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強叩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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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李世民一直覺得,知己兩個字,他一直做的挺好的。
比如開唐之前平定天下的戰爭,麾下猛將不少人都勸過,讓他不要以身犯險,對此他當然是不聽的。
結果就是等平定天下的戰役打完,他的坐騎相繼有六匹死於戰場,本人一次重傷都沒有過。
喜好弄險但不遇險,這是杜如晦此前閒聊時他的軍陣評價。
李世民對此頗為自傲。
畢竟一次弄險獲勝可能還是運氣。
次次弄險還能笑到最後,那隻能說明天策上將確實做到了知己知彼。
而治國上也是同樣,進能暫忍渭水之辱,退能休養生息生吞蝗蟲為民表率。
但透過後輩的講述,他才逐漸看清楚在教育兒子這件事上做的有多失敗。
魏徵忍了忍,但最終還是出言道:
“陛下,父子相夷其出有因,或因,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於正也。”
房玄齡和杜如晦頓時側目,對魏徵的脖子硬度又有了新認知,這真是能當面說的嗎?
這話的典故本身倒是挺正常,出自孟子和公孫丑的對話,談的內容是關於易子而教。
其中的“正”應作嚴格規範之解,就是說如果是親爹嚴格的教育兒子,兒子肯定會抱怨:
老爹您對我要求這要求那,但老爹你自己就沒做好一個榜樣啊。
但這句話在此時說出來,那可太刺耳了。
畢竟眾所周知,玄武門的根源就倆字,太子。
那太子是啥?也是“出於正”。
因此這句話簡直是一語雙關,既指責了李世民沒給太子做個好榜樣,也暗指了玄武門給李唐的後來者起了個壞頭。
再聯絡到魏徵的出身,杜如晦即使很相信陛下的氣度,但本能的還是為魏徵的腦袋捏了一把汗。
意料之中,李世民的臉色白了三分。
意料之外,發白的臉色上並沒有怒意湧動。
最終李世民幽幽嘆了口氣,不去看梗著脖子的魏徵,而是面向旁邊的大唐疆域圖道:
“能為萬民謀福祉,方為天子之正。”
魏徵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讓杜如晦鬆了一口氣的是,魏徵並沒有太過於糾結這個,點了點頭繼續道
“孟子亦言,父子之間不責善,責善則離。”
“陛下此前對太子,有求全責善之嫌。”
李世民心中一嘆,孟子的這一章他也讀過,但從未想過會如此完美應驗在自己身上。
孟子認為父子之間是不宜夾雜夫子和學子這層關係的,因為如果作為夫子難免會對學生求全責備。
但這麼一來就難免父怒子怨,從而離心,最終父不成父,夫子不成夫子,此之謂捨本逐末。
沉吟了一下,李世民緩緩道:
“玄成今日便在宮中與朕一起用膳吧。”
魏徵拱拱手,心中明白陛下多半是要和他談談太子的教育問題了。
至於這劉仁願,魏徵就不多言了,畢竟如今這人還未入仕,而且相信陛下如今既知,必會妥善重用。
以及這高宗一朝對朝鮮半島經營的失敗,也會成為朝廷之後攻略朝鮮半島的參考。
以上種種都屬於擺在明面上的事,魏徵很知趣,覺得這類問題無需贅言。
【不過在朝鮮半島做的出色但不見於史冊的,並非劉仁願一人。
唐滅高句麗之後,戰爭並未就此徹底結束,因為高句麗舊土上還有殘餘勢力跟唐軍打游擊。
而這裡有意思的就來了,你說高宗精明吧,他偏偏一手促成了熊津都督府的徹底羈縻化,為新羅提供了可趁之機。
但你說高宗昏庸吧,他只是一牽涉打仗就會猶豫不決,如果只論外交手段,那是足以和二鳳掰掰腕子的。
大非川之敗後,在為吐蕃頭疼的同時,高宗也敏銳的察覺到朝鮮半島氣氛的不同尋常:
高句麗殘餘勢力作亂,新羅也蠢蠢欲動,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聯絡倭國再次夾擊唐軍了?
