,所以他們小院每個月發放分例的時候,冊子下面那個簽字的地方,換成了額楚。
這人原是太子的哈哈珠子,頂替升官了。
徐元夢是太子爺親近的人,一點不留情地被擼了,太子自己又捱了罰,回來手腕上了好幾天的藥油,幾乎都提不起來。
他心情八成不怎麼樣,程婉蘊還盼著這時候太子不來她這兒才好呢。
“你們放心吧,”程婉蘊忽然出聲把三個宮女都嚇了一跳,紅櫻忙道:“格格醒了?口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程婉便坐起來喝了碗吊在井裡湃過的綠豆湯,沙甜清涼,她舒服得撥出一口氣,拍了拍紅櫻的手說:“你們都別怕,船到橋頭自然直,沒瞧見鄭隆德他們還是一樣伺候麼?穩著呢,哪天三寶不來咱這兒玩了,你們再叫我去花園裡跳舞吧。”
三個人聽了都被逗笑了。
這個梗出自唐格格,因為最近王格格伺候太子佔得天數多,她便每日打扮得漂漂亮亮在花叢中翩翩起舞,總算有一次叫太子碰見了。唐格格是那種玲瓏有致的身材,跳起舞來確實是賞心悅目,別說,套路老但管用,太子爺晚上還真去她那兒了。
不過,據添金的小道訊息稱,太子每次去兩個新格格那邊,總是完了事就走,從沒在那留宿過,也不和兩個格格一塊兒用膳。
這一點微妙地不同,鄭隆德更有體會,因為太子爺隔三差五就會差人指明要吃他做的菜,但又不說什麼菜,就一句:“看著上。”
何保忠在那擠眉弄眼地不明說,依誮鄭隆德還能不明白麼?
他就照著程格格的口味做。
所以,他對程格格還是一如既往殷勤備至,每天都額外孝敬點消暑的點心、茶湯,其他掌勺太監有想得明白的,也有想不明白的,但這次他們就不敢像之前那樣武斷了,都跟著對程婉蘊持觀望態度。
今兒鄭隆德就送來一碟子“蓮葉湯”,是用銀模子做出來的綠豆大點兒的花卉形麵點,配上拿荷葉煮出來的糖水,再用冰湃得涼絲絲的,又好喝又解暑。
程婉蘊難得用完了一碗,她一到夏天,就會不太想吃東西,所以最近她食慾也不好,經常用了點心,吃點水果,晚膳就不吃了。沒幾天下來就瘦了一大圈,外頭的人都傳,她這是失了太子爺的寵愛傷心成這樣的。
她都不知道怎麼解釋,比起總讓她有點不安的李氏和張牙舞爪的楊格格,她其實真的不太討厭王、唐兩個格格。
王格格和唐格格兩個人長得不像,王格格個矮,是個瓜子臉,唐格格個高,卻是圓臉,但她們身上的氣質和性格幾乎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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