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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髮型兩個孩子都好看,佛爾果春額頭高,劉海撩起來就顯得臉長,她就適合這種有步搖在耳部修飾臉型的髮型。額林珠則因為生得好看,隨便怎麼打扮都好看,叫佛爾果春羨慕不已,還生氣地叉腰道:“額娘你不公平,你把姐姐生得那麼漂亮,我就生得那麼醜!”
程婉蘊委婉提示:“……你很像你阿瑪哦。”
“騙人,阿瑪明明也生得很俊,跟我不一樣!”
“……其實你阿瑪戴了旗頭梳上辮子也是這模樣,真的。”程婉蘊憋笑道,她真是冤枉啊,佛爾果春遺傳得明明是太子爺和康熙的臉型,眼型也是,這孩子沒遺傳到她的大眼睛。
佛爾果春好哄得很,等程婉蘊拿出各式各樣螺黛、胭脂、以及揚州戴春林的鵝蛋香粉,小姑娘眼睛都直了,試了這個又要試那個,一下就把容貌問題拋諸腦後了。
這天下午,程婉蘊高高興興地陪著兩個孩子換了好幾個髮型、好幾套衣裳、好生打扮打扮了一番,算盡了一把暖暖換裝的興致。
為此晚膳也有高昂的興致好好做了,程婉蘊想了想,夏天熱,她又想吃燒烤哈啤酒了。萊先生來華夏,不僅帶來了科學知識,這回還帶來了被修道院秘密控制、不肯外傳的啤酒釀造技術,還是有名的德意志啤酒,倒出來有特別綿密的泡沫,特別好喝。
比真正歷史上早了兩百多年,程婉蘊在紫禁城裡提前過上喝冰啤吃燒烤的好日子了。
牛羊肉都吃膩了,她便決定今日用小炭爐上頭架鐵網烤梅花肉、五花肉、豬頸肉、蜜汁腰條肉,以及烤豬肝、豬蹄、豬腦等內臟,今日就吃各式各樣的豬肉。
程婉蘊把在前院做功課的三兄弟也叫過來,小四方膳桌拼在葡萄架子下頭,擺好椅子,烤爐火正旺,黃昏已盡,星子冒了頭。
為了喝啤酒,程婉蘊先前還專門讓造辦處用玻璃燒了幾隻大大的扎啤杯,如今叫添金去找出來,將啤酒倒進去,再丟幾塊冰窖裡敲下來的碎冰塊,連著上頭的泡沫一起喝,真是從喉頭舒服到五臟六腑。
弘晳和弘暄都好奇地看著在凝滿水珠的玻璃杯裡直冒泡的金黃色啤酒,額林珠也低頭偷偷嚐了一口,砸吧砸吧嘴,眼睛就亮了。
佛爾果春對啤酒不感興趣,她捧著程婉蘊專門給她熬的一大缸子號稱能美容養顏的蘋果肉桂奶茶喝得津津有味呢。
弘晉則趁程婉蘊轉身烤肉的功夫,偷偷爬上桌喝了一大口啤酒,下意識辣辣地嚥下去,小傢伙根本就沒喝過酒,沒一會兒就滿臉通紅,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程婉蘊回過頭來發現了,哭笑不得地讓碧桃把弘晉抱進她屋裡的碧紗櫥去睡,再叫人給他調一杯蜂蜜水,等他中途若是醒了再喝。
豬肉切成均勻的條狀或是塊狀,在鐵網上烤得滋滋冒油,肉在炙烤中慢慢收縮緊實,呈現出一種讓人特別有食慾的棕紅色,帶皮的地方微微有點焦,皮烤得脆脆的、乾乾的,聞起來卻更香了!再刷上專門調製的烤醬,每每剛烤好一盤幾個孩子就搶著吃,燙著嘴也不捨得吐出來,只能拼命張著嘴扇風。
“燙燙燙……”
“唔!好吃好吃……”
“給我就一塊兒,二哥!給我一塊兒……”
烤肉且夾著炭火的煙氣隨風飄過了牆頭,能飄得很遠,連悶悶不樂地窩在自己院子裡的茉雅奇都隱隱約約聞見了那瀰漫開來的煙火味。
