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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死活的東西,這等話也是你說的!”東邊涼棚下,那個五十來歲的漢子出得涼棚,閃躍而來,於白玉天身前五六尺處定住了腳步,猙獰一臉,好個聲到人既到。
魏豹等人見過這一臉醜態,無不隨之微寒,情不自禁地聯想起懸崖邊上的大岩石來。這也難怪,它的下方就是萬丈深淵,是人只要從它臉上跳下去,非摔個粉身碎骨不可。
白玉天雖不知自己的本領有沒有到達登峰造極的地步,但也有著自信,贏下眼前這個醜態男子絕不成問題。於是斜瞄了那男子一眼,嬉笑道:“請問一下,不知死活的東西是在說誰?”
範勁飛一旁譏笑道:“不知死活的東西是在說他都不知,應該是蠢到家了。”
白玉天哼哼一笑,說道:“哦,我知道了,不知死活的東西是在說我。”
範勁飛見好些人笑出聲來,這才意識到自己言語有失,不小心上了白玉天那咬文嚼字的當。僅僅多說了一個“在”字,一句話所要表達的意思完全相反,羞辱別人不成,反而羞辱了自己人。
那漢子見白玉天才思機敏,言語相鬥,怕是贏不了。只見他緩緩拔劍出鞘,劍鋒一轉,劍尖指著白玉天說道:“小子,你這般逞能好強,有沒有膽量跟你爺爺我一較高下?”
白玉天心想:“世上大多有想法的人,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文不成,武不就;高難碰,低不觸;事未成,名未揚,身先卒。不過這人還好,文武兼備,自知文的不行,就想著講武。”儘管這麼想,內心還是很矛盾。畢竟他不知道“逞能好強”是什麼意思,他也從未見過他爺爺,更不知道他爺爺是誰,叫什麼名字。為了感受三世同堂是個什麼滋味,自是想跟爺爺輩的人物親近親近,一較高下也行。
不過他真就不夠幸運,正要說話,卻被涼棚下的柳青搶了先。
柳青說道:“白大哥,這等鼠輩,用不著你出手教訓,讓我來會會他就行了。”走出涼棚,縱身一躍,隨聲而至,在那醜態漢子身前五尺打住腳步,冷言道:“孫子,你這般出言不遜,不尊重長輩,有沒有膽量跟你爺爺我一較高下啊?”
人家五十來歲了,你柳青才二十出頭,你想認他做孫子,難道你跟他同姓,年齡下,輩分大?
“放肆!”那醜臉一聲怒喝,隨之一招“開門揖盜”疾出,劍尖徑指柳青咽喉。
柳青來不及接招,閃身後躍,躲過劍刺,說道:“我柳青劍下,從不收無名之輩。可否報上名來?”
五山道人起身說道:“柳青,速速退下。他可不是無名之輩,江湖人稱‘殘虹劍’,蕭郎。”
人家姓蕭,柳青姓柳,連姓氏都不同,更別說輩分了。難怪他不願做柳青的孫子了,難怪他這般大火氣了,難怪他出手就是一招“開門揖盜”了。這明擺著就是引來壞人,招致禍患,再借機平息,大顯神威,揚名立萬,功成名就。
“殘虹劍”蕭郎,那可不是一般人啊!二十年前就成名於江湖。曾為求揚名,四處比劍,殘虹劍出鞘,碰之即死,挨之既傷,常人皆莫能擋,可謂百戰百勝。有點可惜的是,沒能跟北劍沈星辰上天摘星,沒能跟南劍謝慕白下水攬月,沒能跟劍魔白天宇幽谷絕情。
柳青不知道這些,朝五山道人問道:“道長,什麼是殘虹啊?”
五山道人笑答道:“江聲連驟雨,日氣抱殘虹。殘虹,說是未消盡的彩虹。”
柳青說道:“道長,現在中原天氣乾燥,好些時日沒下雨了,到那裡去擁抱什麼殘虹啊?”
五山道人不知道怎麼作答,隨口說道:“不見殘虹,吃定殘虹。你隨意。”
柳青笑道:“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勝有情。道長所言極是。”
蕭郎見柳青知道了自己的大名,不僅不知難而退,還敢大言不慚,定是有什麼過人的能耐也說不定。為了來個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當下對柳青瞪目而視,滿臉鄙夷之色,問道:“小子,竟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到底是倚誰的威,仗誰的勢?”
柳青本想說:“倚明智上人的威,仗李亦儒的勢。”但又覺得這樣太過簡短,不夠勁道。於是想了想,答話道:“怎麼?你瞧我柳青不起麼?我可是拜了明智上人李亦儒為師的,經他一番調教,已跟往日大不相同。現下你和我比武,倘若你勝得了我,算我師父看走了眼;若是你敗在我手上,你的小命就是我的了。”哈哈笑出聲來。
蕭郎大吃了一驚,沒見過這般狂妄不羈的年輕人,很是害怕,厲聲厲色地說道:“小子,此事萬萬不可,我的小命豈能交與你手?”
柳青笑道:“你若打敗了我這小子,你的小命自然是你的。否則...你又怎能做得了你自己的主?”
