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書生何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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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個什麼東西？”長青警惕問道。

“大家都叫我鬼臉魔，大獄牢房部分，大都是由我負責，我也算是樊林城鎮獄司編外的獄卒。”

鬼臉魔的聲音充滿了真誠和善，與他的模樣，有著極其鮮明的反差。

若只聽其聲，做噩夢都夢不到他長這樣，甚至還會以為這是個文質彬彬的書生。

可是，他身上的每一根骨刺，骨骼包裹纏繞下的血淋淋的筋肉，都無不宣示著：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長青眯起了眼睛，左手並指如劍，點在黑尺之上，嘴唇微動，心中默唸。

不多時，指尖繚繞起璀璨金光，延伸籠罩著黑尺劍，金光熠熠。

金光亮起之時，整個大獄牢房，一片鬼哭狼嚎。

所有被關押的妖魔鬼怪，好似受到了莫大刺激一樣，驚恐不已。

哪怕是鬼臉魔，也是連連後退，雙手舉在面前，連連擺手：“大人饒命！”

長青再次仔細的打量著鬼臉魔，冷哼一聲，“少給我裝蒜！”

“萬不敢矇騙大人，我真是樊林城鎮獄司編外的獄卒！”

“鎮獄司豈會讓你這麼個東西當獄卒？”

“這裡魔氣混亂，妖氣肆虐，鬼氣侵擾，尋常人進來，只是被這氣息一攪，不傷也要修養個幾天，鎮獄使、力士們也不願進來，但這裡總要有人鎮守，總要有人將他們提出來審訊。”

“審訊什麼？”

“巢穴窩點，力量特徵，方便以後斬妖除魔，為民除害。”

長青臉色複雜起來，這個似魔非魔，似鬼非鬼的東西，怎麼說話的語氣這麼像個人呢？

“真是獄卒？”長青收起黑尺劍，道：“不要叫我大人，我是被關進來的，我是犯人。”

鬼臉魔依舊恭敬道：“鎮獄司剛入職的鎮獄使、力士，大都會被送進來走個過場。還有樊林城不少桀驁不馴，飛揚跋扈的公子哥，也都會被扔進這裡關上幾天。”

“那你覺得，我是被送進來的，還是被扔進來的？”長青索性向大牢深處走去。

鬼臉魔急忙跟上，“不敢妄加猜測。”

過道兩側牢門，也是符文遍佈。

一名名犯人，涵蓋了妖、魔、鬼、怪、人，皆都遍體鱗傷，虛弱的縮在角落。

隨著長青和鬼臉魔的經過，他們渾身顫抖，不敢抬頭。

也有兇悍者，衝撞著牢門，張牙舞爪，似乎要活吃了長青。

直到大獄盡頭，靠近一座空牢的旁邊，地上鋪上了茅草，旁邊擺了張桌子。

桌上，一大摞書籍整齊碼放，還有一本攤開的冊子。

長青走了過去，看著冊子上剛剛乾涸的筆跡，以及旁邊的毛筆墨水。

“你寫的？”長青問道。

“正是。”鬼臉魔拱了拱手，滿是虛無如鬼魂的臉上，頗有幾分書生的傲意。

長青突然發現，眼前這個似魔非魔，似鬼非鬼的“獄卒”，更像一個書生了。

“野史雜談。”

“青雲遊記。”

“治城八法。”

“軍陣十策。”

長青一本本翻過，頓時一驚，這鬼臉魔竟然還有如此博學！

歷史人文、風土民情、治國之策、兩國交兵……

“這些都是你寫的？”長青不敢相信，甚至直接發動百年一夢，將這些書全部消化完畢。

可是，長青反而更加震驚了。

這些竟然都是真才實學！連長青都大開眼界！

很多推演，猜測，思考的方向，也都是正確的！

不止如此，這其中還有對妖魔鬼怪的分析，如何應對的手段，甚至還包括瞭如何發現隱藏的妖魔鬼怪，以及如何追蹤、捉拿……

“為什麼要寫這些？”長青問道。

“閒來無事。”鬼臉魔回道。

“為何都沒有署名？”

