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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偏過頭,從那道窗縫中並不能看見殿裡的情形,但亦是能夠猜想到,風乍起,捲走了她失神的聲音,“皇上對我的寵愛遠遠沒到如此地步,之所以屢次來吟霜齋,不過是為了那人罷了。”

她視線移回來,神情中並不似以往那般怯懦了,“嬪位以上才能撫養龍裔,我如今不過是個常在,即便懷了身孕,皇上也從未提過晉升之事,若想親手將這孩子養大,少不得要她在皇上跟前多提一提。”

柳禾瞧見主子的眼,雖是平和,可怎會沒有失落,皇上怎的偏偏就待那江婉芙這般好,柳禾心中不忿,礙於主子警告,不敢再多言。

……

婉芙上前沏了茶水,臉頰腫得像饅頭,配上幽怨的神情,她這副模樣實在滑稽。李玄胤看了一眼,眉宇挑開,心安理得地抿下了那口茶水。

這抹笑意被婉芙捕捉,她癟了癟嘴,“奴婢沏得不好,不如讓江貴嬪為皇上沏茶好了。”

李玄胤放下杯盞,不緊不慢地推著扳指,覺得這人越來越蹬鼻子上臉,哪有奴才的樣子。

“胡說什麼。”

他說著,又將那張小臉往近掰了掰,想到幾次見她都是受罰,要麼是掌嘴,要麼是鞭笞,她竟還一聲不吭。也就這次長點聰明,知道讓人來尋他。

男人的指腹摩挲著下頜,有些癢,婉芙眨了眨眼,江晚吟是下了狠手,到現在依舊火辣辣的疼,但婉芙看見了帝王眼底的憐惜,這罪受便受了。

她自知,先前那幾回,尚不是時候,若自己次次去,難免惹得厭煩,就是這樣,若近若離,不動聲色地靠近。所有的忍耐,所有的痛苦,終有一日,她都會讓江晚吟加倍地償還。

她眼眸微閃,垂下睫羽時聽話乖順,便是這樣,讓李玄胤手臂向下,漫不經心地攬住她的腰身。

那腰肢在掌中盈盈一握,肌膚白皙似雪,他最是知曉這人箇中曼妙,因為知曉,他才更想深入品嚐因她而生出蝕骨消髓的滋味。

不得不承認,這人要比後宮中的嬪妃更多讓他生出那種興趣,或許是新鮮,所以他才會覺得她這副模樣有趣,才會一次又一次地原諒她的那些心機算計,一次又一次地因她而來這吟霜齋。

第21章

殿外有腳步聲傳入,是太醫過來了。

婉芙在帝王懷間,小心抬了抬眸子,與男人相觸上,又紅著臉躲避回來,推了男人胸膛一下,“皇上……”

她羞赧地撇過臉,那腰肢柔成了水。

女子眼波如春潮,轉盼流光,海棠醉日。李玄胤挑起眼皮睨向那張臉,頓時覺得生了一股無形的火氣,愈是壓抑,愈是難忍。

他一時臉黑,任由這女子從懷裡下去,抿了口茶水,才讓外面人進來。

太醫來時以為是給陸常在診脈,一進門見是上回那個叫婉芙的婢女,眼眸盈盈,朱唇豔豔,登時不敢再瞧。心中暗想,看來日後他又要多伺候一人了。

在這後宮裡當差可不是個簡單的活計,主子們勾心鬥角,受波及的無非就是奴才和他們這群太醫。是以後宮多伺候一位主子於他而言就是多了一重風波。

脈象無大礙,只是有些體虛,臉頰也腫得厲害,須得冰敷消腫。

他開下方子,叮囑過躬身告退。

這夜本就是吟霜齋卸燈,只是因婉芙姑娘的事,皇上才提前了一個時辰過來,陳德海在旁邊站著,也不知眼下該怎麼辦,更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只埋著頭裝死。

李玄胤看那人一眼,有旁人在時,她倒是乖。

他手腕搭到案上,杯盞裡沒了茶水,眼皮子抬起去看,陳德海會意,剛要過去奉茶時,帝王抬手攔住了他,他驀地一怔,反應過來,婉芙姑娘在這呢,哪用得上他,又站了回去繼續埋頭裝死。

婉芙過去倒茶,宮人將冰塊送進來,吟霜齋存的冰不多,都是去內務府現取的。

棉布包裹著冰塊呈到案上,婉芙低眸看看那冰,福了下身,要下去冰敷。帝王拉住了她的手,“坐過來。”

婉芙一愣,隨即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若是無人還好,宮人還在這呢,她怎好抹開臉。

李玄胤遞了個眼色,陳德海趕緊帶人退了出去,站到廊廡下輕呼兩口氣,婉芙姑娘真是本事大,皇上養尊處優慣了,平日都是嬪妃伺候他,頭一回親自伺候別的女子。

婉芙在帝王懷中,涼涼的冰塊敷到臉上,驅散了方才的腫痛,她抬眼覷覷帝王的面色,裝模作樣道:“奴婢自己也可以的。”

“不就等著朕動手?”李玄胤嗤一聲,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小心思,冰塊用了力,惹得人咬唇一疼。

懷裡人要躲,被他掰過來,黑眸垂低在那張小臉上。不得不說的是,這張臉生得甚各他心意,每一筆都描摹得剛剛好。

後宮出挑的嬪妃不是沒有,但看的多了總是不耐,生出幾分煩膩。偏生這時候出現這麼個人,不知道是蠢是笨。

“皇上看奴婢受傷,心疼嗎?”