今日午後,她原想一起去後罩房的,卻被額娘攔住了,額娘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連連咳嗽著說衣裳首飾她都替她備好了,叫利媽媽去後罩房回絕程佳額孃的好意。
隨後畫戟姑姑就將那天要穿的衣裳拿出來給她看,額娘給她挑的是葡萄紫緙絲的百花貢緞,這料子很名貴,上頭每一朵花都是不一樣的品種,細數起來真的有一百種花在上頭,且繡得活靈活現,好似真花一般,這還是當年額娘嫁入東宮的時候皇瑪法賞的其中一匹,額娘一直不捨得拿出來做衣裳,如今卻給了她。
聽額娘這麼說,茉雅奇猶豫著便沒敢把心裡話說出來,她其實不喜歡葡萄紫,紫色雖為貴色,但她穿起來顯黑,也略嫌老氣,她又瘦,壓不住這樣滿繡的衣裳……
以前程佳額娘給她挑料子,都是挑淺淺淡淡的底色,她說她眉目比較淡,又嬌弱,穿藕色、天青色、水粉都好看,茉雅奇也覺著是這樣的,太繁重的繡花和料子壓在她身上,總有種刻意堆疊之感,沉沉悶悶,她不太喜歡。
茉雅奇看著額娘說兩句都要停下來歇一歇的樣子,還是把話嚥下去了。罷了,不過一件衣裳,這點小事就不要再違拗額娘了。
隨後,畫戟姑姑又翻出了額孃的皇太子妃吉服和大拉翅,以及華貴的點翠嵌東珠鳳冠,茉雅奇這才知道額娘那天也要打點妥當,等兩個哥哥帶嫂嫂先來她這個嫡母院裡敬茶。
這倒也是禮數,不能為此指摘額娘什麼,只是茉雅奇總覺著額娘是故意要爭這一口氣的。她若是稱病,程佳額娘或許就不必在她跟前行側妃禮了,只在後罩房等著就是。
嫡母在場,程佳額娘就得到正殿來,位次也只能擺在額娘下首,等大哥二哥和嫂嫂們先給額娘和阿瑪敬完茶,才會再給程佳額娘敬茶。
茉雅奇又擔心額娘身子不好,強撐著要爭這個臉面,回頭又不知道要養多久才能養回來,更不願她這樣去踩程佳額孃的臉面。
她總會因為自己時常為程佳額娘考慮而感到自責,好像每每她替程佳額娘辯解一句,額娘總會覺著她成了旁人的女兒了。
利媽媽也曾對她說:“娘娘什麼都沒有了,唯有您而已,她是萬分看重您的啊二格格。”
因此看著額娘伸手撫過那件好久沒穿過的皇太子妃的衣裳,怔怔地久久沒說話,她也說不出別的話了。
等回了自己屋子裡,茉雅奇就一直坐在窗子邊發呆,那件葡萄紫的料子已經拿到了她屋子裡,明日宮裡的繡娘就會過來給她量身子,量好了便會將料子帶回去裁剪製衣。
但她看都不看那匹料子,她甚至在想,啊不知道額林珠和佛爾果春那天會穿怎樣的衣裳,一定很漂亮吧,程佳額孃的女紅也做得很好,她很會繡一些不同尋常的圖案。
她還記得之前程佳額娘送了件茶白底繡墨竹的衣裳給她,裡頭還襯了一層香雲紗的襯裙,也是銀線暗繡的竹子,與外頭那層遙相呼應,在日光下,不僅像水墨丹青,還有種流光溢彩的美。
她好喜歡,既想日日都穿,又怕穿舊了,也怕額娘看了不大高興,便總是收在箱子裡,偶爾拿出來再在自己屋子裡穿一回。
茉雅奇捧著臉,幽幽地嘆了口氣,希望那天她穿上那衣裳不會被人笑話……
正殿裡的動靜沒躲過何保忠的眼線,他坐在值房裡,正由著兩個小太監捶腿捏膀子,就聽其中一個小太監說太子妃找出了吉服,叫人仔細清洗熨燙,晾曬在院子裡後,轉了轉眼珠子,“呸”地一聲將嘴裡的牙籤子吐在了地上。
“你就這麼辦……”何保忠招招手,讓那個小太監站起來,把耳朵湊過來,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通,“劑量可得看著點,如今那位可是個玻璃燈,一不小心弄死了,也麻煩。”