“這些都是沒用的學識，署名也沒什麼意義，方林大人也不願替我發行。”

鬼臉魔有些落寞。

沒用的學識？怎麼可能沒用！

長青毫不懷疑，若是讓這鬼臉魔離開大獄，給他個山頭，他完全有能力揭竿而起！

如果歷千帆最初隱藏的黑沙幫，大當家是這鬼臉魔的話，就算鬼臉魔沒有修為，去十個吳有為也滅不掉黑沙幫！

長青看了看桌案、書冊，筆墨紙硯，又看了看厚厚的乾枯茅草，再撇了眼鬼臉魔那可怖的身體。

這一副身體，這生活環境，也太不搭了。

“你以前是個人吧？”長青隨口問道：“怎麼就落得這般模樣了？”

鬼臉魔的神情露出傷感之色，緩緩說道：“我本是一介書生。”

長青早有預料，只不過此時聽鬼臉魔說起，臉色當即古怪起來。

“我沒有修煉天資，讀了幾本詩書，在鎮子上教人識字，也能混個溫飽。”

“後來，我有幸邂逅了她。”

刻骨銘心的身影，彷彿浮現眼前，鬼臉魔滿臉懷戀，忍不住溫馨的笑著。

“她不嫌我貧苦無用，常常來聽我教書，我們說好了，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鬼臉魔突然痛苦起來，握緊了拳頭。

渾身凶煞之氣大盛，很快便恢復了平靜。

鬼臉魔無力的蹲在牢門旁，低聲繼續訴說：“我對不起她。我早該知道我配不上她。我沒想到，她竟然來自蕭家，蕭家雖然沒落，卻也不是我能高攀。”

“她忤逆家族，要與我私奔，哪怕放棄一切，哪怕身敗名裂。”

“我不願她與家族決裂，我想要蕭家認可我，我不願她跟我在一起得不到家人祝福。我讓她在白林鎮等我，我要去皇城謀取前途。”

“我發誓，不管成功與否，我一定會回來娶她！”

“我一定會！”

“我一定會……”

鬼臉魔重複呢喃著，聲音嘶啞中滿是顫抖，他伸手揉著眼眶，掩住臉頰，卻早已哭不出一滴眼淚。

“大將柳家，不收門徒，並無子嗣，也無親屬。大將百里，風頭正盛，我去投靠，卻因沒有修為不能進門。”

“宰相上官，文臣之首，卻也因我沒有修煉天資，而閉門不見。”

“皇親國戚，南宮家族，貿易經商，富可敵國。但，也是一樣。”

“不是我自命清高，奈何沒有修為，便是百無一用。皇城之中，我處處碰壁，也曾去茶樓說書。”

“終究是譁眾取寵，跳樑小醜。胸有韜略，卻也是紙上談兵。”

“回去的路上，我摔下了斷崖……”

“我終究還是辜負了她……”

“我對不起她。”

長青靜靜的看著鬼臉魔，東方蘭已經從玉佩中出來。

長青和東方蘭都沒想到，書生何卿，竟然真的沒死！

可是，如今卻是這般模樣！

何卿抹了把臉，又重新笑了起來，“不過好在，方林大人告訴我，她並沒有等我，而是在我離開白林鎮沒多久，便嫁人了。她現在過的很幸福，也是兒女雙全。兒子也快要娶妻，女兒也快要嫁人了吧。”

長青、東方蘭相視一眼，長青眉頭緊皺，東方蘭頓時怒了。

何卿繼續說道：“我現在這般模樣，會嚇到人，也不敢亂走。鎮獄司、軍方，見到我都要替天行道。但我不想死啊，我好想再看她一眼……”

“哪怕偷偷的，遠遠的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