李玄胤對上那雙怯怯的眼,嘖,不止蠢笨,臉皮還厚,他不上她的路子,漫不經心地吐出三個字,“不心疼。”

“皇上都罰江貴嬪了,還說不心疼。”婉芙固執地不依,那雙眼裡暗示明顯,就差說出口了。

李玄胤終於被她吵得不耐,鉗住她的下頜晃了晃,隨口道:“怎麼,這麼纏著朕,要朕下旨封你采女?”

帝王說得太過隨意,讓婉芙看不出皇上是否真有這麼個意思。只是她聽後小臉頓時垮下來,後宮嬪妃中,采女從八品,屬最下等的位份,若真以采女的位份上位,豈不是明說了皇上根本不在乎自己,隨便一個得勢的宮人都能欺負得了,她咬咬唇,淚珠子吧嗒吧嗒又掉下來,砸到帝王手背。

長成這樣,即使哭也是梨花帶雨招人心疼。

李玄胤眯起眸子,仔細端詳這張臉,莫名的,竟覺得她覺得有趣,若非時機不對,倒想看她去別的地方哭,譬如那張榻上。

“哭什麼?”

婉芙別開臉,要從帝王懷中下來,“奴婢身份低微,不配伺候皇上。”

“說的什麼話!”

李玄胤攬住她的腰身,竟看不出她這淚珠子是情之所至還是故作姿態。

見懷中人還哭,他拿著冰塊蓋住那張小臉,冷嗤道:“膽子不小,敢跟朕鬧脾氣。”

若是陳德海在這,不禁又要腹誹一句,若非您慣著,婉芙姑娘一個小小的宮女,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

“奴婢就做奴才好了,左右也是受主子打罵,奴婢也習慣了。”婉芙抽噎兩聲,睫毛掛著的淚珠子晶瑩剔透,那雙眸三分嗔怪,嬌媚到了骨子裡。

李玄胤這時在想,就因著這張臉,封她三品以上的位份都不為過。先帝在時,但凡挑到貌美的女子,便是那女子想要妃位,也輕而易舉。但他倒底不是先帝那樣的昏君,這女子庶女出身,又在宮中為婢,位份太高了難免招人眼,於她也不好。

他心底沉思,眼眸也跟著沉下來。婉芙見他遲遲不語,以為自己是過了頭,惹他不悅。小鬧宜情,若不知分寸,難免招男子厭煩,她心中思量自己方才的言語,猜度約莫是哭得太多,才惹得不喜,眼眸微動,輕斂下了聲。

兩人各懷心思,稍許,李玄胤敲了敲案,正欲說話,陳德海趴著門傳話,“皇上,江貴嬪暈倒見紅了,鹹福宮請皇上過去看看。”

江貴嬪見紅……

婉芙心頭下意識跳了下,眼眸怔然,若真如她所想的那般……就在這時,怎會在這時?

若再過上片刻,皇上或許就會鬆口給她位份,偏偏這個時候傳出這信。

若是江晚吟有孕,她不敢保證,以皇上現在對她的興趣能大過江晚吟腹中的龍種。她不想讓皇上現在過去,難保江晚吟會說什麼話,但她攔不住,如今的她只是一個奴才,她不能不知規矩得惹帝王厭煩。