此時的唐朝沒什麼錢,很難支撐起一場勞師遠征,於是高宗另闢蹊徑,召來郭務悰,命其出使倭國。
郭務悰並不是第一次出使倭國,在白江口之戰後李治就在努力營造唐朝的帶頭大哥地位,派郭務悰出使倭國。
只不過白江村之戰後倭國徹底嚇破膽,認為唐朝一定會來滅國,因此拒而不見。
如今面對海東可能再起波瀾的情況,李治也發了狠,在財賦並不樂觀的情況下,給郭務悰撥了兩千人和四十七艘戰船,命其出使倭國必須要成功。
這種行為就是標準的寫作和平出使,讀作武力威懾。
郭務悰也很懂,並且吸取了上一次被倭國拒之門外的教訓,在領艦隊到達對馬島之後,就先派出一艘小船到倭國作通知。
通知內容我們不得而知,倭國史冊記載的是“要求來朝”,可見郭務悰的態度著實不怎麼樣,把倭國嚇得夠嗆。
在通知了並非交戰之後,郭務悰也不管倭國的反應,強行將艦隊開到了比智島附近,叩開了倭國的國門。
隨後的事情就很耐人尋味,郭務悰到了倭國一個月之後,天智天皇駕崩,隨後郭務悰一行就駐下不走了。
賞賞花喝喝酒,直到來年五月底,郭務悰收了倭國絁(音同施)一千六百七十三匹、布二千八百五十二端、綿六百六十六斤,之後這一行人才拍拍屁股戀戀不捨的駕船而回。
倭國自己的歷史,對於給郭務悰的財貨稱為“傾賜”,絁是倭國自己的絲綢,而且當時類似於漢代的錢帛兼行,這個絁是可以直接在倭國消費的。
作為對比,後來倭國有嘗試再次小心翼翼的進入朝鮮半島,對渤海國百般籠絡,最豐厚的一筆賜贈是絁七十匹,相較於郭務悰帶走的有零有整的一千六百多匹,很難不懷疑這是倭國國庫所有存貨。
以上都是屬於新、舊唐書的記載,要是聯絡到倭國自己的歷史,這件事就變得格外有意思了起來。】
李世民的眉頭舒展了開來,面上重新掛起來了一點笑意。
魏徵倒是反而有點捉摸不定了:
“這行徑……似是太過霸道。”
“禽獸之輩,何言霸道?”
李世民笑意吟吟的反駁,大搖其頭:
“學唐數百載,不知忠義,讀我華夏經典千餘載,不知禮信。”
“禽獸沐猴而冠,何談德行也?”
李世民一開口就是將魏徵的注意力全給拉了過來,當即就要和皇帝辯上一辯。
“更何況。”李世民不緊不慢道:
“這倭國後世入華夏之地行侵略之舉,此輩便是如此報答隋唐與其開蒙之恩?”
說到後世,魏徵頓時啞口無言,畢竟若真是藩邦臣屬,那還有得說道,但既說起這倭國後世罪行,那魏徵都不好為他們說什麼。
更何況控訴曾控訴這倭國罪行的乃是這光幕中的後輩。
一個是不吝私藏,對他們這些先人情感充沛的華夏後輩。
一個是狼子野心,受隋唐之恩卻又行不義之舉無信之輩。
魏徵自然知道怎麼選,因此也不再說話,但隨即看著後面這倭國的局勢變化,便也皺起眉頭:
“這郭務悰若真有如此行徑……實在不妥。”
魏徵從不掩飾自己王道的政治主張。
何謂王道?無偏無黨,王道蕩蕩。
孟子對此闡述的最為清楚,總結一下就是上有朝廷能吏治清明,下有百姓知榮辱禮節。
這個主張的核心基礎便是仁義治天下。
而這郭務悰若是剛巧遇上這事,魏徵不會說什麼,但若是真有主動插手,那魏徵覺得此舉似有違背仁義。
李世民還沒說什麼,李靖便搖頭反對:
“我則以為,此行徑妥之。”
“取其財足以利我唐百姓,蕩其土能安我唐邊疆,此二者於我唐百姓亦可謂仁也。”
“更何況……”李靖說著眼神微微眯起,銳利如鷹隼一般:
“那高句麗餘孽與新羅,二者有聯倭國之意,後世亦知之可見確有其事。”
“知而不報可謂無義,既如此,我唐使者強叩其國門,懾其宵小之心,以消弭倭國刀兵之禍,可謂仁矣。”
一時間李靖與魏徵針鋒相對,誰也不服誰。
不過一旁的李世民倒是想起來了那遼宋二國的兄弟之盟。
如此看來,這郭務悰收的應該也能算倭國戰敗的賠款了不是?
