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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我二郎?你認得我?”

“你說你叫鄒潤,莫非閣下就是登州小秦王??”

武松嘴中一連蹦出兩個疑問句,反問的語氣程度一個比一個強烈。

要說鄒潤這一年的苦真沒白吃,時至今日,他的名聲終於是傳播出去了,京東東路這一路自不必說,便是河北東路左近亦有傳播。當然這其中也有楊林等人的功勞,登雲山轄下的幾座酒店,可著勁地向來往客人宣傳著鄒潤各式各樣的英雄事蹟。

尤其是針對行走天下的行腳商人和穿州撞府的行院妓女,沒少在他們身上花錢,免費送給他們酒肉盤纏,圖的就是他們自帶大喇叭的宣傳特性,在鄒潤的授意下,楊林還專門在賬目中列支了一筆“宣傳費”。

所以當武松知道對面之人乃是小秦王鄒潤後方才大驚失色,同時也暗道江湖傳言不虛,小秦王果然不是普通的綠林人物,登雲山也非一般只知道打家劫舍的強人山寨,回想起鄒潤剛才那番擲地有聲的話語,武松不禁頓生敬仰慚愧之情,慌忙下拜。

鄒潤措手不及,下意識地伸手去扶。

“二郎何故拜我,卻不是錯愛麼?”

“小人武松,有眼不識泰山,卻才不知是小秦王哥哥當面,多有冒犯,還望恕罪。”

武松今年只有二十五歲,確實比鄒潤小,一聲哥哥,叫得鄒潤通體舒暢,就像三伏天裡喝下了一杯冰鎮酸梅水一般舒爽,心中大喜,臉上卻還勉強維持著雲淡風輕的模樣,上前一把扶起。

嘴裡仍謙虛道:“如何敢當賢弟錯愛?素聞清河縣武二郎孝義無雙,愛憎分明,是真正的好漢,一身武藝可盤龍伏虎,今日能得一見,乃是平生之幸。”

宋江有很多外號,其中一個就叫做孝義黑三郎,在鄒潤看來這個外號放在他身上簡直是白瞎了,宋江的所作所為與孝義不僅不沾邊,反而是背道而馳,孝義二字用在武松身上方才是正合適。

武松很灑脫,也很執拗,他很高興聽到鄒潤的對他的誇讚之語,認為鄒潤看人真準,但是鄒潤越是這樣,他就越為剛剛的無禮舉動感到過意不去,堅持要行完禮節。

鄒潤只好隨他,等正式行禮完畢,雙方這才在柳樹林中坐地。

互相一番客套,都從對方嘴裡得知來意,原來二者的目的地都是小旋風柴進家。鄒潤自不必說,此番為的是促成一筆大買賣,而武松則是因為自認為打死了人,走投無路之下方才出來投奔赫赫有名的柴進,企圖投托避難。

說到這裡,鄒潤心中一動,熟知原著故事的他自然知道,武松並未真的打死人,只是將那人打成重度昏迷,後來那人又清醒了過來,他有心出言提醒,但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原因很簡單,倒不是鄒潤想憑此賺武松入夥上山,而是武松前腳打完人出逃,自己後腳就告訴他其實那人沒死,這沒法解釋其中的合理性。畢竟武松打的人又不是甚麼江湖好漢,再加上清河縣遠在河北東路,無論距離登州還是梁山都很遠,沒法說這件事鄒潤恰好就知道,所以鄒潤只好先暫且不提,只等一個合適的機會再說也不遲。

眾人在林中歇息一會,互相吃了點乾糧食水,便相約共同起身,一同朝柴進莊園而去。鄒潤教親隨空了一匹馬出來,與武松騎了,倆人並轡而行,沿路說些江湖趣事,論及一些槍棒武藝,端的快活。

其間鄒潤並非沒有動過出言招攬武松的心思,這位可是後世號稱“天人”的存在,鄒潤其實早就口水流了一地。但是隻細思片刻,鄒潤就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原著中武松之所以入了綠林,上了梁山,那是因為他經歷了在柴進莊上受人冷眼、景陽岡以命打虎、豁出一切為兄報仇、為償恩義醉打蔣門神和報仇血濺鴛鴦樓等一系列的事情。

經歷過這些事情的武松和沒有經歷過這些事情的武松,實際上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前者喪失了至親骨肉,連續被兩個引以為恩人的上官拋棄陷害,受了不知多少苦楚,早就冷了那顆赤子之心,徹底化身為冷麵煞神。

而此時的武松,不敢說天真爛漫,卻也稱得上少不更事,成日裡在家鄉惹是生非,害得他哥哥武大郎不知吃了多少官司,目前的他還沒有參透世態炎涼,也沒有看破官場黑暗,尚且對生活有著不切實際的美好願景。

就像原著中寫道,在被陽穀縣令參為步兵都頭時,武松感激涕零,表示“若蒙恩相抬舉,小人終身受賜”,在被張都監巧言矇騙,設計陷害時尚不自知,還以為遇見了命中的又一個貴人,跪下稱謝道,“小人是個牢城營內囚徒,若蒙恩相抬舉,小人當以執鞭墜鐙,伏侍恩相。”

種種跡象表明,武松是個無可非議男子漢大丈夫不錯,但是現階段他還是對宋廷心嚮往之,對強盜匪類鄙夷萬分,雖然眼下相談甚歡,但若真個開口招攬,無異於自討沒趣,甚至是適得其反。

於是想清楚一切的鄒潤重新回到灑脫親和、雲淡風輕的模樣,和武松只論風月,絕口不提其他有的沒的。

這倒讓馬背上的武松暗地裡鬆了一口大氣。

他是個機靈人,從剛剛自己報出名字後,看到鄒潤眼中暴出的那團精光就已經猜測到此人有招攬籠絡之意,所以他一直很忐忑,生怕鄒潤忽然就說出口來,屆時只怕是要撕破面皮。

武松心中自有計較,即便鄒潤並不是一般的強人,登雲山也並不是一般的山寨。但賊就是賊,武松心中還是以不齒居多,他還有個哥哥等著他回去奉養,心裡也懷揣著遠大前程,自然不可能在還有選擇餘地的情況下投身綠林。

可提心吊膽了一路,直到一行人趕到了柴進莊園附近,鄒潤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彷彿世間萬事都引起不了他的注意,從頭到尾,不要說出口招攬,就是連蘊含著類似意味的隱晦之語都未吐露出半個字。

一時之間,武松既慶幸,又有些悵然若失,只感覺內心裡空落落的。

這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直到鄒潤身後親隨猛地出聲,方才被打斷。

“寨主,柴家莊園到了。”

只見不遠處一座莊院被一條闊河環繞三面,兩岸都是垂楊大樹,樹陰中一遭粉牆,隱約可見樹冠中漏出一角朱甍碧瓦的畫棟雕樑。

莊門前修著一條極闊氣的闊板橋。

眼下乃是季春時節,萬物生長,天氣漸熱,橋上正好有幾個莊客在那裡乘風納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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