她很清醒,知道該怎樣以退為進。

所以她垂下頭,小聲道了句,“江貴嬪見紅,皇上理當去看上一眼。”說罷默默地站起身,臉頰依舊紅腫,淚痕猶在,似是委屈,又隱忍著不說。

李玄胤見她這樣,眉宇微擰,她便是這般,該聽話的時候不會纏人半分,分明清楚,他若是去了鹹福宮,難保會再來吟霜齋看她。說不準還會被江貴嬪說動,逐她出宮。

他起身,又見她屈膝福禮,儼然一副恭送的姿態。

方才的所有纏綿曖//昧消散,她如同一個普通的奴才,恭送君王。

李玄胤見她垂著頭悶不吭聲,一句都不說的聽話模樣,心頭彷彿窩了股火,他還沒說什麼,她就斷定自己會走,斷定自己會不管她,他臉沉下來,沒再去看,拂袖出了殿門。

陳德海跟在後面,吟霜齋主子奴才都出來恭送,唯獨婉芙姑娘不在,他分明看見皇上登上鑾輿時,有意在人群掃了眼,應是沒見到人,臉色沉得厲害。

一刻鐘前還好好的,陳德海看得心驚膽戰,不知是江貴嬪這事擾得皇上不虞,還是因為別的,不過這江貴嬪委實命好,前腳剛被禁閉,後腳就有了身孕。

這本就張揚的人懷了龍裔,日後還不得在宮裡橫著走。就是不知皇上打算怎麼處置婉芙姑娘,鹹福宮這時來信兒,顯然就是知道聖駕還在吟霜齋,針對婉芙姑娘來的。

……

聖駕到了鹹福宮,有嬪妃聞訊,早已過來,見皇上進了宮門,近前屈身恭迎。

李玄胤臉色並不好,未看這些鶯鶯燕燕的女子,直接入了殿。一眾嬪妃都覷見皇上的臉色,以為皇上是憂心江貴嬪,不禁嫉恨這囂張的江貴嬪還真是命好,趕這個節骨眼上懷了身孕!

內殿裡,太醫躬身把脈,江貴嬪側躺在軟榻上,臉色煞白,眸子紅了一圈,聽見動靜,淚水一下湧了出來,嗚嗚著喊疼。

榻上殷紅的血跡還未來得及清掃,觸目驚心。李玄胤看清情形,沉了臉色。

坤寧宮較鹹福宮遠,皇后姍姍來遲,緊跟著後面的就是寧貴妃,江貴嬪有孕,寧貴妃哪高興得起來,往日的敷衍都沒了,掃皇后一眼,扶著宮人大搖大擺地進了鹹福宮。

梳柳對寧貴妃的目無尊卑頗為咬牙切齒,以往在人前寧貴妃還知些規矩,眼下是不將娘娘放在眼裡。

皇后對寧貴妃的態度倒無所謂,陸常在出身低微,為人小心,有孕可以說是意外命好,但宮裡論起囂張跋扈,寧貴妃可稱第一,第二個就是江貴嬪。一樣的性子對上,相看兩厭,江貴嬪有孕,寧貴妃哪還有心思做那些表面功夫。

皇后沒再多思,進了內殿去看江貴嬪。

進門時,鹹福宮已嘩啦啦跪了半個大殿的宮人,靠近內殿的小宮女哆哆嗦嗦,衣裙上還沾了血,案上空蕩蕩的,連果盤也沒有,皇后留意,並未多想,走了進去。

入了殿,屏風後兩道綽綽身影,是江貴嬪窩在皇上懷中哭,一如白日到她那去哭一般,她不吃這套,但不代表皇上不吃,江貴嬪倒底是個美人,如今這個美人懷了身孕,試問哪個男人會不心疼。

皇后微斂心神,換上一副擔憂神色走了進去,“這是怎麼了?”

得知皇后進來,江貴嬪也沒從帝王懷中起身,只嘴上做了禮。

皇后點了她隨侍的宮人,冷聲,“怎麼伺候你們主子的?”

聽雨慌亂地跪下來,“是奴婢伺候疏忽,請娘娘責罰。”

皇后在來的路上聽說了吟霜齋皇上因著江婉芙而懲治江貴嬪的事,料想江貴嬪大半是因此動了胎氣,牽扯到皇上她自然不好再深究,只略施了懲戒。

太醫把過脈,道並無大礙,待開兩副安胎的藥,養過一段日子就能無虞。

半個時辰前,陳德海送江貴嬪回鹹福宮,待人一走,江貴嬪就忍不住發作,咒罵江婉芙是不知羞恥的賤人,摔了一地的碎瓷器。

又因宮人上茶慢了一步,一腳踹過去,或許是扯到了小腹,才惹得動了胎氣。

這事自然不能說,見紅的那一刻,江貴嬪先是欣喜,緊跟著小腹一抽一抽的疼,她一面讓人去請皇上太醫,免得這時候被那賤人鑽了空子,一面讓人趕緊收拾了地上的殘局。

待皇后一問,江貴嬪臉不紅心不跳,絲毫不提動了胎氣之前的事。

太醫一走,江貴嬪就拽住了皇上的衣袖,“嬪妾好疼,皇上留下來陪著嬪妾……”

皇后目光投向坐在榻邊的男人,帝王面色平靜,低眼看著懷中的女子,一時並未開口。

聖心難測,皇后也未猜到皇上在想什麼。若無江貴嬪今日這一茬,那冊封江婉芙的詔書怕是已經下來了。但誰讓江貴嬪懷了身孕,皇上對江婉芙再有興趣,也不會拋下江貴嬪肚子裡的龍種不管。

如她所料,皇上平靜地將手搭在懷中人的腰身上,隔著衾被輕輕拍了拍,似是安撫,“嗯,朕不走。”

第22章

是夜,聖駕歇在了鹹福宮。

婉芙並不意外,江晚吟如今懷了龍種,萬事為大,而她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奴才,帝王的那點子興趣,在龍嗣面前一文不值。

只是眼下最要緊的是,江晚吟有孕,依她的性子,怎會善罷甘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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