“嗻,何爺爺您放心,奴才沒進宮以前是生藥鋪子的學徒,這藥啊抓一把都不用上稱,幾斤幾兩一清二楚,一定不會錯的。”
“嗯,去吧,別出來太久叫人發覺了。”
何保忠看著那倆小太監神不知鬼不覺從屋子後頭開的小門溜了出去,心裡冷哼了一聲,也拍了拍衣裳,甩甩手回淳本殿當差去了。
立秋那天很快就到了,風朗氣晴的好日子,天高雲淡,大朵大朵的行雲落下影子,慢慢飄過紫禁城的宮牆。
弘暄和弘晳是在宮裡成親,比起其他阿哥的母妃只能在宮裡等待,程婉蘊和太子爺信步就能去擷芳殿觀禮。
從毓慶宮到擷芳殿一路上都拉了過街燈,每個燈籠上都紮了紅綢貼了喜字,就連樹上也掛滿了紅燈籠,而每一盞燈籠底下都飄著一張灑金紅箋,上頭或多或少都寫了吉祥話與祝福語。
是程婉蘊讓人走遍東西六宮,找四妃、其他妃嬪、皇子阿哥、公主格格收集來的,除了大大小小的宮裡主子們的墨寶,毓慶宮裡只要會寫字的宮女太監,也被程婉蘊集了一些祝福來,又讓額楚帶了一批出宮,也讓和太子爺親厚的人家,如張家、赫舍裡家、富察家、完顏家寫了。
有人寫和和美美,有人寫白頭偕老,有人寫芝蘭茂千載,琴瑟樂百年。程婉蘊特意看了送去富察家和完顏家讓兩個兒媳婦寫的花箋,她想知道這段包辦婚姻,兩個小姑娘心裡是怎樣想的。
完顏氏沒有寫字,只是畫了一副人月團圓的小畫,月影裡盪開幾筆一對人影,畫得極美。而富察氏一筆秀麗飄逸的好字,一筆一劃地寫著:“願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這一句把程婉蘊感動得幾乎想落淚。
在擷芳殿兩處新房的門口,點的大燈籠下的巨大花箋則是康熙的親筆,寫了大約八百字作文了,殷殷切切幾乎全是身為祖父對孫子未來的期許與祝願,程婉蘊就記得一句“新婚如新歲,春滿舊山河。”真的,這些古人都太會了!
程婉蘊和太子爺也給兩個孩子寫了,但她沒有告訴他們掛在了哪裡,也沒告訴他們她寫了什麼,她希望父母的祝福不要成為他們的負擔,而是在一片祝願的燈火之中默默守望就可以了。
額林珠早就跟烏希哈、茉雅奇約好了,要鬧兩個哥哥的洞房,唯一苦惱的就是洞房有兩個,她們很可能鬧不過來。
然後納穆塞和哈日瑙海都被程婉蘊鄭重交代了一個重要的任務:跟著弘暄和弘晳分別去富察家和完顏家翻牆搶親……啊不是,迎親。
聽說富察氏家裡兄弟眾多,都是兇猛的肌肉男,拿著棍子早早等在院子裡了,程婉蘊都擔心弘晳這個小理工男能不能搞得定這些大小舅子,於是只好不講武德地請了外援,把哈日瑙海和他的蒙古侍衛都暗搓搓地編入迎親隊伍裡。
納穆塞就跟著弘暄和完顏家幫忙,完顏家就比較弱了,程婉蘊主要是讓他幫著擋酒去的,完顏氏的阿瑪聽說千杯不倒,日日混跡在市井中喝酒的,省得回頭連宮門都找不著了。
程婉蘊今日便穿太子嬪的大衣裳了,但頭上沒有多戴特別華麗的頭飾,臉上粉也撲得薄薄一層,今日是孩子們的好日子,她一個婆婆不必喧賓奪主,低調溫和一些更好。
程婉蘊和太子爺兩人在擷芳殿正襟危坐翹首以盼,一邊等待一邊回憶,足足說了有大半個時辰,兩人說著說著最後都紅了眼眶。
“真好,孩子們都長大了,如今也要有自己的小家了。”程婉蘊低下頭感慨地笑,太子爺則探過身來為她拭去眼淚。
“這麼好的日子,快別哭了。”太子爺笑道,“你不是早就想把他們趕出去了,怎麼如今又捨不得了?”
