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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撒,中毒!”

吳太醫立即著手處理唐縱酒的傷口道:“可憐的駙馬喲,這刀刀見肉,為了對抗歹人強行運用內力,毒氣侵體,再年輕的身體也扛不住喲!”

句句扎心。

“吳太醫,你救救他。”沈磬的語氣有些急切。

吳太醫看不明白了,公主什麼時候開始關心起駙馬了?

他妥善處理好唐縱酒的傷勢之後,寫了方子遞給一旁的侍衛。

“倒不是什麼劇毒,老夫能解,但駙馬今夜離不了人,每兩個時辰就要換藥,夜間會要注意有沒有發燒,如果燒起來了要喝藥。”

“我記下了,我會注意的。”沈磬道。

“您?”吳太醫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是的,我會讓李嬤嬤她們來好好照顧駙馬,有任何情況我就來找你。”

李嬤嬤也是沈磬身邊的老嬤嬤了,做事幹淨利落,穩當妥善。

“好好好,”吳太醫道,“殿下,如果駙馬夜間發燒了,您隨時差人叫我。”

說完,吳太醫背起自己的藥箱,整理好衣冠,抬腳離開了書房。

沈磬端詳著躺在床上的唐縱酒,他瘦得不行,原本健康的臉色如今一片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嘴唇乾裂泛紫,眉頭緊皺,整個人時不時還在抽搐。

沈磬很想親自照顧唐縱酒,奈何她長這麼大,從來只有別人伺候她的,她不曾伺候過別人,又何況是一個醉酒的人。

“殿下,還是將駙馬交給李嬤嬤她們吧。”蘇芳站在一旁開口。

沈磬回過神,她看向蘇芳。

蘇芳是她的大丫鬟,身形嬌小,明眸皓齒,眼睛大大的。

蘇芳從會走路起,就跟在沈磬身邊,是沈磬從小的玩伴,亦是沈磬最貼心的大丫鬟。

前世,沈磬在唐縱酒死後不久,差點被敵人抓走,是蘇芳挺身在前,被敵人一劍穿心,而這也給了沈磬自戕的時間。

重生一回,沈磬一路上心心念念著唐縱酒的事情,沒注意蘇芳,這回再次感受到蘇芳關切的眼神,沈磬心裡又一陣難受。

但沈磬將這份難受壓在了心裡。

“只能這樣了。”沈磬坐在一旁,看著李嬤嬤將唐縱酒收拾妥帖。

從醒來到現在,沈磬的神經一直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此刻一鬆懈,她呆呆地瞅著床上的唐縱酒,坐在一旁,終於有時間停下來將思緒捋一下了。

沈磬字鳳之,賜封號舒凝,是郗國最受寵的公主,雖然長相傾國傾城,但性格囂張跋扈,脾氣暴躁,做事心狠手辣。

一日,她看中了年輕的武狀元唐縱酒。

唐家是郗國三代武將世家,率領三十萬唐家軍鎮守邊疆近百年,可謂是赤膽忠心。

而唐縱酒更是唐家最優秀的少年郎,是郗國當今最超群絕倫的武將,少年英才,丰神俊朗,更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眾目睽睽之下,沈磬公開表白,甚至要求唐縱酒尚公主。

在郗國,一旦尚了公主,就意味著未來再也不能入朝為官,文官武官都不行。

唐家當然不肯,甚至為唐縱酒說了門親事。

但是聖旨下得更快,唐縱酒至此成為了唐駙馬。

之後,沈磬為一己私慾毀了唐縱酒的前途,給唐縱酒戴綠帽子,甚至帶南風館的小倌回公主府,還根本不給唐縱酒和離的機會。

這一樁樁一件件,唐縱酒哪怕殺了她都是輕的。

但當郗國被敵國踏破國門,一舉入侵的時候,恰恰是唐家守到了最後一刻,就算再恨公主,他們也依舊以一名武將的身份戰死。

特別是唐縱酒,縱然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恨她的人,卻在國破家亡的那一刻,他依舊像一個巨人一樣擋在了她面前,哪怕他已經武功盡失,手無縛雞之力。

“沈磬,你是我這輩子最恨的人,但你依舊是郗國的公主,我依舊是郗國的武將。”

說完,唐縱酒的眼睛裡,失去了光。

“唐縱酒——!”

沈磬哭喊著叫道。

而一旁敵國計程車卒興奮地看著沈磐,一國之公主,潑天的富貴。

“抓住她!”

“殿下快跑!”蘇芳從一旁衝出來抱住敵人的腿,被敵人一劍刺穿了身體。

等他們再次看向沈磬,卻見沈磬漠然地看著他們,眸子灰暗,如同沾染著灰塵的琉璃。

砰。

石柱上,一縷鮮血潺潺流淌,那襲白衣染做紅衣。

恰如那年那日,那襲張揚的鳳冠霞帔。

沈磬的腦子裡反覆地重現這一幕幕,手緊緊握拳,指甲深深掐進了肉裡,甚至磨破了一層皮。

她知道錯了,她悔了,她懊惱了。

夜色漸涼,而公主府書房內的燈火卻始終亮著。

“公主……”蘇芳在一旁很是擔心,“我們還是回房休息吧?”