一念既開,李世民悠悠道:
“若非倭國攛掇,這百濟如何有諸多事端?”
“若無百濟諸多事端,說不得高句麗提前數年便可征服。”
“數年間民夫勞死,錢財損耗,士卒撫卹,足有上億之資,如此賠付不過一毫也,如何不仁?”
李靖愣了一下便反應過來,不由得撫掌大笑,大聲讚歎陛下仁善!
而魏徵則是皺著眉頭,總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太對。
“而且……”李世民攤攤手不緊不慢道:
“這倭王之死,乃是其賊膽心虛,恐唐軍天威,驚懼而死,與我唐使者有何干系?”
【根據倭國自己的歷史記載,在郭務悰到達倭國之後不久,便剛好趕上了倭國的壬申之亂。
這件事說穿了也並不複雜,白江口之戰的戰敗導致天智天皇威信下降。
這種情況下天智天皇的弟弟大海人皇子獲得了更多的政治話語權,最終在668年被立為東宮,也就是太子。
而在郭務悰到達倭國後不久,病重的天智天皇宣佈了一項新的任命:
任命自己的兒子大友皇子為太政大臣,這個位置基本就等同於宰相或者相國。
如此一來,身為太子的大海人在政治權力上就被架空了,但天智天皇還不放心,將太子召到榻前交代:
我快死啦,準備把皇位讓給伱。
天智天皇本就是靠權力鬥爭上位的高手,歷經古人大兄皇子之亂、蘇我石川麻呂事件、有間皇子之變,可謂是身經百戰經驗豐富。
這種情況下大海人很懂事,主動推辭,並推舉相國,也就是天智天皇的親兒子大友皇子為太子,為了避嫌還出家為僧。
等到天智天皇死掉之後,繼位的大友皇子並不打算放過自己的親叔叔。
這場衝突最終演變為一場真刀真槍的火併,而最終的結果反而是在野的大海人獲勝,徹底擊敗了手握政府軍的大友不說,還逼得自己親侄子自縊而死。
而在大海人皇子獲勝之後,郭務悰拍拍屁股回國了,揮一揮衣袖,用船裝走了很多財富。
倭國曆史上叛亂並不少,但叛亂者能夠車翻中央軍的寥寥無幾,因此這場內亂很是耐人尋味,而郭務悰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我們也無從得知。
大海人登基之後號天武天皇,並再次推動了唐風改革,正式開始從內到外的全方位學習唐朝。
天武天皇也是倭國曆史上首個學習唐朝使用年號的天皇,並正式廢掉了倭國自己的歷法,改用唐朝的元嘉歷。
而天武天皇的結局也非常有唐風韻味:在他駕崩後,他的親侄女兼皇后經過權利鬥爭後臨朝稱制,成為倭國曆史上第三位女性天皇,即持統天皇。
持統天皇在位七年後讓位於自己的孫子,成為倭國首個太上皇,並與自己孫子一起執掌權力處理政務。
這出兄弟相爭,皇后稱帝,二聖臨朝,最終還政於朝,以及太上皇制度等等。
很難不讓人想起趙匡胤趙匡義、武則天李治等人物,只能說實在是太像了。
不過可惜的是中原王朝對於海洋向來不感興趣,因此可能改變了倭國曆史的郭務悰名字並不見於新舊唐書,只見於倭國的國史。
同樣也有人認為郭務悰乃是熊津都督府的唐軍將領,這一起入倭國打秋風乃是其臨時起意。
但根據倭國曆史記載,郭務悰入倭時是有帶國書的,而且這國書開頭就讓倭國人很不舒服,因為開頭是李治大喇喇寫的:
“大唐皇帝敬問倭王云云”
倭國後來引以為恥,畢竟他們在跟廣神遞交國書時就已經自稱天皇了,結果又被李治降格為了倭王,對此頗多怨言。
既然有攜帶國書,可見郭務悰是李治正兒八經委派的使者,而其作風也相當具有強唐風采。】
汴梁御苑中,低著腦袋專注看光幕的趙光義感覺脖子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不用抬頭都知道,兄長此時必然正在用鋒銳的目光審視著自己。
而想到兄長腰間別著的玉斧,趙光義不由得心亂如麻。
LOL工作暫時告一段落,就等週六的決賽了,連著四天操勞結果懈怠了一下,明天一定照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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