程婉蘊郝然道:“那不是說笑的嘛。何況,我又想著額林珠很快也要出嫁了,到時候這家裡就冷清了。”她說著又微微一嘆。
孩子們長大後就像鳥兒一般,要飛向自己的天空了,而她和太子爺就像已經飛不動的老鳥,只能在那曾經擠擠挨挨的巢裡遠望他們離去。
“飛也飛不遠,擷芳殿與毓慶宮那麼近,弘晳和弘暄沒有離開我們,以後每年木蘭都讓額林珠回來,咱們年年都能相見的。”太子爺又低言安慰她。
程婉蘊點點頭,但這總覺著不大一樣。
說著說著,看到正殿的宮女過來尋茉雅奇,程婉蘊忽然就想起太子妃前陣子莫名其妙開始腹瀉的事兒,太醫看了好幾回,病情也好好壞壞,後來整個人都渾身無力,今日就沒來。
聽說今早茉雅奇出門,正殿裡又砸了東西,如今使了人過來,難不成出了什麼事?程婉蘊有些疑惑地看著那邊。
“程佳嫂嫂!”一聲脆生生呼喚將程婉蘊的思緒又拉了回來,小十八白白嫩嫩,穿著件緋紅的衣裳,被王嬪娘娘打扮得小金童子一般。
程婉蘊捂嘴笑道:“哎呀,我們的滾床童子來了!”她上前張開手臂抱住了十八。
弘晉和佛爾果春見十八來了,立刻也蹦蹦跳跳過來要帶他去新房裡看看,程婉蘊嚷著慢點,就鬆手由他們去了。
她望著三個孩子手拉著手的背影,心裡一直有一片陰霾,是啊,今年已經康熙四十七年了,下個月就要去木蘭了。
第162章婚禮
富察舒和身著一身皇子福晉石青行妝緞吉服褂坐在紅緞八抬彩轎中,她頭上三層鏤金頂朝冠,下垂的三行貫珠,正隨著八名健壯的抬轎太監愈發著急的腳步,而劇烈搖晃著。在轎子外頭護衛的鑾儀衛護軍參領及其屬官,腰間刀鞘與甲冑相撞的鏗鏘聲也愈發響亮。
她抬手輕輕扶了扶朝冠,想到方才發生的事,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皇子大婚的禮儀,自與凡家不同。平常官宦之家的三媒六聘,要先行議婚之禮,但舒和是皇上指婚,便省下了這一繁瑣習俗。她還記得前兩年指了婚,她留在宮中學習宮規,阿瑪李榮保卻在宗人府贊禮大臣的陪同下,身穿蟒袍補褂到乾清門東階接旨:“皇上有旨,今以李榮保之女富察氏作配皇子弘晳為嫡福晉……”
那張聖旨如今還供在她家祠堂之中呢。到了今年開春,內務府又根據欽天監選取的大婚吉日,開列了長長一張幫辦婚禮的官員與命婦名單。之後她們家就徹底忙碌了起來。
期間,欽天監擇了吉日,皇上便讓欽天監擇了生辰八字相合的內務府大臣來放定,恩賜儀幣,其中一類便賜予舒和本人,將在進門奉迎時隨嫁妝抬回宮中;另一類是賜幣,是賜予富察家的,算是皇家彩禮。
舒和聽說,所賜予她的儀幣包括首飾、衣料、日用金銀器皿等等,都是太子嬪娘娘與太子爺花了兩年時間命內務府細細籌備來的,甚至還讓格爾芬和德柱幾位大人天南海北去尋來的稀罕物件,長長的單子上首飾便計有嵌東珠珊瑚金項圈兩隻、銜珍珠大小金簪三支、嵌東珠金耳墜三對、金鐲兩對、金銀紐扣各兩百顆、銜東珠金領約和做各式襖褂被褥的貂皮、獺皮、狐皮數十張,杭州織造貢緞各一百匹;飯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銀盤銀碗銀壺銀碟、各類瓷器等若干。另有舶來的玻璃器皿若干、瑪瑙寶石、象牙、香料若干[注1]……豐厚遠遠超出尋常皇子福晉的份額了。
自打指了婚,舒和家裡與完顏家也就正經走動了起來,聽聞她那頭也相差無幾,甚至因皇長孫身份貴重,這儀幣更重兩分,差點沒將過來湊熱鬧的十四福晉酸死。
而賞賜給家人的賜幣,便多是金銀了,給李榮保有黃金十兩、白銀七百兩,狐皮朝服一件,薰貂帽一頂,金帶環、手巾、荷包耳挖筒等配飾一份,備鞍馬一匹。賜予她母親的是黃金十兩、白銀五百兩,銜珍珠的金耳飾三對,金簪、金鐲兩對,白玉器兩件,狐皮袍一件,獺皮六張,雕玲瓏鞍馬一匹等等。[注2]
這些東西都由內務府總管大臣親自送到富察家,家裡有官身、有誥命的都要穿朝服、吉服,領全家子弟開正大門迎接於門外,望向東宮的方向行三跪九叩之禮。
放完定,又要行定婚宴,也全都有內務府包辦,約莫有五十幾桌,舒和記得自己在閨房裡還聽見園子外頭戲班子咿咿呀呀唱曲,很是熱鬧。