蕭郎不禁暗暗好笑,大著聲兒說道:“你小子為了給明智上人揚名,卻敢不顧青紅皂白,遷怒於我。你爺爺我今日,若連你這小子也收拾不了,當真枉在世上為人了。”
見蕭郎臉有怒容,柳青就想好好開導他一番,繪聲繪色地說道:“你心中不服是不是?不服就上啊!用劍說話。空發狠勁有甚麼用?世間不服的人多了去了,若是什麼事都用道理講得通,何至於有人自殺都要千方百計鬧個響動,生怕別人不能理涼他似的。”
蕭郎暗笑道:“小子,不愧是李亦儒的徒弟,說事情這麼別出心裁。很好。那你進招罷。”
柳青要的就是有架打,寶劍下垂,左手抱住右拳,使的是明智上人教他的第一招劍法“蒼松迎客”。
蕭郎見柳青姿式恭謹,哼了一聲,長劍遞出,勢挾勁風。
柳青揮劍擋開,還了一劍,算是梅雪爭春未肯降。他曾是九凝山的得意門徒,由於跟著師父居無定所,大部分時間不是在路上度過,就是在臥室裡度過,師父的本事雖然不賴,徒弟所學卻很有限。現在拜在明智上人的膝下,受明智上人指點武學道理,終於明白過來,動手之際,實須隨機而施,不能拘泥於招式。此番和蕭郎交手,再不像以前那般見招出招,多以守為攻,而是將明智上人所教的武術訣竅融入其中,能以攻為守就以攻為守。
他幾歲時就開始跟著師父練武,劍術雖平庸,內功底子卻不差。經過明智上人一番授教,劍術早已突飛猛進。內力到處,極平庸的招式加上一股巧勁,亦具極大威力,何況明智上人急於徒弟成材,所教的皆是上乘功夫。
十餘招一過,蕭郎暗暗心驚:“這小子如此年輕,劍法卻如此高明,難道是天人神授不成?”想起二十多年前,欲欲與一民女合歡,卻被一人撞見。大打出手,卻被那人兩三找撂倒,不是那人不喜歡殺人,只讓自己發下毒誓了事,自己早已不在人世。今日這小子使用的這幾招劍法,跟那人極為相似,難道那人就是明智上人李亦儒?不對啊!江湖傳言,李亦儒除了妖言惑眾,倡導三教合一,沒聽說會什麼武功啊!
除了白玉天、卓一飛與五山道人,其他人見柳青在“殘虹劍”蕭郎的手上不僅走過十來招,還不落下風,極為詫異,很是不解。都跟蕭郎一樣,對明智上人的本事有了初步的瞭解,增加了可信度,刮目相看起來。
又拆得數招,蕭郎橫劍削去,柳青揮劍擋格,噹的一聲,火光四濺。蕭郎只覺一股寒意朝胸口傾瀉過來,瞬時發現不對勁,還好閃避及時,胸口中劍極淺,心下吃驚,不由得後退了三步。
柳青並不追擊,轉頭瞧向白玉天,好像在問道:“我這算是勝了嗎?”
今日的蕭郎,越遇勁敵,勇氣越增。雖對明智上人曾放過他一馬心存感激,可自己往後還得活下去。今日若是輸給了一個名不經傳的野小子,豈不成了江湖笑話?就算不為日後計,單憑這口氣就讓人咽不下去。大喝一聲:“小子,看劍!”搶上三步,挺劍刺出。待得柳青揮劍招架,立時變招,劍鋒帶轉,輕佻斜進,朝柳青的脖子斜削過去。
這一招“踏雪無痕”,出劍部位極巧,發揮出了殘虹劍術那似來既去、似消未消、似去即來的劍術精義。
白玉天大聲讚道:“好劍法!似是而非。”轉而說道:“梅藏雪中,破雪爭春。”
柳青得此良言,橫劍揮出,斫他手臂,用上一招“踏雪尋梅”,以明拒虛。心想:“你又不是神仙,只要你往雪上踐踏而過,必定留下印記,我事先埋好釘子,叫你腳掌穿洞。”
二人越鬥越快,蕭郎勝在見多識廣,柳青勝在初生牛犢不怕虎。
兩人酣酣又拆了二十餘招,柳青揮劍中宮直進,勢道凌厲。蕭郎不及避讓,迫得橫劍擋格,只聽到喀的一聲,手中長劍竟割破了自己的衣袖。柳青預覺勝負已分,立時收劍,向後退開。蕭郎臉色鐵青,為求顏面,借柳青撤劍之機,欺身向前,一劍平刺,勁疾如電,勢難閃避。
柳青見蕭郎殺心已起,若想以點到為止取勝,簡直是痴心妄想。於是左砍一劍,震開蕭郎的攻擊,右砍一劍,朝蕭郎攻了上去。登時胸口門戶立時大開,只要他人願意進攻,隨意一劍就可心想事成。
蕭郎正犯愁這張老臉往那裡擱,陡然見到對方露出破綻,不作多想,用上最平常的劍招,以最快的速度,挺劍中宮直進,劍山開門。
柳青見誘敵來攻已達成,先來一招“關門拒盜”,豎劍格擋開蕭郎的一刺,順勢往前邁出一大步,劍隨身移,斜劈蕭郎脖頸。等蕭郎揮劍格擋,順勢收劍,疾刺出去,正中蕭郎腹部,劍尖刺入半尺有餘。不等蕭郎揮劍砍向自己的腦袋,閃身躍後。
那形如乞丐的長者見蕭郎中了生死一劍,心中仇恨四起,朝柳青奮力一掌擊來。
白玉天見柳青沒有防備,該是避無可避,閃身一掌迎了過去。
兩股掌力相交,霎時飛沙走石,看傻了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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