蘇芳將下人送來的外套披在沈磬身上,“書房裡冷,可別著涼了。”

“是啊,公主,這裡有奴婢在就行了,您千金之軀,萬萬受不得這個累。”李嬤嬤也勸道。

沈磬是什麼人,嬌生慣養細皮嫩肉的,怎麼可能受得了這苦。

“我不走,去叫人把暖爐放進來,我今日就在這裡,哪裡都不去。”

她知道沒有人相信她會改變,她不急,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慢慢來。

但今晚她必須守著唐縱酒,她要等唐縱酒醒來,然後親自告訴他,她會與他和離,放他自由。

照顧病人總是辛苦的。

每一次唐縱酒換藥,沈磬就跟在李嬤嬤身邊打下手。

每隔一炷香,沈磬會親自上前查探唐縱酒是否有發燒。

唐縱酒每每發出呢喃,沈磬都要把被子給唐縱酒蓋好。

蘇芳和李嬤嬤中途也勸過,可沈磬堅持不走,兩人也就順著她了。

一夜過去。

翌日,早晨的陽光從書房外照射了進來,驅散了夜裡積攢的寒涼。

唐縱酒皺緊眉頭,揉了揉眉間睜開了眼。

映入他眼簾的,是書房熟悉的房梁,平日裡一樣的佈置,可為什麼他是躺在一張床上?

唐縱酒坐起身,晃了晃腦袋,昨晚一些零星的記憶從他的腦海裡一段一段冒出。

他一個人喝悶酒,來了一夥人,他們招招狠厲,要取他性命。

武功!

唐縱酒猛地調理內息。

還好,內力還在,全身筋脈也沒有問題。

隨即,唐縱酒注意到了渾身被紗布包紮滿的自己,以及趴在書房桌上睡覺的沈磬。

唐縱酒這一系列動作將沈磬吵醒了。

“李嬤嬤!嬤嬤!駙馬又該換藥了!”沈磬嘴裡下意識喊著,站起了身。

結果看見了這床上坐著的唐縱酒。

此時李嬤嬤已經回房休息了,蘇芳在請吳太醫,整個書房只有沈磬和唐縱酒兩人。

晨間的陽光給晨間的書房帶來了暖意,帶著暖流照射在兩人的身上。

恍如隔世,兩人的視線再次交匯。

沈磬見到了一個好好的,全須全尾的唐縱酒。

她的眼眶又紅了。

唐縱酒一下子沒看懂。

昨晚不是去找男人了嗎?

怎麼會出現在北巷裡?

書房又是怎麼回事?

可縱使唐縱酒心有疑問,但他根本不想與沈磬有任何的交集。

周遭的一切一時間陷入了寂靜。

“公主,吳太醫來了。”蘇芳的聲音打破了平靜。

吳太醫哼哧哼哧地跑進書房,見唐縱酒已經坐了起來,立馬上前把脈。

“到底年輕人,折騰成那樣了晚上居然都沒有發燒。”吳太醫繼續開方子,“後面就是傷口的處理和調養了。”

“謝謝吳太醫。”唐縱酒朝著吳太醫微微點頭,語氣淡淡道。

“應該的應該的。”吳太醫轉向蘇芳,“丫頭你就跟老朽一起去抓藥吧,還有一些要注意的地方你得曉得。”

“好的吳太醫。”蘇芳拿起藥方,伸手攙扶著吳太醫,跨出了書房。

唐縱酒的視線掃過沈磬,眼神冷漠,嘴角微微朝下,面露不愉。

他暗自搖搖頭,昨晚是沈磬救了他,可若不是沈磬,他唐縱酒又何至於淪落至此?

全程沈磬沒有插嘴,她一直在觀察唐縱酒的反應,顯然,她那糟糕的名聲已經深入人心,要改變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吳太醫走後,唐縱酒選擇無視沈磬,自顧自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書,躺回床上自顧自翻閱了起來。

沈磬深吸了一口氣,過了半晌,對著唐縱酒開口道。

“我們和離。”

此話一出,唐縱酒猛地將書放了下來。

“當真?”唐縱酒的聲音有些暗啞,似乎是在壓抑著激動一般。

“當真,過幾日我就去找父皇,讓他下旨准許我們和離。”

沈磬說這句話的時候,雙眼裡帶著堅定,以往的那些囂張跋扈,目中無人一掃而空,整個人似乎是從裡到外都變了個人似的。

“為何是過幾日?”唐縱酒問。

這話說得好像他等不及要與沈磬和離一般。

沈磬的眼神暗了暗。

“因為我要去砸了灤香園。”

前世的沈磬活得渾渾噩噩,好壞不分,被人當槍使,不僅把自己的名聲搞得一塌糊塗,甚至給皇室蒙了羞。

什麼灤香園,什麼方吉祥,統統都是陷阱。

這一世,她可不會再輕易被人擺弄是非。

陽光下,沈磬白皙的臉龐透著紅潤,日照射進她那明亮的雙眼之中,似是泛著星星點點的溪泉,那般清澈,那般透亮。

不知道為什麼,這樣鄭重其事說著“和離”的沈磬,突然讓唐縱酒憎惡不起來了。

“你……”

唐縱酒剛想再次確定沈磬是否是真的願意和離,卻被蘇芳的腳步聲打斷了。

“殿下,方吉祥來找您了。”

聽到這句話,原本還想說話的唐縱酒,拿起書,躺回床上。

該死。

沈磬罵了句。

但人家自己送上門來了,沈磬就不會那麼輕易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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