只是這宴席不論是弘晳阿哥還是她,都不必參加,出席的是她的家人、族人,以及所有不當班的宗室王親、內大臣、內命婦等等。
直到大婚前一天,這婚事似乎才與她相關了,擺了一院子的嫁妝陸續抬進了擷芳殿,她隔日天不亮也被額娘和宮裡來的喜嬤嬤抓起來開臉、梳頭,額娘望著鏡子裡的她邊哭邊笑,眼淚似乎總是擦也擦不完的,她也忍不住想落淚,卻被喜嬤嬤拿帕子摁住了眼睛:“大好的日子,福晉可不能哭,腫了眼睛可要鬧笑話了。”
舒和是心眼通明之人,又從小生在這樣的大家,自然明白喜嬤嬤委婉言語下的意思,她一朝有幸得為宮人,與皇子喜結連理,又怎能流露悲意,入了宮是喜是悲可是由不得人的,這是提點她不要犯了忌諱。
她便連忙將淚拭乾,便垂下眼不敢看額娘了,否則只怕還要忍耐不住,她額娘也連忙叫人打水來淨面,母女兩個側過頭去,竟相互體諒著對方,互不敢相對。
她在閨房中等候吉時,女官與親近的女眷進來陪同著,外頭自然又是花樣百出地為難新郎官,很是熱鬧,迎親堵門這一節的習俗,即便皇家也不能免俗,倒又與尋常人家相似了。
她家堵門的,除了三個親哥哥、六個堂哥之外,還有被請來當外援的堂姐夫十二阿哥,有這樣一個身份尊貴、輩分又高的“頂門柱”在,只怕弘晳一行人都討不得好。
舒和坐在屋子裡,自有親厚的姐妹一趟趟來回為她傳外頭的情形,十二福晉也來作陪,本來正笑嘻嘻看著弘晳被人為難,一會兒要紅包,紅包拿了又要他作催妝詩,作了詩又還要答題,十二福晉用團扇擋著臉正笑道:“我們家男人多得很,想娶富察家的姑娘可不容易。”
不多時,十二福晉又忽然奇怪道:“陪著弘晳阿哥來迎親的怎麼還有蒙古人?咦,那領頭的怎麼有些臉熟……不好!他們要耍詐!”
話音還沒落呢,只聽外頭忽然尖叫一片,又是砰得一聲,院子門似乎被撞開了,其中有個人喊了聲:“衝進去!衝進去!”
撲通撲通的落地聲一個接一個,舒和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堆龍子鳳孫身手利索地翻牆而入,弘晳眼疾手快,一個回身就從裡頭把她院子裡的門栓架上了,任由外頭吶喊拍門就是不開。
她的哥哥們又不敢真闖妹妹的閨房,何況這個妹妹已經是皇家人了,指了婚以後,就連李榮保都要給舒和行跪禮,又何況他們呢?於是只能在門外苦苦叫囂著。
清初婚儀是沒有紅蓋頭的,等吉時降臨,舒和手裡被塞了一條紅綢花,就這樣被喜嬤嬤揹著邁過火盆,上了早就陳列在閨閣門前空地的彩轎中,八名跟著弘晳及哈日瑙海一行翻牆進來的抬轎太監連忙抬起了轎子。
上轎前,她伏在嬤嬤肩頭不敢抬眼,只餘光瞟見哈日瑙海劈開腿行弓步活動活動了筋骨,然後就似乎跟弘晳耳語了幾句。
實則,她也不認得弘晳的模樣,從指婚到大婚,她與弘晳從來沒有見過一面,她只是單憑那身皇子蟒袍認出來的罷了。
舒和本在揣測,他們是不是又有什麼好脫身的計謀,沒想到哈日瑙海直接抽出門栓,在外頭的人一擁而入之際,命身後兩個碩大如山的蒙古侍衛將人從兩邊攔住,他手持一根門栓猶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朝弘晳吼了一聲:“還不快跑!?”
然後目瞪口呆的舒和就坐在早就準備要溜之大吉的轎子裡被迫飛快逃離了富察家。而在大門外頭等候的執十六個燈籠的宮娥和二十個執火炬的護軍也沒料到喜轎是這樣狂奔出來的,幾乎呆了一呆才匆匆跟上。
弘晳一路奪門而出在門前翻身上馬,回身一看,哈日瑙海已被富察家人淹沒,轎子後頭還跟著高舉棉花棒子追出來的十幾個富察兄弟,於是也連忙揮鞭打馬。
外頭的長街早被鑾儀衛清理乾淨了,眾人一直跑到宮門外,儀仗停了,所有人都下馬,轎子總算穩穩當當落了地,舒和也長長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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